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卢宛这简短的几个字,韦念意有些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不晓得如今长兄昏迷,她竟然还敢这样一身反骨,无法无天。
她以为她还是从前被护着的卢宛吗?
看着坐在上首圈椅上,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年少女郎,韦念意不由得在心中冷嗤了一声。
张了张口,韦念意看着卢宛,轻轻摇头笑道:“恐怕这件事,没长嫂想得那么容易。”
说着,韦念意同样带着冷意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卢宛,面上带着笑意,再度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这是寿安院母亲的意思,也是为了兄长快些醒来,长嫂竟要这样不曾犹豫地拒绝吗?”
听到韦念意张口对自己就是一顶大帽子,卢宛眼中的冰冷不由得更深。
看着坐在下首的韦念意,卢宛不想与她多说无用的赘言,只是神色平静冷淡道:“我不会同意这件事的,若今日没有旁的事,我乏了,请你们慢走罢。”
见卢宛对这件事的态度如此坚决,竟真的敢忤逆谢老夫人,不同意这件事,韦念意不由得有些始料未及。
忽然收敛起面上的笑意来,韦念意望着卢宛,道:“恐怕这件事,还轮不到长嫂拒绝。”
卢宛听到她这样说,心中不由得觉得甚是好笑。
如今她手中握着掌家权,玉衡院又是她的院子,面前的这位谢二夫人,哪里来的底气,觉得可以让她不得不退让屈服?
面上冷意的笑愈深,卢宛忽地冷嗤一声,对侍候在花厅中,噤若寒蝉的几个仆妇道:“二夫人发癔症了,长房府中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来人!将二夫人与崔六姑娘都请出府去,让二夫人好生回去看病罢!”
对卢宛这驱逐起自己来毫不手软,甚是不客气的态度,韦念意不由得有些气极反笑,心里怒火中烧。
此时此刻,花厅中还有这般多的,长房与二房的下人,以及崔丽这个她方才见过一面的别家晚辈。
卢宛这个小贱人,竟敢如此下她的面子,真是活腻了!
心中越想便越觉得怒火中烧,韦念意正待张口,继续说些冷嘲热讽的话,却见卢宛已经站起身来,正转身离开。
而与此同时,花厅中方才一直垂首敛目,眼观鼻,鼻观心侍候着的几个仆妇,已围住了自己,看着若自己不肯主动离开,那便要“请”她与崔丽离开了。
仍觉不甘心的韦念意,望着卢宛离开的背影,扬高了声音,恼怒道:“你竟敢这般待我?今日可是老夫人叫我过来的!你连老夫人给的人都敢拒绝!”
对韦念意一番聒噪的话充耳不闻,卢宛不曾停顿片刻,神色冷淡地抬步走出花厅。
很快,二房夫人韦念意与崔六姑娘崔丽,便同时被赶出了谢家长房的府中。
回到内间,坐在桌案前,拿过女使轻轻放在手边的温热蜜水,卢宛垂下眼帘,呷了一口。
想到方才所发生的,那荒谬不经的一切,卢宛心里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心烦意乱。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实在让她心中气不过,卢宛抬眸,瞧了一眼身旁侍奉的女使,道:“老夫人缠绵病榻,应卧床清静地静养,不宜被人三番五次上门叨扰,自今日起,没有我的同意,不许任何人再到寿安院去探望老夫人。侍疾的事,也都放在一旁罢,过会子差几个人过去,好生侍候着老夫人。”
听到面前的太太眼睛不眨,神色平静地这样说,又想到方才在花厅,二夫人是如何伙同老夫人,一起逼迫为难太太的,女使虽然闻言,不免有些心惊,但还是礼了礼,然后准备下去吩咐这件事。
想着太太的那一番话,名为让老夫人静养,实际上,明摆着与软禁无异,女使心里便觉得有些惴惴与心惊。
她们太太,在摄政王昏迷之后,胆子未免变得太大了。
按下心绪不表,女使收回悄悄落在卢宛身上的目光,抬步走出房间。
而此时此刻,被“请”了出去的韦念意,正站在长房门前,听面前神色怯懦,潸然落泪的崔丽含着眼泪问道:“二舅母,如今该如何是好……”
第96章 拜访
望着面前潸然欲泣的崔丽, 想到方才卢宛对自己那毫不客气的态度,韦念意心中怒气腾腾。
便这样轻而易举被赶出了长房,韦念意心里实在觉得不甘。
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怯懦的崔丽, 韦念意心中, 忽然闪过一计来。
既然卢宛这个小贱人不仁, 那也莫要怪她不义了。
这样自心中想着, 韦念意面色愈发阴沉下来, 她对崔丽摆了下手,示意面前的女郎附耳过来。
不晓得韦念意要同自己说什么, 崔丽泪眼婆娑地靠近过去, 听面前的这位谢二夫人在自己耳畔说了些什么。
