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命地理好了自己的衣裳,接过四叔递过来的酒,问道:“好吧四叔,您这次找我又有什么事?”
今儿是四叔回汴京的日子,姑祖母他们都等着四叔回去,可四叔却来找他,定是有事。但究竟有什么事,让四叔丧心病狂到将他从床榻上挖起来呢,他也不知道。总不会是家族大业,他在这上面完全没用。
顾思鹤却只道:“上次尝了这里的千日春的确不错,所以再来尝一尝,一人饮酒总是无趣,自然要你作伴。”
说着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而正在喝酒的顾寻听此话却呛住了,咳了半天。就因为想找人陪他喝酒,就把他从温柔乡里挖出来,他那么多小厮随从不能陪他喝吗,四叔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但是表面上,他却认命地执起酒壶,给他四叔倒酒:“好好,四叔您喜欢就好,我陪您一醉方休!”
顾思鹤果然一杯一杯地接着喝,他虽不怎么喝酒,可是酒量极好,竟一点也不上脸,若非酒是顾寻看着拿进来的,他都怀疑顾思鹤喝的是水。一个常年都不喝酒的人,为什么有这么好的酒量呢?
顾寻纳闷着,见四叔不说话,只能他找话同四叔说,他先道:“对了四叔,曾经那个跟您相熟的谢家娘子谢昭宁,您可还记得此人?”
顾思鹤手微微一顿,酒也不喝了,问道:“你为何突然提起她?”
顾寻道:“跟您说一个事,您刚回汴京定是不知道。谢家娘子竟然和赵瑞那厮定亲了,还是多年前就定亲的,太上皇还赐下了圣旨,恐怕是不嫁也不行……”
顾思鹤顿时坐直了身子,酒盏也放到了桌上,看向顾寻:“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顾寻有些惊讶,看四叔这态度,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而且他怎么觉得,四叔好像格外在意此事?想到四叔曾同谢昭宁是旧识,大概也还是关心谢昭宁之事吧。
他解释道:“您也知道我酒肉朋友颇多,有个和赵瑞是至交,是他亲口告诉我此事的。这谢家娘子若真是嫁了就可怜了,那赵瑞那里是个何等凶险的去处!眼看着是高门大户,郡王夫人的身份,可咱们这些了解底细的人却都知道,赵瑞此人何等荒唐!他们都在感慨谢家娘子这番怕是难逃此劫了,不过我看倒是未必,我有法子让昭宁娘子不必嫁……”
顾思鹤道:“我也有法子,只是不能使。”
顾寻又疑惑了,他四叔这是说的什么话,他有什么法子?他继续道:“法子有什么不能使的,我看这事明明有极巧妙的解决之法,且一定能使!”
顾思鹤心道,顾寻说的法子难道不是除了赵瑞,而是真的有法子?顾思鹤道:“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法子。”
顾寻便道:“这事说来倒也简单,可说简单,那又一定不简单。”他正想卖个关子,但是看他四叔盯着他的眼神份外冷酷,后背一凉,还是赶紧道,“其实只要谢家娘子已经同别人定亲了,再去官府的户曹说清楚,就说当年定亲之后,襄王连同信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便以为是襄王不打算认同这门亲事,已经自行定亲了。这也怪不得他们,已经有了亲事,那这曾经定下的亲事自然只能算了!还有圣旨一事……”
顾寻说到这里,顾思鹤却已经想到,只要解决了第一件事,这圣旨便不是个事了,那就是一场误会,太上皇亦是不知他们的情由才赐下这道圣旨,只要上表陈情说明实况,难不成太上皇还会强逼已经定了亲的昭宁退亲不成?所以也只能作罢了。顾寻这法子另辟蹊径,的确可行,只是有个前提便是,谢昭宁必须要找个人立刻定亲!否则她和赵瑞的定亲便仍然存在。这样的事旁人一时是想不到的,也就是顾寻这样整天风月的人,立刻就能想到这个主意!
他也可以通过这个法子帮昭宁,只要找一个男子与她定亲就好,但是一时半会儿,他要去哪里找一个这样的男子……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这里就十分的不舒服,也完全不想去做这件事。
顾寻说完了圣旨的事,又叹道:“不过这事说难也是真的。若是没有云阳郡王提亲的事,他们谢家找个男子跟谢昭宁定亲,还是容易的。可是出了这样的事,这个节骨眼上,谁又敢跟谢昭宁定亲,岂不是得罪了云阳郡王?我看啊,除非能找到个不惧云阳郡王的权贵男子,才能……”
顾寻说着话,却看到顾思鹤手紧紧捏着酒杯,那琉璃美盏,都教他捏出裂纹来了,这琉璃美盏可是他的珍藏啊!他连忙从顾思鹤手里抢救出他的盏,问道:“四叔,您怎么了?”
