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先皇后逝世不过一年,谢皇后便坐上了那个位置,可谓风光无限,隋止自然便起了疑心,特别是知晓谢家为了让谢皇后坐上那个位置不惜数次逼迫圣人之后。
先皇后逝世,得利最大的便是谢家,或者说亦是谢皇后。
他这些年来调查过往之事,却处处受阻,倘若不是谢家,他当真想不出还有谁人有这般本事了。
如今他查到观妙的所在,亦是极为不易,他原来以为旁人也就罢了,可观妙毕竟是他母亲的亲妹妹。
可她却什么不愿意说,如今更是……
隋止思及此处,眼底已是一片血红。
他原本以为观妙是怕死,不敢说。
可如今,她竟是宁愿去死,也不肯向他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
大约也就是因着这事,隋止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整整一日,第二日,便去了谢家。
参加那个所谓的赏画宴。
他并非是为了江奉容而来,而是为了谢家。
他与江奉容说那些话,也不过窥见了她的遭遇,心底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之意来。
她与他一般,孤立无援,所以步步谨慎。
因为担心向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而对于自己的好意,她也从来拒绝地果断,甚至……从不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
她真的很特别。
特别到让他很好奇她的下一步会如何走,又能忍耐到何种境地。
倘如她当真深陷泥沼,或许他也会愿意拉她一把。
***
谢行玉将阿嫣送回了嫣然院。
又让人请了大夫过来。
阿嫣连忙摇头道:“将军,我的伤势并没有那么严重,不需要再让大夫跑一趟的。”
“你一个姑娘家,难道当真想在你手上留下这样丑陋的疤痕?”谢行玉低头看向她,正好与她的目光对上。
女子微微蹙眉,眸中亦是隐约沁了水雾。
谢行玉心下微动,而后很快移开了目光,道:“原本就不曾生得好模样,若再留下这样一片丑陋的疤痕,即便是盯着我们谢家的名头,也是不会有人求娶的!”
阿嫣低下头,听着谢行玉继续数落道:“今日之事虽是嘉莹的过错,但你也有错。”
“你这软弱的性子难道就不能改一改?人家让你跪下,你便当真就跪下了?”
“可是……”阿嫣小声解释着,“可是那些人都身份尊贵,我不敢得罪了他们……”
第三十五章
“他们身份尊贵?”谢行玉嗤笑一声, “他们算什么东西,你是我谢家的人,若不是嘉莹, 给那林家女一千个一万个胆子,她也是不敢在你面前指手画脚的!”
阿嫣却忽地道:“将军, 我不过是借住在谢府的一个寻常人罢了, 倘若我真的得罪了他们,他们起了报复的心思,无人会为我撑腰……”
说到此处,阿嫣的眼泪恰逢其时的落了下来。
谢行玉想也不想便道:“我替你撑腰。”
阿嫣抬眼看向他, 那双泪眼婆娑的眸子就这般分毫没有避讳地看着他。
谢行玉头一回露了怯, 神色有些不自在地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 我先回去了。”
便转身踏出了院子。
而等谢行玉方才离开,阿嫣便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对身旁雁儿道:“这次我与林遥韵的赌局, 是我赢了,你给她传个消息,让她帮我办一件事。”
雁儿闻言很快应了声“是”,而后快步走了出去。
筠文院中,谢嘉莹却依旧不曾将心绪平复。
方才所发生之事,确实是让她实实在在的丢了脸, 而且是当着这样多人的面。
在从前,这是从不曾发生过的事。
谢嘉莹简直不敢想这件事情传闻出去之后,上京的那些人会如何议论于她。
锦绣眼见桌面上的吃食都已经要凉透了, 可谢嘉莹的筷子却依旧不曾动一下,不由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 而后再度走上前劝说道:“小姐,您好歹吃一些吧,旁的事情再重要也是没有您的身子重要的。”
谢嘉莹咬牙道:“我哪里能吃得下去,只要一想起那个阿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我心里就憋得慌,难道往后着谢家当真就要由着她来做主了?”
又恨恨道:“我看兄长也是疯了,为了这么个人落了我的面子也就罢了,就连江姐姐他竟也不顾了,那个阿嫣,竟是个会下蛊的不成?”
听谢嘉莹提及江奉容,锦绣迟疑了片刻,但到底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小姐,您觉不觉得这阿嫣姑娘似乎……似乎并不是只冲着谢府小姐这个位置来的。”
她这话说得隐晦,谢嘉莹显然并未听出其中深意来,于是下意识道:“她不是冲着谢家小姐这个身份来的,那她还能做什么,她不过是个……”
说到此处,谢嘉莹方才回过神来,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锦绣,“你的意思是说,她对兄长……有那种意思?”
锦绣神色古怪地点了头,“奴婢也只是猜测而已,只觉得她与将军之间,与您与将军之间是全然不同的,将军护着她时,与在外人面前帮您撑腰时,亦是全然不同。”
说罢,她见谢嘉莹脸色有些不对,又连忙补充道:“不过您与将军的感情本来就并非寻常人可相比的,阿嫣姑娘比不上您在将军心中的地位也理所应当。”
只是锦绣的这一番解释并未让谢嘉莹的脸色缓和,反而让她脸色越发难看,她猛地站起身道:“你说得不错,我原本便觉得那阿嫣与兄长之间有些古怪,她一农家女救了兄长,攀上了我们谢家,按理来说即便不说是感恩戴德,也至少是珍惜当下的富贵日子,而后安安分分地等着谢府的人为她安排一桩号婚事。”
“可是她呢,从来了我们谢府便一日也不曾安分过,之前我是一直不曾想明白这一点,如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原来这个阿嫣想要的,竟是成为我们谢府的夫人!”
