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院子正是谢氏药行旁的一座别院。
她突然记起,前两日她刚管理药行,葛掌柜跟她禀报过一件事,说是近日药行后的别院住了一个沈先生,是入京赶考的举子,他来买药时,正逢下面的药行过来报账,他却一眼就看出他给的账目有问题,指了出来。因此避免了药行的一大笔损失。
难道便是他么?那当真是极巧的!
谢昭宁在背后道:“等等,您住在此处,难道您就是沈先生吗?”
男子回头看她,眼睛似乎一深:“你如何知道的?”
只是这时候巷子口又响起了凌乱之声,昭宁心里一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能不能进去再说?”
男子顿了顿,还是掏出钥匙开门,动作却是不紧不慢,谢昭宁在他身后暗想,他真的是阿七么?似乎两人的性子在这上面并不相似。
她忍不住催促道:“沈先生可能快一些,一会儿那些人该杀过来了!”
沈先生却似乎笑了一声道:“不着急。”
门终于打开,谢昭宁一看,入目是三面环绕的屋子,院子里铺了青石板,植了一棵枣树、一棵葡萄藤,洒扫得干干净净。葡萄藤下放置了石桌与四方小小的石凳,枣树下则有一道不起眼的小门,也不知是通往何方。两侧抱厦紧闭,正屋却是虚掩着。整个屋宇简单而干净。
虽院中并未点灯,但此时柔和的月光却静静洒在庭院之中,一切都看得分明。
天色已暗,庭院里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进了堂屋之中。谢昭宁又一看,堂屋中仅一套木桌木椅,一只藤柜,其余什么也没有,实在是家徒四壁。
沈先生找了找,才拿起桌上的一盏桐油灯,用火折子点亮了,桐油灯昏暗的光芒落在屋中。谢昭宁看了更是感慨,他竟然连蜡烛都买不起,用的竟是穷苦百姓点的桐油灯?也是了,若不是如此穷困,他又怎会沦落成后来的哑奴呢?
想必是因着穷困,科举不第,又遭遇了什么重创,所以才到了那个境地吧!
两人坐下了,谢昭宁才道:“先生许是不知,我是隔壁谢氏药行的。葛掌柜同我说,先生到药行去买药,却指出了账目的问题。若非如此,恐怕药行损失便大了。我心中甚是感激,正想找了机会来亲自谢过先生呢,没想到今日却在此偶遇了先生!”
谢昭宁心里庆幸还有这么一桩事,否则当真是找不到缘由,同先生攀谈。
她看到了桌上的那几篇策论文章上,又问:“我听葛掌柜说,先生是从江西来的举子,来赶今年正月的春闱?”
沈先生举起茶杯喝茶,桐油灯模糊,但仍然照着他英俊的面容,他听到谢昭宁这般说,笑道:“的确如此。姑娘可是有什么疑问?”
谢昭宁知道这般查户口的问法并不好,可若非如此,只怕下次再与先生交谈便难了。就笑着解释道:“先生见谅了,这一片的人员流动,药行掌柜作为里正都是要负责的,我也须得问清楚。你尽管放心,你对我们药行有恩,我十分感激先生,你就在这里好生住着,若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谢昭宁看了看周围家徒四壁的模样,顿了顿道,“总而言之,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就告诉葛掌柜!”
沈先生极有可能是阿七,她定要将先生照顾好,他缺什么便给他送过来,若是她能帮助先生科举有成,便能替他摆脱未来成为哑奴的悲惨命运!
先生眉梢微动,笑道:“多谢姑娘的一番美意,不过,我平时并不缺什么。寻常用物也是足够的。”
谢昭宁心道,他初来乍到,恐是不知这天子脚下,花销究竟有多大。现在全国各地的举子都在流入汴京,这周围的屋子都在涨价,三间屋宇恐怕要三十贯才能租到了。寻常用物也都会涨价,若能省下来买些笔墨纸砚,时论文章,岂不是对他大大有利。等临近正月,整个汴京城怕是东西之价都要翻一倍的,到时候,只怕一双普通的绫袜也要卖四十文呢。
昭宁热情地道:“先生实在不必客气,你为我药行避免的损失,已是这个的十倍之数!区区东西,您若不收下,我们反倒是心里不安了。”
先生听了,似乎思索了一下,才点头道:“……好吧,那多谢你了!”