顾思鹤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莫名的气突然从他的心底冒出来,他顿了顿道:“没什么,只是旧相识一场,我想帮她,却不知该如何帮。”
原是想帮谢家娘子,倒也正常,顾寻也觉得谢家娘子人的确不错。
顾寻道:“的确是,想找个权贵男子跟她定亲本就不容易了,这权贵身份还不能低了,否则如何能抵挡襄王府的势力?”他又看到他家四叔俊美的眉眼,突然想道,“比如若是有如同四叔您一样,有国公爷世子的身份,有实权在身,哪怕比您官位爵位低一些,自然也是能压得住云阳郡王的。那么谢家娘子,倒也能得救了!”
顾寻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突然劈开了顾思鹤混沌的想法。
顾寻说,可以找一个如同他一样身份的人,去和昭宁定亲……如同他一样的身份……为什么他要找一个同他一样身份的人,去和昭宁定亲呢?
如果要找一个同他一样身份的人——为什么,不直接是他自己直接去娶昭宁呢!
顾寻只是随口一句话,却突然看到自家四叔突然站了起来,差点将酒壶撞翻了。他连忙稳住他同套的琉璃酒壶,避免了他的酒壶碎裂一地的惨状,又道:“四叔,您究竟怎么了?”
顾思鹤却是宛若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切的迷雾都散去了,这个念头虽仿若只是瞬间产生,可它却突然茁壮成长,变成一棵轩然大树,让他再清晰不过地坚定——是了,如果要替昭宁找一门亲事去帮助她,为什么不是他去娶她呢?他是定国公世子爷,未来的定国公,现在是正三品的侍卫步军指挥使,他也绝不可能惧云阳郡王,甚至襄王。他去同她定亲,去帮她,有什么不好的?
那些笑话她的人,想要欺负她的人,他们还能吗?
顾思鹤深深地吸了口气,此刻他突然有了这样绝妙的想法,想到他要娶昭宁,想到未来会和昭宁一起生活,和乐美满,不知为何,觉得指尖都在酥麻,浑身上下充满着一种无穷的力量,让他再也不能在此地呆下去了。
他现在立刻就要回去,他要告诉祖父和父亲,他要去救昭宁,去告诉她这件事,然后向她提亲!
他拿起了一旁的斗篷,径直朝外走去。打开门的时候,寒风混杂着雪花向他扑过来,可是这丝毫没有浇灭他心里的那股热,他的随从们也立刻就跟了上去。
顾寻更愣住了,四叔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来找他喝酒的吗,好好地聊着,怎么他突然就要走了。他连忙追到门口,问他四叔:“还下着雪呢,您究竟要去哪儿?”
他只看到,雪花挟裹了顾思鹤高大的身影,大氅在风中列列,然后,他听到了一句夹杂着雪花送来的声音:“回家,商议去谢家提亲。”
顾寻愣住了,他没有听错吧,四叔在说什么,他说他要去谢家提亲?是向谢昭宁提亲?
他从来目中无女色,风华绝代,冠绝汴京的顾四叔顾思鹤,竟然要去向谢昭宁提亲?他放着满汴京的豪门士绅的娘子不喜欢,竟然喜欢谢昭宁!
顾寻觉得自己腿都软了,突然站也站不住,扶住门框半响才道:“天爷啊……!”
第112章
大雪仍然纷乱, 可是顾思鹤行马得极快,闯进自家门房的时候,将守门的小厮吓了一跳, 心想着哪家贼子胆敢如此擅闯定国公府,差点叫侍卫们上前拿人。待看清原来是自家世子爷,竟就这么冒着大雪回来了,连忙拿起一旁的油纸伞撑开,迎了上去。
“世子爷, 您怎的独自回来了!这么大的雪, 小的给您挡着些!”
