俗话近乡情怯,此处非她故乡,她亦是陌生的很,只不过因褚昭让她感到怯懦,有了忧虑。
到底是叫人忧烦。
铁锤将水放在门口,秋泠和李嬷嬷她们抬了水进来,这一路确实没有好好梳洗过,浸泡在水里,疲惫顿时消散了不少。
驿站的床榻瞧的矮了些,不过上面铺着的被褥,却是十分的舒服,味道也好闻,她盖好后,莫名觉得好似在侯府般,不过是少了层床帐。
累的很,她自然睡得也快,并未注意到窗户何时开了。
来人蹑手蹑脚,最后坐在了床边,他捏了下她的脸颊,又生怕她醒了,可到底是不甘心的,又想将她给弄醒。
最后离开了房间。
月影照地,褚昭抬眸朝着某个方向,看了眼,黑影即刻落下,“少夫人一路可好?”
褚一老实道:“似有忧虑,也有不愿。”
自上回,楚盛窈与三皇子一同出事,他便让褚一留在她身边,所以虽然楚盛窈在京都,可一些事也瞒不过他。
不愿。
褚昭嘲弄的神色,一闪而过。
再心不甘情不愿,还不是来了!
楚盛窈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一行人准备好后,继续赶路。
金贵是个机灵的,将东都府的一些事儿,提前与她说了。
后面倒是,一直跟铁锤走在一起,铁锤是个实心的,金贵问了他好多话,例如年龄,户籍,还有喜欢哪样的女子。
铁锤被问的不好意思,壮汉脸上出现些红晕,“如少夫人那般聪慧的便好。”
金贵很不得按住他的嘴,往四周瞧了瞧,没发现人才放松,他呵斥道:“慎言,这般话,可是敢胡说的!”
“我的意思是聪慧的人,我脑子不灵光,少夫人是我所见最聪慧的,没旁的意思。”铁锤惊恐的摆手,急忙解释。
金贵赶紧道:“日后,若是要在镇国侯府过下去,离少夫人远些,尤其你可是少夫人头一个带回府的护院。”
铁锤不大明白,眼神直白的看着他。
金贵也没想到世子这般的善妒,少夫人不过是带回了个护院。
“你记着我说的便是了。”金贵叹了口气。
铁锤连道是。
到东都府的那日,刚好是阴天,加上时辰不早了,下了马车,金贵在前面提着灯笼。
周围瞧的不是很清楚,只不过这院子,从大体轮廓来看,应该是个三进的院子。
被领着进了房间,烛光下屋内的陈设,瞧的清楚些,窗边放着一个与策海院无二的书案,向上挂着一些画卷,皆为山水画,风景秀丽,再往里是一架曲屏,将浴房和床榻隔开。
不过床榻上的被褥颜色有些艳丽,不像是褚昭盖得。
她走向里侧,视线扫了一遍,“世子呢?”
金贵躬着身子,小心的看了她一眼,谨慎答道:“今日有客宴请,世子未回。不过世子特意命丫鬟们好生伺候您。”
说完暖霞和暖玉上前问安。
这也是策海院的老人了,不过平日里和她见的不算多。
“起来吧!”她看了眼,坐到了椅子上,“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往后少进屋子,留在外院吧!”
两女应是,暖霞神情迟疑,最终还是上前一步,单独跪地,“往日里,都是我们在屋内伺候的,少夫人刚来,便要赶走我们吗?”
楚盛窈绣眉收拢,星眸骤然变凉,“怎么?我的命令你不应?”
暖霞双手交握,她知晓少夫人来了后,她们留在内院就少了,平日里也几乎没有与世子碰面的可能,她不甘心。
“是夫人令奴婢跟着世子的,还请少夫人见谅。”
金贵摸了把额头,满手的汗,世子也没说过,还有这出!
朝着暖霞使了眼色,让她下去。
暖霞未搭理,此次后,怕机会更少了。
世子在东都府,比起在京都的高不可攀,像是落了凡尘,让她有了近身的希冀,往日从不踏足秦楼楚馆,如今有客相邀,并未拒绝。
或许是尝了情事滋味,世子才懂得女子的好。
她不想放弃。
楚盛窈撑住下颚,笑意极淡,几乎没有,更多的是愠色,“既然,你这般听夫人的话,便回京都,到夫人身边听去!”
