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为什么,小皇帝总觉得谢行之对自己的这番动作如此平静,仿佛视若无睹,让他心中有些忧虑重重,焦急不已。
于是,在最开始自以为解除了压抑,被控制的阴霾,变得得意忘形,欣喜若狂的几日后,小皇帝的心中,渐渐被更深的颓唐恐惧所覆盖。
接连几日,小皇帝日复一日地只是自宣室殿中踱来踱去,焦躁烦闷地揉着头发,仿佛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谢府反常的平静,于深知并忌惮谢行之的心狠手辣的小皇帝而言,仿佛肆虐的暴风雨来临之前,反常的平静无波一般。小皇帝开始夜不能寐,头上如同悬着一柄随时会落下的剑,让他惴惴不安,每晚困意沉重,方才阖眸睡着,便又忽然惊醒,精神衰弱下去的同时,又变得异常亢奋起来。
这日夜晚,伏在案上,睡在酒瓶之间的小皇帝好不容易打了个盹,便被“砰”的一声推门声,以及旋即响起来的哭喊声,恐惧的央求声所吵醒。
连续几日接连不断的不曾睡眠,让小皇帝精神衰弱得厉害,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正在发生的一切,不晓得此时此刻,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望着被披坚执锐的士兵堵上了嘴,拖出去的内侍与宫女,小皇帝蓦地睁大了眼眸,有些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这一切。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面前的情形并非是自己的梦境,也不是幻觉,小皇帝心中生出几乎要滔天的滚滚怒火来,他怒不可遏地望着正将自己的内侍总管带下去的士兵,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咄咄逼人地质问道:“你们要做什么?谁准你们这样对宣室殿的宫人的?!”
听到拦在面前的小皇帝的怒声质问,想到来之前,所得到的军令,士兵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畏惧,反倒对面前拦着自己,个头不到自己肩膀的小皇帝有些轻蔑地笑了一下,道:“是摄政王下的命令,陛下,您如果有什么异议,还是去寻摄政王商议,莫要来为难我们。”
小皇帝听罢面前的士兵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话,只觉心中的怒火直冲脑门。
望着面前的士兵,小皇帝想要再阻拦他们将宣室殿的宫人拖下去,只是,他自己都被已经被阻拦得厌烦的士兵拉着,不能动弹分毫。
在将宣室殿中侍候的宫人都拖了下去之后,终于被松开的小皇帝被关在宣室殿中,殿门被自殿外反锁上,小皇帝不停地用手拍着殿门,心急如焚地叫嚷着,想要出去。
半晌,在一声令下之后,殿外的庭院中传来木棍打在身上的沉闷行刑声,小皇帝拍着被反锁着,注定打不开的殿门,渐渐地放弃了拍门,只是,用力抠着殿门的手指,却因为太过于用力,而流出点点血迹来。
小皇帝绝望地阖上眼眸,终于明白,自己原本所想的,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索性跟谢行之来个硬碰硬,到底有多幼稚。
都是因为他的愚蠢,所以,才会有今日的这副情形,而他最后那一点可怜的皇帝的颜面,也将在这件事发生之后,被谢行之冷血无情地彻底撕破,踩在脚下。
手指用力地抠着打不开的殿门,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多久,有鲜血顺着殿门滑落,而在此时此刻,虚弱的小皇帝终于听到外面的行刑声停下。
殿门的锁被人自外面打开,却并不曾推开殿门,小皇帝双脚瘫软,竭力定了定心神,方才拖着沉重如千斤重的脚步,扶着殿门,让自己勉强望向宣室殿外的一切。
在看到已经被拖走的宫人,所留下的行刑时的殷红鲜.血,面前的这番血流成河的场景,空气中隐约传来的腥.甜.血.腥.气味,让小皇帝心惊胆战,双脚软得愈发厉害。