他见顾思鹤下了马, 立刻接过顾思鹤手里的缰绳。忙将伞举到他头顶。
顾思鹤却摆手示意不必, 吩咐小厮照看好马, 自己却转身就朝着正堂走去, 小厮想跟上去为世子爷撑伞,可是世子爷不知究竟有什么急事, 已经快步走远了。
小厮疑惑,究竟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让他家世子爷如此的步履匆匆?他摇摇头, 先牵着世子爷的爱马回马厩去了,世子爷的马养得精贵, 每天都要吃最细的草料, 还要佐以黑豆和麦子才行。
顾思鹤在前往正堂的路上,脑子里有很多纷乱的念头,他的心仍然在激烈地跳动, 可是人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婚姻大事, 父母之命,他若是真的想娶昭宁, 自然不能自己就直愣愣地上门,眼下情况特殊,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请媒人上门提亲,但至少也要请长辈上门为他说明,他则私下去找昭宁说明,如此才能解决她的问题。
可是他心里却有疑虑,父亲和祖父,会同意这门亲事吗?
他从来不在意这些事,但是也知道他家是什么门第,汴京有多少高门贵女想要嫁给他。定国公世代簪缨,结亲的无不也是锦绣高门,祖父和父亲商议他的亲事,找来的女子画册上,也全是什么侯门嫡女,重臣贵女。而昭宁家只是汴京极普通的文官之家,昭宁的名声并不好,旁人对她有很多的偏见,他们会同意他娶昭宁来帮她吗?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还有一则最要紧的,哪怕他是不惧云阳郡王,可是赵瑞的父亲襄王却是亲王之尊,手握实权,并非他儿子那般的酒囊饭袋,定国公府倘若决定要帮谢昭宁,那么从此后,他们家便会同襄王对上。在定国公府全盛之时,自然并不怕此,但是定国公府毕竟元气大伤,现在最应做的就是隐忍蛰伏,平稳度日。一旦与襄王对上,恐怕就会再无宁日,甚至顾家本身,也可能会受害。
这件事,影响的不只是他,还有父亲祖父,甚至是整个顾家。所以他必须要告诉他们。
顾思鹤看着不断落下的大雪,他知道祖父和父亲对家族有多看重,若只是第一则,他非要娶昭宁,祖父他们最后也还是会同意。可若是第二则,祖父他们,恐怕就实难同意他如此冲动了。
但是想到昭宁单薄的背影,想到她无论面对何种困境时,总是笑着应对,他决心无论祖父怎么说,他都是定要娶昭宁的。日后无论顾家会遇到什么困难,他来抗就是了!
顾思鹤坚定了这个想法,跨入了正堂之中。
顾羡和顾进帆早已经吃过了午膳,此时祖父顾羡正在逗弄他新买的一只虎皮鹦鹉,而父亲顾进帆正在擦拭他珍藏的一把古剑。两人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看向他,顾进帆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有什么急事去忙?你大姑母特地替你做的羊肉包子也不回来吃。”
顾羡则道:“包子还给你放在笼屉里温着呢,可要现在吃些?”虽是问他,却已经高声吩咐小厮,“快将笼屉上的包子给鹤儿端过来!”
顾思鹤却微顿片刻,道:“祖父、父亲,如果我有一个人想娶,你们答应吗?”
顾羡和顾进帆听到他如此突然之话,一个心惊,顾进帆手里的古剑掉下来砸到了他的脚背,他疼得嘶了声,而顾羡则一个不小心,扯掉了虎皮鹦鹉颈上的一片羽毛,惹得鹦鹉因为吃痛,回头就朝他的手上啄了一下。两人却都因疼痛而醒过神来,顾羡连忙问他:“你说什么?我近日有点耳背,你方才说,你想娶一个人?”
顾思鹤再度点头。
顾羡和顾进帆互相看了眼,两人眼中的惊讶全变成了欣喜。顾思鹤竟然有想娶的人了!他长这么大,看到再美的娘子都能说出一句‘红粉骷髅,皮相而已’,再好的姑娘喜欢他,他也只会说一句‘你我无缘,不要强求’。面对他们安排的各种美好的世家女子,他都嫌人家要么无趣,要么沉闷,要么过于活泼,顾羡都想摇着他的肩膀问他究竟想要什么样的,他都已经快要及冠了,旁的男子这般大年纪,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他二人为此忧心不已,生怕他是有什么说不出的癖好,最近翻遍了汴京官媒给的各家娘子的册子,试图找出一个能让顾思鹤喜欢的,叫他赶紧成亲。可偏生无论他们急成什么样,他都是不急的。而他不急,他们就更急了!
