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这样问,谢惠语心中不禁愈发茫然不解。
一一回复了韦念意的问题,面上笑吟吟的笑意愈深。
目光一瞬不移地望着面前的韦念意,谢惠语直率地笑道:“不晓得这回二嫂教我回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韦念意闻言,看着性子直来直去,做事甚为果断的谢惠语,想到自己的谋划,眼中闪过一抹晦涩不明的锋芒来。
笑着颔了下首,韦念意对谢惠语有些神秘地摆了下手。
心中一动,会意了的谢惠语靠近过去,听这位二嫂在自己耳畔轻声说着什么……
待到听罢韦念意的这一番话,谢惠语一时不曾言语,只是望着面前的这位二嫂,若有所思的模样。
韦念意见谢惠语面色隐隐约约有所动摇,但却有些踌躇犹疑,难以决断的模样,只是弯唇笑笑,没有开口催促她。
抬手,拿起放在桌案上的茶盏,垂下眼帘慢条斯理,好整以暇地喝着,韦念意心中早已打好了算盘,晓得这位庶出的,有几分聪明的小姑,并不是什么善茬。
这样一个一举多得的好机会,天上掉馅饼一般,她不相信,谢惠语会不动心。
果不其然,在韦念意尚还不曾饮罢茶盏中的茶水,便听到身旁的谢惠语有些喜笑颜开,亦有些忧虑重重地犹疑问道:“可是,长房中的人会同意这件事吗?我可是听说,长兄是最宠爱大太太的,我怕这件事,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沾了一身腥……”
听到谢惠语这有些迟疑的一番话,韦念意面上的笑意却愈深。
握了握面前谢惠语的手,韦念意笑道:“有甚可怕的?如今长兄仍在昏迷,长房中能主事的,也便只有老太太了。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为了昏迷的长兄好,毕竟冲喜一事,不是我们空口无凭说的,我已用上回语娘你带来的生辰八字,为你家的那个六丫头算过了,她的八字,是正合适的,你说这是不是有缘分?”
谢惠语听罢韦念意的这一番话,面上的犹疑与动摇之色不由得愈浓。
想到家中那个教她厌恶的,在她嫁到崔家五房之前,夫婿便与一个卑贱侍妾生下的庶长女,这些年来,韦念意只觉心中仿佛梗了一根鱼刺一般,膈应得紧。
虽然庶长女的那个生母早已在几年前因为受了风寒,而病重撒手人寰,但,谢惠语还是越看,便越觉得那丫头片子畏畏缩缩,时不时便哭哭啼啼的模样,随了她那下贱的亲娘,瞧着甚是碍眼。
所以,一等那小丫头片子过了笄礼,谢惠语便张罗着,要将她嫁出去。在此之前,这位崔家六姑娘也曾相看过几门婚事,只是后来却都无疾而终,谢惠语本来便有意敷衍,只待她到了年岁,找个差不多的小郎君应付差事了事。
今年过年,照例到谢府来的时候,谢惠语见到二嫂韦念意,是韦念意主动提起这件事来,谢惠语想着多条消息线索,便将崔家六姑娘崔丽的八字,给了韦念意。
却不料,她的这位好二嫂,竟在那时,便打了这样的主意。
望着面前的韦念意,谢惠语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想到辈分上,崔丽毕竟是长房的外侄女,中间还差了一辈,谢惠语不禁有些犹疑道:“这件事,还需回家与夫婿商议一
番,倒也应该没甚太大问题,只是……”
说着,想到了寿安院那位本便对自己没甚好印象的谢老夫人,谢惠语望着面前的韦念意,有些踌躇道:“只是不晓得,这件事,母亲会不会同意。”
若惹得谢老夫人不快,教她老人家指着自己劈头盖脸责骂一顿,谢惠语实在觉得得不偿失。
听到谢惠语这有所顾虑的话,韦念意面上的笑意不由得更甚。
握着谢惠语的手,韦念意继续撺掇似的轻轻笑道:“有何可怕的?语娘你是出了阁的女儿,便是老夫人不快,又不能真的奈你如何。此事行就行,不行就罢了,更何况如今,老夫人虽为了安稳人心不提,但其实,也甚为忧心长兄的病情……”
顿了顿,望着面前的谢惠语,韦念意笑着继续道:“此事有益无弊,一举多得,全看语娘你肯不肯担一丝一毫的风险,做成这件事了。”
听到韦念意这语气轻飘飘的话,晓得她既提起这件事,便是有了几分成功的把握,且选择的余地并不限于自己这里,恐怕是过了这个村,便没有这个店了。
她所嫁的,是崔家五房,夫婿虽是长房嫡子,但却是老来得子的嫡幼子,他们府中,虽在公公婆母皆高龄辞世后,也曾分得丰饶家资,但怎奈何她的夫婿是个自幼受宠爱,但却没出息的,眼瞧着,他们夫妻二人,这辈子便要这样庸碌无为,坐吃山空地做富贵闲人下去。
