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不曾来得及触碰到谢行玉的身体,谢行玉便一个翻身将他制住,他的脸被死死按在了地上,竟是动弹不得分毫。
到了这时,那狱卒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心里也开始害怕起来,“你……你就算出了这道门也逃不走的,今日是陛下大婚的日子,陛下不想出了岔子,这外头的防守比之寻常时候严密了两倍都还不止,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了,就算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可谢行玉却没有兴致听他再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只手腕微微用力,那狱卒就直接晕倒了过去。
谢行玉起身,快步往外间走去。
可正在这时,方才那去行方便的狱卒却悠哉悠哉地走了回来,他显然还不知晓里面已经是生了变故,一边往回走还一边道:“今日这茶水喝得实在多了,肚子胀得不行,兄弟你……”
后边的半句话他并未有机会说出口,因为他一抬头就正好撞见了刚从里间逃出来的谢行玉。
两人目光撞上的一瞬,他的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看错了,好端端地关在狱中的犯人怎么会跑到外头来?
可等他往里边看了一眼,瞧见那倒在地上身影的时候才意识到谢行玉当真逃出来了。
他心底一慌,下意识想要喊人,可谢行玉哪里会给他这种机会?
还不等他发出声音,就已经被谢行玉彻底敲晕了过去。
做完这些事,谢行玉正要抬步离开,可是想起外间的守卫,他迟疑片刻,到底是将瘫倒在地的那狱卒拖到一旁,而后将他身上的衣衫扒了下来套在了自己身上。
就连狱卒的佩刀他也一同取了下来,原模原样地佩戴在了身上。
这狱卒的衣服虽然稍稍有些小了,但也算勉强能穿,他伪装成这副模样才算有了几分能逃出去的机会。
确定已经准备好一切之后,谢行玉没有再继续耽误,他加快步子往出口方向而去。
这监狱对于他来说其实算是个熟悉地方,只是之前他多是前来关押犯人或是提审犯人,被关押在此处却是头一回。
但无论怎么说,他很快便寻到了离开此处的最快路径。
一路行至外间,外头的情况其实与那狱卒所言相差无几。
今日原本日子就特殊,谢行玉又还始终不曾将江奉容放下,如此,隋止担心他会在今日生出事端来也是正常。
所以特意多安排了人守在此处,让他就算当真有什么心思,也觉无法当真从那处逃离。
谢行玉小心翼翼地瞧了好几处的情况,发觉隋止的人是当真将这监狱死死守了起来,几乎是连一个守卫稍稍薄弱的地方都寻不着。
实在无法,他只得选了一处守卫皆是一些脸生之人的口子。
谢行玉的名字或许在楚国是鲜少有人从不曾听过的,但却未必所有人都见过他的模样。
他如今扮作了狱卒的模样,若想逃离此处,自然最好是遇不上见过他的守卫。
这般想着,他低下了头,尽可能地将自己的面容掩住,而后快步往外头走去。
经过那些守卫时,他尽可能地冷静下来,步子却迈得极快,他知晓过了这一关,那便有了见到他想见到之人的机会了。
那些守卫大约当真不曾见过他,所以即便在他经过此处之时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可却又很快移开,好似并未怎么在意。
眼看谢行玉便当真要离开此处了,饶是他这辈子上过战场也当过反贼,但此时心却依旧是不由得提了起来。
他在紧张。
生怕一个不对便被那些人觉察出什么来。
当他终于走出那些个守卫的视线范围之时,那个领头的守卫却不知是发觉了什么还是旁的,忽地开口叫住了他,“你等等。”
谢行玉的身子瞬间僵住,可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那守卫单手扶着腰间的配剑,缓缓地走了过来道:“今日值守的人不是你吧?我怎么瞧着你那么眼生呢?”
他们这些守卫原本是负责看守宫门的,只因隋止担心谢行玉会在今日有些动作,所以才特意多调遣了人过来。
这守卫如此问,也并非是因为他对里头那些个狱卒当真有多么了解,不过是他今日早上见过那两个值守的狱卒,隐约记得那两人身量似乎比眼前人要矮上不少,所以多问了一句。
谢行玉听他如此问,知晓他并非是辨认出了自己身份,又想起方才在里间那两个狱卒的话,便胡乱编造了一个由头,道:“今日是陛下大婚的日子,我表兄想去看看热闹,所以让我替他过来值守。”
那守卫听了这话显然是没有怀疑,他点了点头道:“那你这人还当真不错,你表兄有你这么个兄弟,也是运气好!”
说着,他甚至还伸手拍了拍谢行玉的肩膀,而后便要转头回去。
谢行玉虽然被他这有些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冷静,以为自己应当是过了这一关了。
可不曾想偏偏是那守卫这样的动作让谢行玉下意识偏了偏头,而这头领手底下的一个守卫也是个眼尖的,他从前是西山大营中的一名将士,自然是见过谢行玉的。
方才谢行玉一直低着头,他也不曾注意,所以没意识到眼前人可能就是早已被关押在了监狱中的谢行玉。
但头领上前与谢行玉说话时,他却下意识看了过去,又正好瞧见了谢行玉偏头的那一幕。
他的眼眸瞬间睁大,来不及细思便开口道:“谢……谢将军……”
谢行玉如今虽然已经成了囚犯,可一时之间他依旧没顾得上改口。
他这一开口,那头领也变了脸色,而谢行玉更是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他以极快的速度拔了佩刀,那佩刀猛然砍向头领,而头领的反应速度也极快,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只是依旧被谢行玉这一刀砍伤。
他捂着不断流出鲜血的腹部,目光死死盯着转身逃离的谢行玉,咬牙道:“赶紧追,绝不能让他就这样逃了!”