谢昭宁见他答应了,也很是高兴:“先生不必客气,小事而已!”她想了想,又问,“此话着实有些冒昧了,可问先生,家里还有旁的兄弟姐妹吗,行第第几?这也是里正要问的,先生莫怪了!”
沈先生慢慢喝了口茶,才道:“……家中唯我一个,父母双亡,已无亲眷。”
听沈先生这般说,谢昭宁心里一动,甚是责备自己。阿七的经历竟这般困苦,原是已经家破人亡了,她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先生既然并非行第第七,他究竟又为什么叫自己阿七呢,昭宁想了想,毕竟是卖身为奴,并不想提及自己原来的名字,所以才改了个化名,这也是极可能的。
但是再多的,她就更不好问了,只怕多问下去,先生顿时就会恼了。来日方长,倒也不急于一时,她还是想法子,让他不要再过这般困苦的生活为好。
谢昭宁走向大门边,倚着听了一会,并未听到门外声响,想来那些追兵应该已经走了,她也得赶紧回去了,再晚只怕大舅舅、大舅母会忧心。便对沈先生说:“外面应该太平了,我需得离开了,总之,先生帮了我家药行大忙,我日后必得好好谢过先生!”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听说如今君上临朝,势力交替,朝野动荡,你就好生留在这里,你既是外地来的,记得切莫乱跑了,免得横生枝节!”
沈先生似乎又露出些许好笑的神色,但还是道:“……好,我知道了!”
见沈先生同意了,谢昭宁才站起来匆匆离开。
沈先生看她,只见她在门口还辨识了一下方向,才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他静坐在桌前,拿起方才那些策论文章看了看,又从桌下小抽屉中,拿出一只朱笔,在上面勾画。
此时,数十道黑色的身影落在他面前,皆都恭敬跪下。
沈先生头也不抬,手下勾画如飞,淡淡道:“老师的旧居保护得不错,一切照旧不能动,我会在此和药王庙里养伤。”
为首之人生得方面阔额,络腮胡须,拱手应喏。
沈先生继续说:“今日抓的那些人,交往皇城司让赵瑾刑讯。另外,查一查谢昭宁近些年来的经历。”
月光静静洒在狭小的庭院中,洒在沈先生的背上,影子投在庭院的地砖之上。唯伴着一阵风,将庭院中的枣树吹得摇摆不定。
第55章
谢昭宁告别沈先生后, 便匆匆往回跑。这时候游人花灯已经停歇了,一路上都看到禁军把守,处处都是戒备, 不许普通人靠近。百姓们大气不敢喘,聚在一堆嗡嗡说话,昭宁还见着不少方才的黑衣之人,被禁军押解,手脚都用镣铐拷在一起, 面巾也揭了下来。昭宁以前长年住在西平府, 立刻看出这些人的五官颇深, 肤色也偏黑, 仿佛是西夏之人的模样。
她看着也颇觉疑惑, 为何会有这些西夏人在此?
但也顾不得看热闹, 她气喘吁吁地在大相国寺门口找到大舅母她们时,她们也在找她。
也不光是她走散了, 那三伙人藏在傩戏和花灯的队伍里打斗,将傩戏的队伍冲散, 两位表姐也走散了, 被人流裹挟了很远,好歹一路是护院紧跟着, 并没有出什么事。
谢昭宁因找到沈先生耽搁了许久, 所以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只见大相国寺门口,两个原本随着她的护院被大舅母正骂着, 两个表姐站在一旁也是惊魂稳定的模样, 大舅舅和另外四个护院却不在,想必是仍在找她。
她看到这个场景, 心里一阵愧疚。虽当时自己也是为了躲避那些刺客,但毕竟也是耽搁了,惹得大舅舅、大舅母她们为自己忧心了。
她连忙几步上前,唤一声大舅母。
盛氏才转过头来,只见她的眼睛已经哭得肿肿的,发髻微松。看到昭昭全须全尾地站在她面前,她嗷地一嗓子哭了出来,扑上来将她抱住,大哭道:“我的昭昭啊,大舅母还以为把你弄丢了,还以为你被人牙子拐去了……大舅母领你出来的,回去怎么和你母亲和祖母交代!”