等候在殿门前的士兵首领抬手,扶住趔趄着,险些摔倒的小皇帝,然后对面前有些呆呆的,有气无力的小皇帝拱了下手,道:“陛下,您身旁的这些内侍与宫女不曾及时指证您的谬误,不曾侍奉好您,所以,理应被这样打杀。请您放心,过会会有一拨新的宫人来宣室殿,继续侍候您。”
微顿了一下,士兵首领放下手,未曾顾虑面前神色有些呆愣的小皇帝是否有些反应,便告退道:“若陛下没有旁的事,卑职便先走了。”
小皇帝的目光,始终落在地上横流的鲜血上,想到被打杀的那些宣室殿的宫人,他绝望又胃部痉挛,想要呕吐地阖上眼睛,扶着殿门,尽量不让自己被刺激得昏厥过去。
走到这一步,小皇帝便是再轻率愚蠢,也已经心知肚明,谢行之这是明摆着敲打教训自己,告诉自己,他并不在乎什么名誉与否。
惴惴不安自己这样作死,是否能得到一个善终的小皇帝,心中尽是畏惧与忌惮地瘫软在地上,平日里井然有序,处处是侍候的宫人的宣室殿,如今是一片空荡的死寂荒芜。
自那一日见到宣室殿外的血流成河之后,虽然未曾亲眼见到受刑的宫人,但小皇帝却仍旧发起了高热,且接连几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仿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走着一般,小皇帝的眼前尽是一团黑色的烟雾,而被烟雾所笼罩的他,如在梦境,难以走出来,所以,更加无法清醒,回到现实之中。
是母亲慈和软弱的,克制着的哭声,与落在手背上的,大滴大滴的温热眼泪,让小皇帝渐渐有了现实中的触觉与联络,消弭的意识缓慢地清醒过来。
睁开沉重的眼皮,缘于仍旧在高烧不退中,小皇帝的脑袋疼痛得厉害。
望着面前坐在床榻边上的母亲,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因为彻夜不眠而黛青的眼下,以及面容上的憔悴之色,小皇帝不晓得张太后在这里守了多久,已经熬了几日的夜,但他的心中,却在看到这副情形时,疼得厉害。
张了张口,小皇帝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方才出声,便觉察到自己的喉咙生疼,仿佛吞了锋利的刀剑一般,嗓音更是干哑得只能低声说话。
小皇帝用手托着疼痛沉重的脑袋,慢慢地支撑着自己坐起身来,他望着面前的张太后,见自己母后面上尽是泪痕,不由得懊悔心疼地抬手,为张太后擦拭着面上的眼泪。
这几日始终以泪洗面的张太后,在看到自己高烧昏迷了几日的孩子终于醒来,眼泪掉得愈发厉害起来,她既庆幸,又悲伤后怕。
眼泪涟涟地望着面前的小皇帝,张太后忽然伸手,将面前的孩子抱在怀里,对这会子体温灼烫的小皇帝劝道:“皇儿啊,你这几日吓死母后了,你晓得吗?”
被面前的母后这样抱着,小皇帝听着张太后克制着,但却仍旧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哭声,终于也有些忍不住,与张太后抱头痛哭。
母子二人便这样不晓得痛哭了多久,张太后为面前的小皇帝擦去面上的眼泪,声音有些哽咽地安慰道:“皇儿,你还有母后,还有弟弟,既然禅让的圣旨已经传了下去,君无戏言,那便就这样罢!这一日,早在从前,哀家便晓得一定是会发生的,如今也不过是提前了一些,你莫要再愧疚已经发生了的,无可挽回的事情……人为刀俎,我们为鱼肉,今后,我们母子三人便偏居一隅,能过一日好日子,便过一日好日子,不要再卷进这些是非中了……”
听着面前的母后时断时续,有些语无伦次的哭声,小皇帝想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软弱的母后,还有幼小的弟弟,他们二人,都还需要自己的保护与照拂。
想到自己那从继位以来,便从未真的掌握过权.力,而是处处受挟制的皇位,小皇帝心中的那抹怨恨愤怒,终于被打消。
他知晓自己的无力回天,所以,此时此刻,听着面前的母后的哭声,劝告声,渐渐冷静下来,明白自己的下半辈子,除了心灰意冷,放弃皇位,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
在张太后的这一番话中,小皇帝后知后觉又不无讥讽自嘲地想到,其实自己的那三次禅让,虽然当时是在愤恨气头上的冲动为之,但,谢行之如今的权势愈重,权.力范围不断扩大,几乎要将他们皇室蚕食殆尽,自己便是如今不肯“退位让贤”,执意僵持着,早晚有一日,他也会被退位,谢行之早晚会谋逆,既然事情已经到这样的地步,那么,便这样罢!