待到听罢韦念意的这一番话, 平日里困在内宅,不谙世事的崔丽不由得愣住了。
她惊诧地望着面前的谢二夫人,不晓得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缘于巨大的震惊,崔丽连眼泪都顾不得流了。
而看着面前, 此时此刻目光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出神的女郎,韦念意不由得弯唇笑了笑。
只是,那抹笑容, 却带着阴沉, 与不达眼底的冷漠。
望着面前的崔丽, 韦念意的声音仿佛在蛊惑一般。
她轻笑了一声,望着面前的女郎, 怂恿地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 六姑娘竟不晓得吗?今日你既到了长房,想也是对这件事有心的,难道就要这般灰溜溜地回去,忍受嘲笑吗?”
听到面前的韦念意这么说,果不其然,崔丽面上流露出几分犹疑之色来。
韦念意好整以暇地望着面前的女郎,等待着她最后的答复,仿佛吃准了她会动摇一般。
不晓得过了多久,韦念意看到面前的崔丽点了下头,神色隐隐有些破釜沉舟,道:“好,二舅母,丽娘这就按您的吩咐去做。”
闻言,韦念意唇畔的笑意不由得愈深。
点了下头,韦念意不再言语。
谢府门前,很
快便不远不近地聚集了许多人,路过的百姓,望着谢府门前,正被几个女使拉着,却仍旧哭嚷着要撞柱子的年轻女郎,不由得好奇地围在一旁。
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但谢府这等门第里的事,若能知晓,也让人想要探寻。
在好奇心正旺盛的时候,只见在这个年轻女郎身旁的,一个衣着富丽的夫人,正在声音中尽是哭腔,阻拦劝告着她什么。
面前的这一切,教路过的人,心里的好奇心不由得愈重。
好在这位夫人声音不算小,所以,所有人都能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听到她话里所说的。
只听衣着华丽的夫人,正在声音中尽是哭腔地哽咽劝道:“老夫人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只是太太却不同意,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丽娘你何必强求呢?真是个苦命的姑娘,明明老夫人已经允了,让你入府为妾的,如今已经过了明面,今后你该怎么办呀……”
听到这位夫人的话,围观之人方才恍然大悟,晓得了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已经进了谢府的妾室,被府中的夫人给赶了出来。
真是可怜,听着也没有犯下什么错,却被府中善妒的太太给赶了出来。
看着正在闹自尽的崔丽,围观的人眼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同情。
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韦念意面上不由得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
这一切,都是韦念意想要得到的结果。
长房府门外,传来越来越多的议论纷纷,韦念意心里也越来越得意。
想要继续煽风点火的韦念意,扬高了声音,复又在这流言蜚语,议论纷纷中添了一把柴。
她声音中尽是悲伤,叹息道:“只是可怜了你,如今千万张嘴也说不清楚,恐怕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为崔丽扮可怜的一番话,引得议论纷纷愈发厉害起来。
但是从始至终,一直到了晌午,虽然谢府门外围的人越来越多,议论之声也越来越多,不绝于耳,只是谢府之中却一直不曾出来人,摆明了要冷处理这件事的模样。
不曾料到卢宛那个小丫头片子竟会如此软硬不吃,晓得今日怎么做,是彻底与长房撕破脸了,只是却不曾达到自己的目的,韦念意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阴沉之色。
今日这件事,她一定要办成。
否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一直以来,卢宛却始终不曾露面,甚至连个仆从都不曾派出来,请她们进去再商谈,仿佛对自己的名声是否会变成妒妇丝毫不在意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韦念意心中也不由得涌上一抹焦虑。
若是卢宛不接招,那么她们也拿她无可奈何,那么,就只能让崔丽来真的了。
这样在心中想着,韦念意心中正狠了一下,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二夫人!”