大舅母身材丰腴,怀抱很是柔软,并带着甜甜的香膏味道,她这样的大哭,立刻让昭宁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心里对自己的责怪又深了几分。连忙道:“舅母不哭不哭,我没有事的!也不关两个护院的事,我们遇到了刺客……他们也是被人群冲散了!”
她知道自己若不解释,这两个家生的护院想必回去就要被狠狠责罚。依照舅舅舅母治军时严格的性子,打半死也有可能。但舅舅舅母也通情达理,若知道与他们无关,也自不会罚。
盛氏还是没有止住哭,兀自搂住她不放,摸她的头发,摸她的脸,似乎还在确认她是不是完好的,检查了好一会儿,两个表姐也上前同她说话。
这时候姜远望满头大汗地从不远处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护院,他还没走近就道:“阿敏,不好了,我还是没有找到人。这是京畿重地,咱们又不能派人来找。我看我们顾不得别的了,得赶紧报了提点公事司,便说丢了个女使,叫他们派人帮忙寻找……”
他走近了些才看到被盛氏抱着的昭宁,眼眸一亮,大喜过望:“昭昭,你回来了!”
他几步走近,看到昭昭果然还是完好的,一个驻守边关的汉子,竟也眼眶一红噗嗤噗嗤往下掉眼泪,忍不住抓住谢昭宁的肩,哭嚎道:“可把大舅舅给担心坏了,快让大舅舅好生看看!怎么和护院分开了,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昭宁看到大舅舅一个粗犷男子竟哭成这般模样,却觉得有些好笑。旁人是不知的,外表粗犷的大舅舅实则多愁善感,很容易哭,以前在西平府,他就是看皮影戏都会哭。她看得反而不哭,时常坐在大舅舅身边,嘲笑他会哭,嘲笑完还是把自己的小手绢递给他,叫他擦眼泪,否则出去了被自己的下属看到,才是失了将领的威风。
她像儿时那般拍拍舅舅的手臂安慰他:“舅舅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可是姜远望还是哭得止也止不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两位表姐、身后的小厮们全都逗笑了。
盛氏这时候却已经止住了哭,伸手打了大舅舅的背一下,叱道:“哭什么哭,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里怎么了!”浑然忘了自己刚才也几乎哭成了泪人。
大家都窃窃地笑。
姜远望被这么一打,却是心里一喜,他知道盛氏这一巴掌才是原谅了自己,这才放开了昭宁,擦了擦眼泪,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我着急昭昭嘛!还是阿敏你最镇定,你最好!”
盛氏见他这样说,哪怕生着气也绷不住露出笑容,夫妻此前的吵架便算是过去了。
一行人先上了马车,幸而舅舅赶来的马车极宽敞,仍能坐得下这么多人。她们要先把昭宁送回去。
马车吱吱呀呀地跑起来,谢昭宁说了自己的经历,自然略去了救沈先生那一段。
姜远望才说起自己了解的事:“……这次夏州大捷,君上应是要来大相国寺上香告慰祖先的,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来,倒是禁军抓了几个行刺之人,听说是西夏残部之人。竟还敢入了汴京来,不知还有没有旁的余孽!”