第128章 祥瑞
卢宛在玉衡院, 平日里只有偶尔难得的机会方才可以出府,但,对外面所发生的事情,她却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在得知这几个月以来, 地方各地开始陆续出现“祥瑞”, 黄龙出于谢氏起家的陈郡时, 卢宛心中便隐隐有所猜测。
只是当时, 谢行之听闻此事, 不过是免了陈郡的两年赋税徭役,这件事, 仿佛便这样轻描淡写地翻过去了一页。
这月以来, 朝中又有大臣上劄子给小皇帝, 请求小皇帝追尊谢家先家主,去世了二十多年的老魏王为“太王”,自然,这些朝堂中的政.治暗涌,是卢宛接触不到, 也无从知晓的。
卢宛所知道的,唯有方才十岁出头,率直冲动得有些幼稚的小皇帝,在几日前, 忽然连下三道诏书, 要将皇位禅让给谢行之, 引得京城一片震动哗然与议论纷纷。
其实,在卢宛看来, 小皇帝这样做,虽然一目了然, 是想要将谢行之与谢氏一族放在火上烤,但,恐怕最终,最吃力不讨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还是小皇帝自己。
如今小皇帝手中既没有亲政的权.力,也没有一兵一卒的兵权,再过不到十年的时间,小皇帝便要行冠礼成人了,所有人都可以在他连下的三道圣旨中看出,小皇帝的外厉内荏,以及他甚是不甘心自己注定只能做一个吉祥物,一个木偶一样的傀儡皇帝,所以,他才会或出于冲动,或出于铤而走险,赌这么一把,看谢行之是否会顾虑身后名,顾虑天下之人的暗中非议。
可是小皇帝不曾想过,他手中如今什么都没有,谢行之为何要面对没有任何动摇自己权利地位的能力的人的挑衅与对付。
他完全可以四两拨千斤地打太极,将这件事避重就轻地随意应付过去。
在小皇帝连下三道禅让圣旨,并将玉玺送到谢府时,因为数月以来,边境叛乱与蛮族的再度侵袭,谢行之将带大军南征。
对于小皇帝派内侍前来,所带来的圣旨与玉玺,在翌日上朝的时候,谢行之只是一如往常,冷肃平静地告诉看起来病殃殃的小皇帝,以及朝中上书赞同的朝臣,在他带兵离京之后,让他们自己再商讨此事,但只有商讨拒绝这三道诏书,并劝告小皇帝收回成命的理由这一个选择。
看着在朝堂上,神色冷淡地告诉众人,自己将要带兵离京,一切等回来再议,且在他离京这一段时间,只能商议如何劝小皇帝收回成命的谢行之,心中或想要阿谀奉承,在这件事上溜须拍马,或看热闹不嫌事大,想要煽风点火的朝臣,不由得都错愕惊诧不已。
只是,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其他大臣也都不是吃素的,在错愕了一瞬之后,意识到谢行之的此举是为了什么,原本沸沸扬扬,甚是喧闹的朝堂上,忽然变得安静下来,旋即,心中各怀鬼胎的朝臣们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告谢行之,还是收下小皇帝的禅让诏书罢!
眼下,边境的外敌侵扰,说严重传来的消息仿佛甚是严重,但,这种事,一直以来时有发生,蛮夷之地苦寒,在灾年时,哪怕已经被打怕了,但死路一条与可能会死但尚有一丝微弱希望之间,他们还是会选择后者,在灾年饥荒时,蛮族在两国边境之间烧杀抢掠的事时有传来,但这次因为镇守边境的将军叛乱,方才会战.事升级,形势变得紧张起来。
谁也不晓得,为何这回边境的剑拔弩张,会来得这样巧。
在抓回叛乱的守城将军,并“暂时”铁血镇压了边境蛮族之后,其实,谢行之带兵南征,已经没甚必要,大军便是离京出塞,也只会驻扎着,静观其变。
在将要发生震荡的政.治变动时,便是手中已经紧攥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谢行之明白,自己仍旧必须时时刻刻掌控着手中的兵权,以防风波诡谲的变幻中,会功亏一篑。
夜幕深深,玉衡院中,卢宛已经哄睡了谢晏,让女使将谢晏抱了下去,但白日里午睡到下午的谢茉,却仍旧坐在卢宛膝上,两只小小的手臂环着卢宛的肩颈,有些怯生生的,却不肯离开。
卢宛晓得,因为生来便身体不好,所以一直以来,谢茉的胆子同样也比同龄的孩子小,也因此,平日里,卢宛对谢茉,比起活泼顽皮的谢晏,总是更加温柔耐心。
这会子已经过了亥时许久,卢宛手中拿着为谢茉讲故事的书卷,念来念去,自己的眼皮愈发沉重。
收回落在书卷上的目光,卢宛侧首,望了一眼怀中抱着自己的小丫头,却见谢茉明润漂亮的眼眸,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神色虽然很认真,但显而易见的,注意力却并不在她讲的故事上。
望着谢茉认真又有些走神的模样,卢宛的唇畔,不由得微弯起一抹有些柔和无奈的笑意来。
阖上手中的书卷,将书卷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望着面前沐浴洗漱之后,身上只穿
着寝衣的谢茉,卢宛想了想,抬手,笑着揉了揉谢茉柔嫩姣好的面容,垂眸望着怀中的孩子,温声问道:“茉娘,去睡觉罢,好吗?”
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温声细语地劝自己,谢茉微顿了一下,抱着卢宛的两只手臂,不由得紧了紧。
有些眼巴巴地望着面前温柔含笑的母亲,谢茉张了张口,怯怯又隐隐有些期待地开口问道:“娘亲,今日都这样晚了,爹爹还会回来吗?”
谢茉这样说着,因为期待,眼眸变得愈发亮晶晶的。
听到怀中的孩子这样问,卢宛还有什么不晓得的?