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声音有些熟悉,韦念意不由得下意识转过头去。
在看到来人是是崔家长房的四姑娘崔玉之后,韦念意的面色,不由得微顿了一下。
她不曾料到,崔玉竟然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忽然之间,不晓得为什么,韦念意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望着面前的这位谢二夫人,想到她与自己那个自作聪明,实际上又蠢又坏的五婶母一起狼狈为奸,撺掇着自己那个懦弱的六妹妹做了什么之后,崔玉眼睛中闪过一抹怒意。
这位谢二夫人,不晓得与谢府长房的那位大太太有什么恩怨,她也不关心别人府中的事。
但是,她竟然想着在这个时候,拖他们崔家下水,这怎么能不让崔玉心中恼怒,觉得这是个蠢货。
今日若不是她出门去兴国寺,崔家被故意地瞒天过海,还不晓得,竟发生了这样的一场闹剧。
她的那位好五婶母,不仅喜欢自作聪明,谁晓得心眼也这么恶毒。
竟让六妹妹到舅舅家做妾,亏她想得出来,真是脸皮都不要了!
想到唯唯诺诺的五叔叔,还有恶毒浅薄的五婶母,崔玉眼眸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厌恶之色来。
而看到来人是崔家四姑娘,那位叫崔玉娘的,书画双绝的女郎,韦念意这才想起来,为何方才听到她的声音,会觉得熟悉。
从前在宴会上,她曾经见过面前的这个亭亭玉立的女郎。
心中不祥的预感愈重,韦念意能糊弄得了从小到大一直困在宅院里不能出去,见识浅薄,怯懦单纯的崔丽,却晓得自己是轻易糊弄不了面前的这个崔玉的。
眼中闪过一抹阴沉之色,但面上却仍旧带着笑意,韦念意张了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到面前的女郎已经笑了起来。
望着面前的谢二夫人,崔玉仿佛有些诧异不解地笑着问道:“这不是二夫人吗?您怎么会与六妹妹在一处,是发生了什么吗?”
瞧见面前的崔玉眼中有一抹冰冷的怒意,显然已经晓得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是什么,却明知故问地这般问,韦念意心里不由得骂了一句:真是个小贱人。
只是心中虽然这样骂着,但却晓得大势已去,今日恐怕要功亏一篑,韦念意面上虽还带着笑,只是那抹笑,却怎么看,怎么甚是勉强。
张了下口,看着面前的崔玉,韦念意道:“并不曾有什么,这是谢家与崔家五房的事,便不劳烦四姑娘操心了。”
虽然晓得崔玉过来,显而易见是要插手这件事,但韦念意与她说起话来,却仍旧有心要刺她几句。
而听到面前的这位谢二夫人的这一番话,崔玉却不由得笑得更加厉害。
眉眼间尽是冷意,想到方才所听到的,女使打听来的这位谢二夫人与崔丽在谢家长房门口,所闹的是什么,崔玉虽笑着,但却目光冰冷。
随意地点了下头,崔玉“哦”了一声,方才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若没有什么旁的事,那便让六妹妹回去罢,省得家中叔叔婶母为她担心。我家的六妹妹,我向来晓得是个好姑娘,只是怕被用心险恶之人撺掇着利用了什么。”
听出崔玉话中对自己的冷嘲热讽,韦念意眼中的愠怒之色不由的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