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长得真的很像花点。
狗发出激烈呜咽,叫嚣着要去纠缠她,她就这样神使鬼差地伸出手,任这团温热钻入怀中。
祁明昀跟了上来,望见她穿着他亲自为她选的衣裳,发髻上簪着他挑的发钗,冷锐的眼神软了几分。
“喜欢便抱进去。”
兰芙一见他,心底暂时偃旗息鼓的恐惧便跃然而起,挪着步子后退,未理会他,自顾自地逗弄着怀中的小家伙。
少顷,便将它放到地上,眼中的意趣渐渐消散。
祁明昀微动眉头,未料到她是这番举动,她分明该很喜欢才是,可看这样子,竟是不想要。
“你不喜欢?”
“我不想养它。”兰芙目光紧跟着它不放,却说出一番违心之言,“你让人抱走罢。”
死了便是死了,再像也无济于事。
她在田埂上跑,花点在身后跟的日子,连同两人一狗生活在瓦房下的恬静安然之岁,通通如孤舟顺流,越飘越远,再也回不去了。
重拾一方早已破碎的虚影只能平添伤感,徒增惆怅。
“我可没这个闲工夫。”祁明昀转身离去,深厚话语与冷风交缠,“来人,直接将这畜生打死了扔出去。”
第054章 梅花糕
兰芙万般无奈, 只能养了这只狗。
她没有给它取名,祁明昀也不允这只狗进房,令人抱了下去。
兰芙生怕他的话不作数, 两个高大小厮上来抱狗时, 她护在身前不肯撒手, 却终归不抵两个男人手上的力道, 手腕被拽得生痛, 稍许松散,一团茸物便到了旁人手上。
小厮抱着狗匆匆退下, 狗发出狂躁不安叫唤, 在生人怀中挣扎打转, 似乎在寻找兰芙。
“你别打死它。”兰芙心急如焚,与往常一样, 拽上了祁明昀的袖摆,故态复萌恳求他。
“一只畜生而已,你既要养它,我还打死它做什么。”祁明昀并未抬眼,却并不抗拒袖间的沉拽, 一只手擒上她的腕子, 带着她往前走。
就当做是他赔给她的狗,她不喜欢也得要。
兰芙才稳下一丝心神, 转眼又见墨时被下人带走,她想挣脱腕上的束缚, 却几乎是被他拖拽行走,容不得她反抗。廊亭楼阁一时只作眼侧掠影, 她就如挂在他身上的傀儡,由他摆弄, 顺应他的脚步。
经今晨那一遭,她再不敢与他争论对峙,话音起了细弱哭腔:“你就让我去看一眼墨时好吗?”
这声沉闷的微啜终于拖缓了祁明昀的脚步,他有时真想堵了她的嘴让她永远也哭不出来,偏生她一哭,便好似有无数软针在挑刺他的心肠。
他松开她的手,黑眸中戾气消散,唯剩寻常犀利的亮芒,清淡绵长的声色在予她安心,打消她的顾虑,携晚风注入她耳畔。
“我难道会苛责他不成?”