但谢惠语虽出阁前便名不见经传,却是个心气高的,她不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夫家,在娘家做透明人,被宗族亲戚,娘家亲戚冷落在边缘。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
这般自心中想着,谢惠语想到家里那个教人厌烦的庶长女,以及韦念意所说的什么劳什子纳妾冲喜,愈发觉得意动起来。
若长兄真的因这件事,而赶巧了醒过来,那么……
越想,便越觉得这件事有几分意思,此时此刻,谢惠语心中不由得一片火热。
看向坐在面前的二房二嫂,谢惠语面上带着几分亲近恭敬之意,笑道:“这件事,便要劳烦二嫂牵线搭桥了,寻常时候,恐怕老夫人不会肯见我。”
自谢老夫人生病以来,便愈发深居简出,厌烦尘世喧闹,不肯再见探访看望的外人。
此事,谢惠语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听到谢惠语这般说,言下之意是已经同意了这桩事,韦念意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得意之色来。
想着本便自顾不暇的卢宛,这回要如何焦头烂额地应付这件事,韦念意便觉得心中畅快。
此时此刻听闻谢惠语这一番话,韦念意笑着拍了下握在掌中,谢惠语的手,点头应道:“语娘,此事你便放心罢,母亲那里,我定会帮你劝说妥当的。”
……
夜幕降临,夜色沉沉。
谢璟坐在桌案前,方才沐浴之后,柔顺的墨发披散在背上,他穿着白色的寝衣,小小的一只安静地坐着,神情懂事而乖巧。
抬手,用汤匙喂着谢璟温热的牛乳,想到这些时日以来,因为伤心难过,用膳的时候一直恹恹的谢璟,卢宛眸中划过一抹心疼来。
揉了揉谢璟幼嫩柔软的面容,卢宛垂眸望着面前的孩子,再度问道:“璟儿,你这会子真的不饿吗?”
听到卢宛这样问,虽然晚膳只用了半盏燕窝粥,只够平日里的一半饭量,但谢璟却摇了下头,瞧着面前的母亲道:“娘亲,我真的不饿。”
喂谢璟用完最后一汤匙温牛乳,卢宛让他漱了口,有些无奈柔和地望着面前的孩子,在他眉眼间亲了一下,道:“好罢。”
说着,卢宛展臂,将谢璟抱起来,然后慢慢站起身来,准备将谢璟抱到床榻上去。
自谢行之昏迷以来,谢璟便常常留在他们的寝间,一则谢璟近来太没有安全感,二来……
二来,其实如今的卢宛,也需要相依相靠,作为心理支撑的谢璟,只有重要的人在,她才能更加明白地知晓,眼下她不能退缩,她是她爱的人的,最后的倚靠。
将小小的谢璟放在谢行之与自己中间,卢宛起身落下帐幔,自谢璟眉心亲了一下,温柔道:“小璟,晚安。”
躺在父母的中间,虽然,这是寻常的时候,谢璟最喜欢的情形,但这会子,他看着面前还端坐着,神色温柔的母亲,鼻子却忽然有些酸酸的。
握住爹爹与娘亲的手掌,谢璟忍着鼻酸,明眸善睐,眼眉弯弯地笑着,对卢宛点头道:“嗯,娘亲也晚安!”
面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来,卢宛不再言语,她扶着腰肢,慢慢躺下,觉得安心慰藉下来。
第95章 逼迫
坐在桌案前, 望着面前有些怯怯的女郎,韦念意抬手,笑着握住崔丽的手。
望着面前有些怕生的女子,韦念意神色亲切笑道:“丽娘, 在谢家, 便是你的外家, 不必这般拘束。”
听到面前的这位谢二夫人这般说, 又想到来之前, 自己的嫡母的嘱咐,崔丽心神这才定了定。
轻轻摇了下头, 崔丽道:“舅母多虑了, 丽娘并不曾觉得拘束。”
看着面前年岁尚小的女子, 与她姣好的容貌,想到卢宛那小丫头片子在见到面前的崔丽之后,心中不晓得会有多气急败坏,韦念意便心里痛快。
笑了笑,握着面前崔丽的手, 与她一起站起身来,韦念意笑吟吟地对她道:“走罢,我们去寿安院看望老夫人。”
寿安院。
倚靠在床头软枕上的谢老夫人,望着面前正款款向自己行礼的女郎, 想到自己二媳妇之前同自己所说的那件事, 眼中划过一抹沉沉的情绪。
已经多年不管事的谢老夫人, 其实不愿意同卢宛真的撕破脸,做这种引得家宅不宁的事。
毕竟, 上一回她想要为老大纳妾,老大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
如今大儿子仍旧在昏迷之中, 但上回如此,这次十之八.九,大儿子也未必会看得上面前这个容貌气度与大媳妇相去甚远的女郎。
只是……
只是,忽然想到卢宛那小贱人,三番五次地阻挠自己将璟儿带到寿安院来抚养,对自己的态度十分不善,摆明了没有将自己这个婆母放在眼中,是奔着要同自己撕破脸去的。
只要想起这件事,谢老夫人便觉得心中甚是恼怒,她简直从未听闻过谁家府中有卢宛这般犯上的媳妇。
卢宛这般肆无忌惮,凭的是什么?还不是自己那个宠爱她,呵护她的大儿子给骄纵出来的?