所以今天,突然听到他说有想娶的人了,两人的欣喜之情简直溢于言表,终于不用担心顾家断代绝后了!两人都顾不上痛了,顾羡惊喜地赶紧问他:“当真,你想娶的究竟是谁,你赶紧告诉祖父,祖父立刻准备聘礼,亲自上门给你提亲去!否管什么世家的女子,我们鹤儿这样的家世人才,又有祖父替你出马,没有不行的!”
顾进帆则想起了最近给儿子寻的那些画册,猜道:“莫不是高家长房的嫡女高雪玉,我瞧着她性情很是温婉妥帖,大抵也能容忍你的性子。”
顾羡则有不同意见:“怎就不是枢密副使李大人的女儿了,我觉得她模样甚好,极能配鹤儿!”
两个人竟然为了谁与顾思鹤更般配争执了起来,顾思鹤听得无言极了,祖父和父亲自从在家休养好病之后,变得极其婆妈,浑然不见当年的严肃冷漠了。
他听二人争了半天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无可忍道:“你们能否听我把话说完?”
两人这才停下来,看向他。
顾思鹤才继续道:“我想娶的女子,与你们说的人并无关系。但是在说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们。”他抬起头也看着祖父和父亲,认真道,“您们可知道,当时咱们家内忧外患时,为何我能恰好出现救了父亲,又为何能探知内奸竟是顾思远,又回来救了祖父吗?”
说到当时顾家面临的危机,两人都郑重了起来。而他所说的问题,他们的确想过。毕竟顾思远实在是埋藏得太隐蔽了,又是血脉至亲,谁也未怀疑过他。当时两人面临危机,都曾想过恐怕是不能活命了,没想到顾思鹤却如神兵天降救了他们。但是顾思鹤是如何得知的,他没有说,他们便也没有问过。
顾思鹤也并不拖延,直接道:“我知道内奸是顾思远,甚至知道舅舅也被顾思远利用,是有人告诉我的,她是谁,祖父您也知道。”他轻轻一顿,“便是您给了她半瓶万金丸治她母亲之伤的谢昭宁,她为了报答我们家的恩情,告诉我顾思远会对我们不利,至于她为何会知道,我没有过多问她,我希望您们也不要过多询问。但是,有一件事是确凿的,那就是——”他郑重地道,“我们一家的性命,都是她救的!”
顾思鹤这话一出,两人如何能不震惊。顾进帆对谢昭宁没什么印象,可是顾羡对这个小姑娘印象却是很深刻的,他也记得自己给了她半瓶药救母的事情,原来是人家这般的投桃报李,救了他们一家!
不知为何,顾羡的心情有些激荡起来,他绝不怀疑顾思鹤所说之话,这孩子在正事上从不会撒谎。原来竟是这样一个小姑娘,救了他们一家!
顾思鹤又继续道:“但是祖父、父亲,她眼下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云阳郡王赵瑞不知为何看上了她,且又利用了一桩旧事,还请了太上皇的圣旨,使得谢昭宁不得不嫁给他。除非,此时敢有权贵的男子愿意娶她为妻,并且要赶紧私下定亲,如此,才能让她免于嫁给赵瑞,救她一辈子!”
顾进帆和顾羡皆是大惊,大家都是豪绅之族,他们怎会不知赵瑞是个何等暴戾好色之人!的确,若谢昭宁嫁给此人,就真的是一辈子也毁了!同时,他们大概也猜到了顾思鹤要说什么。
果然顾思鹤继续道:“只是你们也知道,云阳郡王背后就是襄王,除非是咱们这样的世家,否则,现在没人敢这般娶她!所以,祖父、父亲,我想要救她,我想要娶她为妻!我希望你们能同意!”他难得坚决地说了这样一串话。
但是同时,两人也立刻想到了顾思鹤为何要这般慎重地,对他们说这件事。
如果这时候,顾思鹤突然冒出来与谢昭宁有了亲事,那么无疑的,他们顾家会深深地得罪襄王。顾家此时并不太容易,仍然在艰难地复苏之中,哪怕顾思鹤极其出色,这也是个漫长的过程。可襄王却是正经的亲王,若是他执意对付顾家,顾家恐怕也会深陷其中,疲于应付,再无这样安宁的日子。
顾思鹤看两人都露出了沉思的神色,便知道他们已经想到了背后的艰难,他其实已经全然做好了父亲和祖父强烈反对的准备,也做好了用各种话劝服两人的准备,他相信哪怕艰难,凭他的能力,也绝是能应付的。他又接着道:“想必父亲和祖父已经想到了,这件事不是我想娶她这么简单,我们顾家并非最强盛之时,若是与襄王对上,恐怕也会应付艰难。顾家如今难得能安稳,所以如果您二位不同意——”
“不同意什么?”顾羡却眉毛一挑。
顾思鹤一愣。
顾羡道:“当时我虽给了昭宁半瓶药,说来也只是救了她母亲半条性命。可是人家却帮了我们全家,这又是多少条性命,倘若没有她的告知,我们能否站在这里说话都不知道。这姑娘对我们家有大恩,她现在有难了,难道我们顾家会坐视不理?你祖父征战沙场多年,便是以信义二字立身,阿鹤,难道你以为,你祖父是那等自私自利之人,只顾着考虑自己的家族,竟连恩人置身水火都不相救吗?”