兰芙在深知他的喜怒无常后,再也不妄想能恃靠他任何一丝转瞬即逝的柔善,她不知拨开眼前的和煦清风,背后究竟是什么。
“你总归得……”她拧抿着唇瓣,吐出如羽翼飘坠般的轻声试探,“让我去看他一眼罢,他还小。”
“今日见过了,以后每晚,准你去看他一个时辰。”
兰芙畏惧的那阵阴风并未如约吹袭而至,祁明昀看似心情大好,眼底仍不减疏淡,未添阴霾,再由着她退了一步。
她本以为他会斩钉截铁掐断她的念想,他如此好声好气的答复,倒令她心间缠上一丝讶异。
她微蹙秀眉,眼底的复杂神思交错缭绕,回想起往日用在他身上的故技,暗暗起了心思,描好了张张腹稿。
祁明昀查她功课时,她倒背如流,一个个字词闪过脑海,被她轻巧抓住,再细细捧与他看。
祁明昀眉心舒展,轻微颔首,料她今日确实是用了几分功,性子也还算乖巧,便未过多为难她,将书本随意搁在一旁,令人进来传膳。
用膳时,他拂袖给她夹什么,她便吃什么,腮帮子鼓成一团,吃的颇有滋味。
兰芙其实并无胃口,她这一整日坐在一处犯懒打盹,也不曾到处走动,腹中胀塞不下,哪里会饿。只是观他从进房到眼下面色都尚算平和,欲在他面前装个样子,望他今日莫要发疯,才味同嚼蜡般咽下他夹的菜,以讨他的顺眼。
她捏紧玉筷,再三犹豫之下夹起一颗翡翠虾球,挺直背脊,稳稳夹到他碗里:“好吃,你也吃。”
若无宽袖遮掩,便能见她的右臂在轻抖震颤,手心沁出股股冷汗,万幸没让他看出来。
虾球稳当落入碗中,祁明昀凝眸微顿,而后夹起入口。
兰芙紧绞着筷子,看似在埋头吃菜实则暗自斜睨,极力洞悉他的反应,只见他吃了菜,眼尾扬了几分,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沉凛如数疏散。
至此,她才如蒙大赦。
“还疼不疼?”他醇磁的话音飘在她头顶。
因她的主动示好,他望着她低垂的恬静脸庞时,倏地便想起今晨之事。她在他身下哭的泪眼朦胧,喊得声嘶力竭,求他放过她,说她知错了,他却视若无睹,充耳不闻,不减半分力道,在她身上添映狰狞伤痕。
此时,一丝酸怅翻涌,如箭矢稳稳瞄准靶圈,正重他心头。
“啊?”兰芙蓦然抬头,似是没料到他忽然问出的话,指尖缩屈,一支筷子便清脆坠到桌上,她慌张拾起,抑住掌心的急剧颤抖。
他替她涂的药膏甚是管用,她身上的红痕消淡下去不少,除了大力扯带时还会隐隐作痛,动作轻盈时已察觉不到痛意。身下那难以启齿的肿痛也逐渐消散,不似刚下床时那般火辣酸胀。
可她若说好些了,指不定他又要来折腾她。
她着实是怕极了他在床笫间的粗暴凌虐,一回想起,身心便如被汹涌狂澜碾压得粉碎,牙关止不住上下轻磕,浑身皮肉骤然绷缩,连骨缝都在打冷颤。
“疼,还是疼。”
“晚上我再给你上一遍药,明日便不会疼了。”祁明昀伸手摸了摸她簪满珠翠的发髻,引得满头的白玉流苏清泠作响。
不知是因珠玉撞出的薄冽声响激得耳根震荡,还是被那只总搅起她身心颤悚的手掌抚摸,她身子抖得厉害,脊柱僵直,衣摆晃出了细微残影。
祁明昀自是透过她的俱色,窥察到她心底的张皇。
他最不愿在她那张脸上见到两副神情,一是她抗拒他的样子,二是便她惧怕他的样子。
他按着她的双肩,五官凝成利刃,面上的和煦无影无踪,瞬间添上几分阴沉,“你再抖一下,我便将你绑到外头的柱子上。”
悬在浓密阴云后的一道惊雷终于劈了下来,兰芙面容煞白,嘴唇张开一条细缝,试图以呼气平复内心的惴栗。
“阿芙。”祁明昀捏起她生凉的脸颊,虽近痴神,浓眸中却锐光涌动,“你今日没戴那根芙蓉暖玉步摇吗?去哪了?”
轻柔的话音淬满寒意,如吐着冰冷信子的毒蛇,露出一口森冷尖牙扎穿兰芙的耳膜,将她早已编好的谎言咬地漏洞百出,“戴了,很、很好看,只是我今日喂鱼时,不小心掉进湖里去了。”
祁明昀轻微颔首。
兰芙暂松心气,以为就要揭过此事时,一阵寒凉打回她耳畔。
“当心些,下次再掉进去,我可就将你扔下去捡了。”
她怔在原地,手脚冰凉,脑中如万千羽翼振翅,炸开轰鸣巨响。
下人上前撤走了碗碟,窗外已月色如练,长空如墨。
祁明昀拿了膏药,望见她仍站在窗前迟钝沉凝,眼底还是那层微缈空茫,站在床榻前催促她:“过来趴好。”
一声沉语打碎了兰芙心间蒙上的空镜,她以碎步挪动脚跟,指尖反复拨弄裙摆上的细珠,怕下一刻
迎头浇下的是无情风雨,几步之遥走得慢如一只蜗牛。
“自己趴还是我帮你?”