盛氏道:“太上皇因病退位,咱们君上征战一年多,现将这些西夏残部料理妥当,当真是大喜事。”
姜远望也觉得如此,又称赞说:“咱们君上从潜邸之时,就是博闻强识,深受百姓爱戴,被高祖皇帝圣旨赐了太子之位。登基后更是又能治理天下,又能带兵打仗,现收服夏州之后,西北诸州收复完全,果然是天纵英瑞。”
西北诸人的确是将君上当做神明一般看待的。谢昭宁记得君上刚开始北征西夏取得大捷时,就看到西平府普通百姓家供奉了君上的神像,说是可以驱邪镇宅。甚至连大舅舅都喜滋滋地在堂屋里供奉了君上神像,她还经常去拜,希望大帝保佑她逃学不挨打。
称颂一番君上之后,盛氏和姜远望也不再说君上之事了,而是谈论起在汴京找房子之事。
外祖父年纪大了,眷念故土,倒是不想搬。可姜远望回来后,却要到金吾卫任职了,自然是住在汴京来得方便,大舅舅说本想与谢家住得近些,到时候来看昭宁和姜氏也方便,不过谢家周围甜水巷、榆林巷、东秀巷都靠近御街,寸土寸金,早便让各个官宦家占据了。姜家便是不缺银钱,也租不到此处来。
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租住在御街对面偏远一些的崇明门内大街,租了座三进的宅子。二舅舅虽不来,但两个表哥表姐也都来住。谢昭宁听了已极是高兴,虽住得略远一些,但比原来在顺昌府是近了极多。她若是想,坐个马车小半个时辰便能去找舅舅、舅母和表姐们了。眼下舅舅和舅母还要回去收拾,一个多月后便正式搬来住。
待到了谢家,大舅母亲自下了马车,将谢昭宁送回了谢家之内。大舅舅本是想下来看看母亲,大舅母却说姜氏如今有孕,恐怕此时已是睡下了,等搬好了家再来叨扰也是不迟的,大舅舅才作罢了。两人与昭宁告别后便先让车夫赶着马车,带两位表姐回去了。
昭宁这次出行并未带女使,等回了锦绣堂,青坞已经备下了沐浴热汤等着她,另有一份她惯常爱吃的小甑糕,还热腾腾的,放在蒸笼里端上来,青坞笑着说:“……是夫人亲自去小厨房做的,说您在街市上逛,肯定会连吃饭也忘了,您又不爱吃外头的吃食,定是会饿的。奴婢们拦着她,夫人还说‘若是怀孕了便左也不能动右也不能动,才是怪事’把奴婢们都赶出了厨房。”
昭宁接过那只冰裂纹的浅口盏中盛放的小甑糕,她对甜食向来一般,可小甑糕却是她喜欢的,绵软的甑糕,浓郁的红枣香气。可是母亲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喜欢的?且还知道她在外面逛,定是不会吃东西的。
大舅舅和大舅母对她虽好,但两人都是性子直爽之人,是没有这样细腻的心思的。可姜氏看起来又哪里像是这般细腻的人,或许是母亲还是不一样的,昭宁不由笑了笑,她突然想起前世,她每每犯错被责罚,或是因旁的事伤心欲绝了,回到院中便有一盏小甑糕等着她,也是用这样冰裂纹的瓷盏盛放着,热腾腾的,甜蜜蜜的,她知道院中的女使婆子是不会做的,却从未问过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只是总狼吞虎咽地吃了,觉得味道甚好。有几次吃的时候,总觉得院门的缝隙里,是有人在看着自己的,不过那时候她并不多想,吃了便抹了嘴,没心没肺地去睡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是母亲送来的。
原来这便是有母亲的感觉,她出门在外,是有人会惦记她的。
昭宁将那冰裂纹的碗握在手里,那碗因一直在蒸笼里温着,因此还有温温的感觉,一直透过她的手温到心里去,她问青坞祖母今日过得可还好,青坞也笑着说‘甚好’又说,“还同梅姑一起,商量着给夫人腹中胎儿做鞋子,用潞绸的鞋面,绣鹿的图样……”
昭宁听着也笑笑,家里人都过得好,她便是最高兴的。
今日还有一件高兴的事,便是她找到了阿七。
沈先生的背影与阿七相似,独特的手骨与阿七相似,她几乎已完全确定沈先生就是阿七了。不过其实……她还有个彻底确凿沈先生是否是阿七的办法。
她记得阿七的胸膛上,是有一道很深的伤疤的。阿七说过,那是他自小留下的。背影和手骨有所重合,可是这伤疤是假不了的。但是凭他们是什么关系,昭宁难不成还能如此探查?