顾思鹤没想到祖父说出这样的话来,惊愕极了。祖父他……他竟然是同意的!
顾进帆也道:“若是以前,我听你说了,定也想着家族为上那些屁话。但是阿鹤,你祖父和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些东西都不过是过眼烟云,昭宁娘子对我们家有恩,我们就必须要报答她,绝不会让她被旁人所欺。这样的事,我们支持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同意!正好你一直缺媳妇,如此怎不是正好合适,可见是天造地设的姻缘!”
父亲说出这样的话,顾思鹤就更是惊讶了。父亲竟然也同意,而且不仅同意,仿佛还十分的赞成!
他的心中涌动着说不出的激动,方才压下来的激动此时全部涌现了。而且比刚才更加强烈,他的祖父和父亲是支持他的,他们听了他说的,竟然是没有丝毫反对的!他们是如此的好,竟然愿意为了帮助昭宁,牺牲现在平静的生活!
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那么他做所有的事,就更加不必担心了!他是定要娶昭宁,定要帮她度过此难关的!
他强压住心里的涌动,努力维持冷静地道:“既然父亲和祖父都同意,我看事情宜早不宜迟,怕等待多生变数,不如今日祖父就去谢家先为我提亲吧!”
顾羡看他强作冷静,却说出这样一番着急的话,忍不住觉得好笑。报恩是一方面,恐怕阿鹤对昭宁娘子,心里是极喜欢的,否则他绝不会如此失态,他道:“再怎么着急,毕竟是终身大事,怎可草率!你好歹要等祖父去准备一番,采买了礼物,再带一个媒人上门去提亲!还有你,这般匆匆回来跟我们说,到底先跟昭宁娘子通过气没有?”
顾思鹤这才意识到自己话中的着急,这浑然不像平日的自己了!
他缓缓出了口气才道:“……还没有。”
顾羡就更想笑了,他这孙儿平日太过完美,他难得看到他竟然有计划不周密的时候,果然关心则乱:“你好歹要先和昭宁娘子通了气,咱们再说上门提亲的事吧。此事复杂,你需得一步步来,否则若是消息走漏,昭宁娘子可就真要嫁给赵瑞了!”
顾思鹤能感觉到祖父话中的打趣,祖父难得有这样能打趣他的时候。他应该是要不高兴的,但是想到马上就要娶昭宁了,祖父也在帮他筹谋要去昭宁了,他就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什么打趣都不放在眼里了。他道:“……孙儿明日便去告诉昭宁这件事!”
顾进帆也极高兴,道:“父亲,不如咱们兵分两路吧,我去准备礼物,你去请媒人,想来三五日也就能定下来了。”家中已许久没有这样新鲜的好事发生,顾进帆也觉得喜气洋洋的,他对谢昭宁纵没什么印象,但是阿鹤和父亲都觉得好,那便错不了。
顾羡也觉得是:“一会儿阿慧回来了,叫她同你一起去准备,你怎懂得如何准备!我看我该立刻去找盛老郎君,请他择日同我一起去提亲才是!”
顾羡说得高兴,浑身充满干劲,立刻就要让小厮进来给他准备车马。
小厮的确进来了,可是却对他行礼道:“老郎君,方才宫里传来旨意了,内侍官说,要请您进宫一趟。”
顾羡有些疑惑,他以前经常进宫,是陪太上皇的。可是自从顾家出事,他也许久没有进宫了,怎会突然得召见呢?
但进宫自然是头等的大事,他立刻郑重地道:“将我的官服找出来,熨烫整齐,再备下马车,我马上进宫一趟!”又对顾思鹤道,“阿鹤,提亲的事我进了宫回来再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