说到此处,谢嘉莹不由冷笑,“江姐姐倒也罢了,可这阿嫣算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有此妄想?”
锦绣叹了口气,劝道:“小姐,即便这件事当真如此,此事或许也应让让江小姐来处理更为合适,不论这阿嫣到底如何折腾,您都是谢家的小姐,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而如今您本来就因为这阿嫣姑娘的事频频惹得将军不快,又何必再因为这还没有半分证据的事情再与将军较劲呢?”
“你是让我不要管这事?”谢嘉莹听出了锦绣的意思,但却全然没有答应的意思,“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那阿嫣成为兄长的夫人,往后,还要乖顺地唤她一声嫂子不成?”
锦绣自然是一心为谢嘉莹考虑的,只是谢嘉莹的性子却并非是能容忍这些事的。
从前她不喜欢江奉容,亦是多次在各种宴席中给江奉容难堪。
如今这个阿嫣更是让她厌恶至极,她怎可能就这样接受了?
锦绣闻言,还想再说些劝解之言,但谢嘉莹却已经抬步往外间走去,“那个阿嫣既然有这种心思,我无论如何也得先与兄长说明才行。”
虽然今日这一闹,确实让人觉得谢行玉对阿嫣很是特别。
但谢嘉莹觉得,阿嫣在谢行玉心中的分量定然不可能比得过江奉容。
当初谢行玉为了求娶江奉容做了何种荒唐事是整个上京无人不知的。
这种情意,哪里这样容易撼动?
锦绣劝不动谢嘉莹,便只能跟着她一同出了小院。
谢嘉莹也没往别处去,就径自往嫣然院方向去了。
因为她猜想此时的谢行玉应当还在嫣然院中。
果然,她行至嫣然院时,恰好碰上了刚从院中走出来的谢行玉。
瞧见谢嘉莹,大约因为方才在里面发生之事,谢行玉的神色依旧有几分不自在。
虽然因为谢嘉莹今日所做的荒唐事极为不满,但竟也没了要好生教导她一番的兴致。
反而时谢嘉莹主动迎了上去,“兄长,这是一直……在阿嫣的院子里吗?”
谢行玉听出谢嘉莹的意思,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阿嫣的手因为我受了极为严重的烫伤,今日又被你安排的人当众肆意羞辱了一番,我来看看她竟也不行吗?”
谢嘉莹摇头,“我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兄长……你还在意江姐姐吗?”
谢行玉一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自然在意阿容。”
“那……”谢嘉莹又问道:“阿嫣呢,兄长可喜欢阿嫣?”
谢嘉莹的话问得直接,竟是一点迂回的意思都没有。
锦绣在一旁听到谢嘉莹如此问,心下不由暗自替她捏了一把汗。
眼下谢行玉原本就因为今日赏画宴的事对谢嘉莹很是不满,她再如此,二人岂非又要争吵一番。
但锦绣即便再如何着急,此时却也是全然没有说得上话的机会,只能眼看着局势越发糟糕。
谢行玉听得这话,面色赫然变了,“你说什么?”
谢嘉莹却并不畏惧,又一字一句地将方才所言说出了口,“我说,兄长可喜欢阿嫣?”
“你在与我开玩笑?”谢行玉皱眉道:“我很快就要娶阿容了,至于阿嫣,她如何能与阿容相比,况且她是我的义妹,往后也只会是我的义妹。”
谢行玉这一番话说得极为认真,可谢嘉莹却语气嘲讽道:“兄长原来是知晓你很快便要娶江姐姐了的,我只以为你是忘了这事。”
“今日的赏画宴,我确实是想让阿嫣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所以才特意举办,但这亦是因为阿嫣先算计了我,将我不曾做过的事情扣在了我身上,罢了,也许这些话兄长也是不会相信的,我此次来见兄长也并非是为了解释这些早已过去之事。”
说到此处,谢嘉莹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告诉兄长,今日之事,江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过是应我邀来参加赏画宴的客人罢了,兄长无论如何也不该将气撒在她身上。”
谢行玉顿了片刻,道:“我知道。”
其余的事他或许都能作出解释,可唯有这件事,他说不出任何解释来。
当时他看到阿嫣被那林家女逼得当着众人的面跪在了地上,心头涌上来一阵怒火,一时之间失了理智。
而彼时江奉容又站在谢嘉莹身边,眼看着竟是还要帮着谢嘉莹说话。
他这才……
可如今想来,其实心底亦是有些后悔的。
“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江府。”谢行玉道:“跟阿容道个歉。”
***
江奉容与芸青此时已经乘着马车回到了江府。
芸青见江奉容始终闷闷不乐,便转了话题道:“这太子殿下也是奇怪,从前在宫中奴婢虽也不曾见过她几回,但却也听说过不少他的传闻,据说他向来是不爱管这些闲杂之事的。”
“怎地今日却对小姐的事情如此上心?”
江奉容摇头,“他的心思,我向来是揣摩不透的,或许他觉得此事有趣,或许他希望我能帮他做些什么,又或许……”
“又或许他喜欢小姐?”江奉容的话还不曾说完,芸青便笑着道:“所以他才这般在意小姐的婚事,甚至希望小姐能顺利与谢将军退婚,如此,当真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