虽然此法不能用,但昭宁也不着急,毕竟她其实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沈先生就是阿七了。
昭宁吃了糕再沐浴了,依靠着罗汉床上的小几上,长发未干,她将之拢在肩头一侧,给葛掌柜写一封信,想问问他更多关于沈先生的事,尤其是沈先生的来历,爱好。
写好了信,她让青坞连夜给葛掌柜送去。
第二日她也并未外出,料理家中和药行的事情,到了晚上再去陪祖母进晚膳,陪她老人家剪剪指甲,说说话。
昭宁想着,前世祖母约莫是这个时候再度病重的,但是如今在她的保护之下,祖母并未病重,反倒是养得气色红润了起来,她满足得很。祖母还和梅姑商量着,要给她做几身新衣裳。
昭宁刚及笄不到一年,还有些长头,以前合身的裙子短了一些,祖母立刻发现了,就要给她做。还笑着摸她的头说:“咱们昭宁还能再长高一些呢!”
昭宁笑了笑,她知道这却是不可能的,前世她差不多也是这般高,只是女子中的中等个头而已,不过因她骨架甚是纤细,看着仿若高挑。
等回了锦绣堂后,她接到了葛掌柜的回信,写了他知道的关于沈先生的事。
葛掌柜倒是不耽误,虽时间紧急,但也事无巨细都说清楚了。
信中写道,沈先生住的那个院子原是他老师的院子,他老师是药王庙附近教人下棋的,与葛掌柜也交好,不过驾鹤仙去已经四五年了。他去沈先生那里送药的时候,时常看到他也在下棋,猜测他也是授棋为生,却未曾看到过沈先生的学生,想来是没什么学生上门找他学。
昭宁看到这里轻微一顿,沈先生竟然是教人下棋的,她想到她在寺庙中遇到的神秘僧人也是教她下棋,不过红螺并未探查到这位神秘僧人的存在,有些遗憾。没曾想沈先生也是一样的营生,这么巧,他们那一带是有什么棋艺馆么?
葛掌柜还说,当年他老师就是固守清贫之人,住的院子很简陋,似乎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沈先生似乎也甚是穷困,并未添置什么家具。上次沈先生帮了他的忙,他也想给沈先生送些用物,但最近药行的事宜太多,便一直忘了。
昭宁问及爱好,葛掌柜倒是没多说,只说除了下棋外,沈先生似乎喜欢吃甜食。
昭宁看了难免感慨万千,原沈先生不光是父母俱亡,竟连情谊深厚的老师也驾鹤西归了,当真是孤家寡人,十分可怜。得知了此事,她更是确凿沈先生就是阿七无疑,否则,如果不是有这般凄惨孤独的身世,贫寒落魄的家境,阿七又怎会沦落到顺平郡王府成为奴仆呢!
待看到葛掌柜说沈先生竟喜欢吃甜食时,她更是激动了片刻。
若说此前她还有一些疑虑,如此一来就更确凿了,阿七也是喜欢吃甜食的!她有一次藏了一包芝麻糖,见到阿七进来便定要塞给他吃,那是她从神志不清醒来,第一次给阿七东西吃。然后她问他喜不喜欢,阿七沉默许久跟他说喜欢的,后来,她果然时常听到阿七吃芝麻糖,芝麻糖脆脆的,他咬得嘎吱嘎吱响。
想到沈先生果然就是阿七,昭宁更是心急,想要好生帮助他,不再让他过苦日子。她又让青坞拿了笔墨来,给葛掌柜写信,让他好生照顾先生。先生既然是落魄举子,又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想必是什么营生也不会的。还得让葛掌柜仔细看着先生,先生恐怕是因伤变成了哑巴,切莫出了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