越想,谢老夫人便越觉得心里不痛快,此时此刻,望着面前的崔丽,这个老妇人既跃跃欲试,有些蠢蠢欲动,又不想在后宅惹出什么事来。
毕竟若自己的大儿子醒来,晓得自己在他昏迷期间竟允诺了这样的事,难免会与自己心生隔阂。
只是摆在面前的诱惑,又实在让谢老夫人有些不舍得就此放弃。
眼下,可不会有人能再出来护着卢宛那个小贱人,她如今身怀六甲,正是处处弱势的时候,这样给她添堵,为难她的机会,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这样在心中想着,谢老夫人面上的意动之色愈浓。
虽然韦念意不能晓得谢老夫人这会子心中在想什么,但瞧着这位相处了二十年的婆母的面色,她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看出谢老夫人的左右摇摆与为难来,韦念意笑着说道:“母亲,这是为长兄冲喜,让长兄能快些醒来的好事,您便答应了此事罢。”
听到面前的二媳妇这么说,想着她提到的面前的这个叫崔丽的庶女,看着畏畏缩缩的,生辰八字却是极好的,能为昏迷的大儿子冲喜,谢老夫人面上的意动之色越发厉害起来。
想到若自己出面,直接塞人到卢宛那里,便能终于扬眉吐气地扳回一城,谢老夫人越想,心中的动摇之意便愈重。
面上的笑意越发慈和,谢老夫人对
面前有些怯怯的崔丽摆了下手,笑道:“你是叫丽娘对吗?真是人如其名,长得是个美人,快过来让我看看。”
听到谢老夫人笑吟吟地这般说,韦念意已经明白了谢老夫人的意思,她眼中涌上无尽的得意之色来。
……
卢宛不晓得,谢老夫人与谢二夫人,为何会对她步步紧逼。
如今谢行之还在昏迷,她这里已经有些焦头烂额,还要打理府中上下的事,卢宛没心思跟她们斗来斗去。
可是这位谢老夫人与这位谢二夫人,却连续不断的,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她的底线。
坐在花厅上首的圈椅上,望着韦念意与她带来的那个女郎,卢宛掩于袖中的手紧攥成拳。
垂下眼帘去,神色不咸不淡喝了口茶盏中的温茶,卢宛心中厌烦至极,但面上的神色却仍旧带着些客套的礼节。
想得方才韦念意所说的,是谢老夫人同意将面前的这个崔六姑娘,纳进府中为谢行之冲喜,卢宛只觉得这个理由实在太荒谬了。
见坐在上首的卢宛一直沉默着一语不发,神色冷淡的模样,觉得此时此刻,卢宛这个丫头片子心里不晓得有多抓狂恼怒,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大概不得不捏着鼻子将崔丽留下,韦念意眼中划过一抹得意之色。
望向始终不曾言语的卢宛,韦念意仿佛是一片好心一般,若无其事地笑着问道:“长嫂,不晓得这件事您是怎样看的?寿安院老夫人那边,丽娘是已经经过她老人家的允肯,过了明面的。”
听到韦念意这样说,面上是毫不加掩饰的带着恶意的明媚笑意,卢宛微冷的目光直直的望着她。
不晓得卢宛为何这会子一句话也不说,被她这样冷冷地看着,莫名其妙的,韦念意的后背只觉得一凉。
只是,下一瞬,想到今日之事有老夫人为自己撑腰,想这个卢宛也不会不敢直接拒绝,韦念意微微平复了一下心中不知所起的恐慌,面上带着的笑容愈深。
看着卢宛,便这样与她对视着,韦念意笑吟吟地继续问道:“长嫂,您觉得呢?”
此时此刻,其实卢宛真的很想给韦念意一巴掌。
放下手中茶盏,卢宛望着韦念意,面色微冷,直接了当地答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