那些个守卫也知晓此事的严重性,一个个也都不敢耽误,连忙追了上去。
谢行玉一边仓皇逃离,一边与身后追上来的守卫打斗。
到底是征战多年的将军,对付这些个守卫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他实在是太着急了,他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来与这些守卫缠斗,他知晓他留在此处的时间越长,那便越没有了离开这儿的机会。
毕竟他从监狱中逃离出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闻开来,到时候估计那些负责看守的守卫都会前来支援,到时候即便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以一人之力对抗数量如此庞大的守卫也是绝无可能了。
所以他一边应对着身后那些紧紧咬住不放的守卫,同时还要思索着逃离的路线。
如此顾头不顾尾的情况之下,他也不免受了伤,手臂处与腹部都已经被刀剑划上,黏腻的鲜血将他的衣衫染得通红,远远看去他竟是已经如同一个血人了一般。
而此时的隋止与江奉容才从祭祀台上携手缓缓走了下来,隋止身边却有宫人一脸急切地上前与他低语了几句,隋止闻言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多加派遣些人过去,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抓住!”
那宫人应了个“是”,而后很快退了下去。
江奉容瞧见隋止的脸色变化,亦是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了?”
隋止没有隐瞒江奉容的意思,“谢行玉从狱中逃了出来,这会儿还不曾将他抓住。”
江奉容一愣,显然有些意外,隋止却接着安慰道:“没关系,我已经安排了人过去了,很快就能将他抓住的。”
江奉容闻言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关于谢行玉的事,她原本就是不好多说的。
毕竟她与谢行玉之间到底是有那样的一段过去,即便她自己心里明白她早已对谢行玉没了感情,可旁人却未必会相信。
隋止也未必会相信。
江奉容其实不在意别的人心里如何想,但却不能不在意隋止的心里怎么想。
而前几日,她为了谢夫人与谢嘉莹的事,其实已经与隋止开过口了。
谢行玉行了叛乱之事,按照楚国的律法,只是谢行玉一人的性命定然是不够的。
他家中的那些人少不了要受到牵连,即便是最仁慈的君主,也不可能就此这般放过。
而谢嘉莹却又是曾帮了她良多,不说别的,只说她被谢行玉困在那军营中时,也是谢嘉莹想尽了法子要帮她离开。
这份恩情,江奉容是一直记着的。
况且谢嘉莹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对于谢行玉所行之事知之甚少,更不曾在这桩事上参与过什么,当真是无辜。
江奉容不忍心见她们二人受了牵连,到底还是忍不住向隋止开了口。
其实她也知晓此事恐怕是有些难办,放了她们二人容易,只是若是当真如此做了,却又不免惹人非议。
但隋止却还是应了下来。
他明面上不曾下旨放过谢夫人与谢嘉莹,可却在谢行玉安排人送她们二人离开之时不仅不曾阻拦,甚至还暗中帮了许多。
否则依着上京如今的局势,谢夫人与谢嘉莹二人是万万无法平安离开的。
正因为在此事上向隋止开了口,如今再遇上谢行玉之事,江奉容的心里也有了避嫌的心思,便不再多言。
谢行玉逃离之事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婚依旧按照既定的流程继续进行。
江奉容与隋止二人坐上辇车从长街行过,两侧不断有宫人洒下沾染喜气的钱币,街边百姓皆是一脸欢喜地伸手接着洒下来的钱币,嘴里不断说着恭贺的话语。
隋止瞧见这般景象,唇角不由微微扬起,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正好触碰到了江奉容的手背,江奉容却在这时将手覆了上去,而后握紧。
隋止一怔,唇边的笑意越发分明。
大婚的礼节远比江奉容想象中的要更是繁琐。
一整日下来几乎没有什么歇息的时候,好在中间寻了空隙,隋止便令人拿了些吃食点心过来,也算是能填填肚子,不至于太过难熬。
等入了夜,这些礼节尽数完成,隋止才牵着江奉容的手一同回二人的寝殿。
到了此时,其实隋止的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安定的。
因为半个时辰前,他遣去的人还前来向他禀报,说是谢行玉还不曾抓住。
谢行玉从幼时便在宫中住过不少,对宫里头实在是熟悉,加之他又是上过战场的将军,有一身的武艺,他有心想逃,那些守卫要将他抓住当真是没那么容易的。
若是寻常时候,隋止或许只需安排人将整座皇宫封闭搜索便也就是了,只要人还不曾逃出宫去,那便始终会有将他抓回来的时候。
可是今日却是他与江奉容成婚的日子,若如此行事,那阵仗怕是有些太大,反而影响了这次大婚。
这场婚礼与他而言才是最为重要的。
他心里头觉得有几分不安定,与不过是担心谢行玉会做出不利于此次大婚之事而已。
不过在江奉容面前他却依旧不曾表露出什么来。
二人依旧挽着手往寝宫方向去。
但正在这时,宫道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江奉容与隋止都下意识抬眸望去,正好瞧见一道踉跄的身影在昏暗的月色下缓缓靠近。
这人正是谢行玉。
等他再往前行了几步,便能清晰地瞧见他如今狼狈至极的模样。
身上的衣衫依旧被一道又一道的刀痕划破,浓烈的血腥气味从他的身上蔓延,他依旧握着最初从那狱卒身上取下来的佩刀,若是细看,便能瞧出那把刀的刀刃上早已密布断痕,可他却依旧将那把刀紧握在手中。
就仿佛是最后的希望。
他自然也看见了隋止与江奉容。
或者说他出现在这儿,就是为了见江奉容一面。
一路的厮杀与逃亡其实早已令他耗尽了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