笑着抬手,摸了摸谢茉方才沐浴之后,耳畔披散的长发,卢宛想了一下,方才道:“娘也不知道你爹爹今日还回不回来,若茉儿想留在娘这里休息,那我们便去榻上罢,好吗?”
闻言,觉得得偿所愿的谢茉雀跃地小声欢呼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将面前的卢宛抱得愈紧。
卢宛抱着怀中的谢茉起身,准备带她到床榻上去休息,正在此时,内间的房门被人自外面推开,抱着怀中的谢茉方才站起身来的卢宛,不由得循声望去。
在看到走进房间的人是谢行之后,卢宛对谢行之笑了一下,想要将怀中的谢茉放下来,然后向谢行之行礼。
只是她方才有所动作,谢行之已经走了过来,接过她怀中的谢茉,将女儿抱在怀里。
未曾料到爹爹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谢茉有些委屈地,眼巴巴地看了卢宛一眼,潋滟漂亮的眼眸中,仿佛在说:娘亲,您莫要言而无信。
望着谢行之怀中抱着的小小的孩子有些担忧的目光,卢宛笑着抬手,摸了摸谢茉的小脑袋,然后对面前的谢行之笑意浅浅道:“王爷,劳烦您将茉娘抱到床榻上去,再去洗漱罢,今日她留在我们这里休息。”
听到面前笑眼盈盈的卢宛这样说,望着怀中闻言,也笑得眼眉弯弯的孩子,谢行之眼中蕴起清浅的笑意来。
点了下头,谢行之抽出一只手来,握住卢宛的手,一面带妻女往内间去,一面答应道:“好。”
在谢行之沐浴洗漱过后,倚靠在床头软枕上的卢宛,用掌心轻轻拍着身旁盖着锦被,侧躺着已经睡着了的谢茉的脊背,听到床榻外传来的轻微声响,不由得抬眸望去。
看着身着宽散寝衣的谢行之,卢宛笑了一下,未曾说话,只是将怀中已经睡着了的谢茉,往自己怀里抱了抱,想要为谢行之留出空间来。
只是未曾料到,谢行之却并不曾到卢宛为他留出的地方去,而是上了床榻之后,在卢宛的另一侧坐下,将她展臂紧揽在怀中。
愣了一下,卢宛很快回过神来,她靠在谢行之怀中,望着面前的谢行之,笑着轻声道:“再过两日,摄政王便要带兵离京了,妾已经为您收拾好了东西。”
听到怀中的卢宛这样轻声细语地说话,谢行之望了一眼床榻里侧,阖着眼眸,好梦正酣的谢茉,旋即垂眸,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卢宛,眼中尽是柔意与怜惜道:“宛娘,本王离开这段时间,孩子们还有府中,便交给你了。”
说着,他伸手,握了握卢宛的手指,与她十指交扣,柔声道:“宛娘,辛苦你了。”
卢宛想到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曾提起过什么他在外面的事,只是将他要做的事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或者缄口不言的谢行之,以及自己从线人那里得知的只言片语,模糊不清的消息,还有以讹传讹的民间传闻,此时此刻,望着面前朦胧的灯影之下,神色平静柔和,同样望着自己的谢行之,心中未曾有什么担忧,但觉得他这副心疼怜惜自己的模样,看着有些甚没意思。
如果她很在意他,那么,她会比他现在这副模样,更加心疼担忧地想要知晓,此次离京,他的动向与安危,追问之际,心中深感煎熬。
只是,从始至终,在她的面前,谢行之什么都不会告诉她,或许是因为觉得她不值得信任,或许,是觉得这些事,不必告诉她,她便是问,也是白问。
渐渐的,卢宛已经习惯了不去询问谢行之什么,对他的事,不置可否。
唇畔微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来,卢宛不再说话,只是温顺地靠在谢行之怀中,垂下眼眸,仿佛有些沉静羞怯的模样。
第129章 接受
翌日清晨, 卢宛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不见了谢行之的身影。
支撑着一只手臂,缓缓坐起身来,卢宛望着睡在床榻里侧, 睡颜恬静的谢茉, 唇畔不由得微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抬手, 为正在睡着的谢茉绾了绾耳畔的长发, 怕她闷热, 在做完这些之后,卢宛看了一眼帐幔外明亮的天光, 正在想要不要将面前的谢茉推醒, 让她起床, 内间的房门忽然被人自外面推开。
侧首望去,在瞧见走进房间的人是谢晏之后,卢宛微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伸手,撩开曳地的帐幔, 往外瞧了一眼。
并不曾穿好外裳,只是身着一身宽散的白色寝衣,墨发如瀑的谢晏走到卢宛面前。
在看到母亲身旁的妹妹谢茉时,他仿佛一点也没有惊讶的神色, 只是抬手揉了下眼睛, 一下子扑在卢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