她一声令下,秋泠和春和揪住她的衣服,将人往外赶去。
“少夫人,奴婢是夫人的人,您这般做不妥。”无论暖霞如何说,楚盛窈依旧无动于衷。
忽然暖霞声音大了,“您不怕世子怪罪吗!”
“停。”
楚盛窈扬了下手,“让她去外院儿,平日里莫要让我瞧见她。”
秋泠她们不知,楚盛窈为何改了注意,还是听令行事。
一身的疲惫洗去,楚盛窈并未躺在那张床榻上,只看了眼,叫人将小榻腾了出来,换了她带来的被褥。
李嬷嬷连连点头,此刻也是伤心的,当初想着少夫人与世子夫妻情深,如今已然没了撮合之心。
京都的传言,不知为何,在此刻变得格外的清晰。
清倌儿,婢女,还有那封香气刺人的信和残留的胭脂。
她闭了闭眸子,脑子里装了许多事儿。
以往在京都,无论褚昭又多忙,从未有过夜不归宿。
旁人想邀,又是何等精彩的地方?
她抱着被褥,上面的味道依旧,是她最喜欢的牡丹花香。
这间屋子里的熏香,也如在侯府的一般,若不是置身与狭小的小榻上,恍然让人觉得还在京都。
尽管想着事儿,身体的疲惫叫她睡了过去。
门吱呀一声,来人进来后,站在小榻边儿,见她眉头凝结,娇颜依旧,却添了愁绪。
他轻轻的将其抚平,看了眼床榻,又瞧着她艰难的蜷缩在小榻上,横抱起人,将她放在床上。
她睡得熟,一路劳累,这点儿动作,并未将她吵醒。
另一侧,褚昭躺了下来,瞧着她的睡颜。
原本空荡的心,满了,也安了。
他勾起一缕发丝,轻轻摩挲着,足足半年,六月。
积雪融化,就连花朵也开始掉落,他才再次见到她。
真是狠心!
褚昭紧盯着她,瞧着她越安宁,自己反而更加的不甘心。
自他走后,她可曾有半点儿思念过他!
至少,自他所得到的信中,她从未表露过对他的思念。
以往他不喜那些黏腻的夫妻,尤其是在旁人面前,姿态亲密,失了风骨,叫人觉得失礼。
她只要还是镇国侯府少夫人,就应当贞娴静姝,担起身份,不丢了侯府的脸面。
可因这脸面,足够让他心神具愁,郁结在心。
平常放肆也也无妨,索性不敢有旁的人,敢随意诋毁镇国侯府。
他摸了摸她的眼尾,若是这般,她应当会开怀些。
可她真是没良心。
即便京都有那么多的传闻,她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赶过来,而是留在府内,只想坐稳侯府少夫人的位置。
她心中究竟有没有他的位置?
他放下手,心中的猛兽,在某一刻几乎要关不住,他捏紧床沿,指甲发白,甚至有些断了,血迹滴落在地,手背青筋凸起。
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也不敢再去瞧她,生怕控制不住,那些深埋的东西,想将她弄醒,不断的挞伐,不停的逼问。
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旁是她的味道,他侧过身子,咬紧牙关。
不想失了智,发了疯,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如很多夜晚一般,他呼吸放缓,闭着眸子,将脑中的杂念排除,只不过这次,难捱的很,几乎内衫湿透,眼眸发红,犹如嗜血的兽物。
沸腾的水,盖上盖子或许能够防止往外溅,可若是那水到了罐子口,怕是止不住。
强压着的盖子,只能叫水流出的更加厉害。
他喘着粗气,不想在此刻伤了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楚盛窈睁开眸子,瞧着被关上的门,他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去,还有脂粉的味道,冲的人发晕。
许久才收回了目光,翻了个身,这张床始终叫她习惯不了,她抱着被褥,重新回了那张小榻。
清晨,楚盛窈向金贵问了褚昭的行踪,金贵支支吾吾说不出,她便又叫秋泠她们去问。
回来后,春和瘪着嘴,气愤难当。
“少夫人,这些人太放肆!”
楚盛窈听她将事情说了,褚昭去了西街,只不过西街住着位宋夫人,宋夫人生的貌美,和离后单独做着生意。
春和气恼的便是,从旁人嘴里听闻,褚昭对这位宋夫人颇为不同。
“无碍。”楚盛窈叫人送来了早膳。
用过餐食后,便叫金贵带着她到院子里逛逛。
院子不大,除开花园和主院外,只有两三个小院落,风景倒还雅致,约莫一个时辰便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