兰芙神思游走,自然不曾察觉他袖间藏着药瓶。
全凭对他的骇然与惧怕推着她艰难往前走,莫大的羞耻又化作一双手,拖住她的脚步,顿足与挪步使得鞋履磨出沉厚声响。
“你要做什么?”
她真的怕极了他又要对她做那种事。
祁明昀撩袍坐在床沿,背脊微微前屈,一肘撑上膝头,一手捏起两只玉瓷瓶,“你不是说还疼?趴过来给你上药。”
兰芙飘惴的心落了下来,可脑海中那阵恼人的震鸣还未消散,甚至迅速扩散全身,一股不自在油然而生。
她知晓无法抗拒,在他深浓的注视下,缓慢变扭地趴在他身旁,将燥热的脸埋在枕间。
祁明昀一双手按上她的肩,将她的衣领扯落肩头,温热肌肤除却遮盖,她哗然颤栗,下意识逃开他的手,滚到了一旁。
一寸白嫩肩颈还乍露在外,隐隐可见开合的领口内,锁骨上成块的红紫痕迹,她紧紧抱着软枕不离手,缩坐在一角,“你不是说上药吗?”
“你不脱衣裳怎么上药?”祁明昀的视线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朝她扬声抬颌,“若是不脱,我便来帮你了。”
“我自己来。”兰芙垂眸细语,耳垂红的如一块温软的绯玉,偏生这身衣裳繁琐厚重,她笨拙地扯着盘扣,片刻也没解开领子上的扣粒,倒把手指绞得通红。
祁明昀不耐烦她的吞悠,拉过她撇开的小腿滑到身前,从肩口将这身衣裳扯开,扔到床沿,布帛撕裂发出的清脆声响惹得兰芙乍然一惊。
紧接着,她被推趴在软榻上,一抹滑腻的清凉落在她轻微刺痛的背上。
她倒吸一口气,细颈梗起。
祁明昀动作倒算轻柔,指腹蘸取凉膏,在她伤口处反复揉蹭,冰冷之感却引得她细微颤抖。
“别抖。”
兰芙呼吸尤为轻缓,生怕在他眼皮底下抖得厉害,便要迎来一记苦头吃。
背部上完药后,她伸手扯过搭在床沿的衣裳,欲穿好起身,双膝却被重重扣住。
祁明昀揽过她的腰,“还没完呢。”
兰芙脸上似被火星子燎过。
每回事后,他替她擦拭或是清洗时,她都昏蒙迷离,半梦半醒,醒来时身上早已清爽舒坦。
这还是初次他在她清醒时为她上药。
她羞赧欲死,将脸埋在枕间,连呼吸都不曾泄出一丝。
而后,腿被分开,清凉膏体贴上红肿处。
他同方才一样抹捻。
她在抖,浑身颤出了浪。
“你若是再动……”祁明昀呼吸沉窒,指尖加重了几分,要警告她什么话不言而喻。
兰芙拧眉暗呼,浑身紧绷,汗毛倒竖,知觉全数堆积在身下,药膏挤入后轻微的不适随着他的揉抚迅速化散,继而升起融骨般的舒适与温热。
只短短一遭,她憋得身上薄汗涔涔,等察觉到下身盖上衣物,耳旁响起他起身的窸窣时,她才缓缓翻过身,穿上那件被他扯的领口耷张的衣裳,一一扣上盘扣。
所幸他不让旁人进房中,这件衣裳尚且能穿。
祁明昀处理政事时,照常在案上留了一方空角,让兰芙坐在他身旁写字,今日写的是背诵的内容,《国风》里的那几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