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有心让谢行玉与江奉容好生说说话,可谢嘉莹却像是听不懂她的意思一般,硬是要留下。
江奉容却明白谢嘉莹的心思,她硬是要留下并非看不懂谢夫人与谢行玉的意思,而是担忧自己若是与谢行玉独处会被他欺负了去。
想到此处,江奉容心底涌出一阵暖意,亦是默默握紧了谢嘉莹的手。
见两遍僵持不下,谢行玉也无心为难,便只得道:“母亲,那您便先去歇息吧,嘉莹确实也许久不曾见我了,大约有许多话想同我这个做兄长的说。”
听谢行玉都这般说了,谢夫人却是又看了谢嘉莹一眼才跟着谢行玉安排的人一同离开。
而谢嘉莹却与江奉容一起跟着谢行玉入了营帐。
三人一同坐下,气氛却不自觉尴尬起来。
最终还是谢嘉莹先开了口道:“兄长,你有什么话要说的便直接说吧,这般费尽心思地将江姐姐带到这儿来,怎得见了面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谢嘉莹的话说得直接,令谢行玉也不免有些尴尬。
他顿了片刻后才问道:“你们这一路可顺遂?听闻那一段山道上似有山匪出没,你们不曾遇上吧?”
他说话时神色显然是紧张的,便是领军上战场时,恐怕都不曾这般紧张过。
而他的目光更是时不时落在了江奉容的身上,似乎在期待她与自己说说话,但同时又害怕她会说出诛心之言来。
江奉容原本是不想开口与谢行玉说话,可却也不希望他因着自己的沉默而再怀有期许,于是索性质问道:“将军此番将我带来此处,到底所为何事?”
她的目光直直与他对上,令他避无可避。
四周寂静下,他终于没有再避开江奉容的目光,声音很轻却又很是认真道:“阿容,我们成婚吧。”
江奉容还不曾回过神来,谢嘉莹便已经一脸怒容地站起身来道:“兄长,你才纳了阿嫣为妾不过几月,阿嫣腹中的孩子都快生下来了吧,你凭什么觉得你还能配得上江姐姐?”
谢嘉莹的话全然不曾给谢行玉留颜面,所以他这会儿脸色也不由沉了下来,皱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可不曾想到江奉容却在此时冷笑一声道:“嘉莹这话说的不错,谢将军,如今的你凭什么觉得自个还能配得上我?”
江奉容的语气极冷,更是不曾留有分毫余地。
谢行玉垂眸坐在远处,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笑了,也才终于抬眸看着眼前人,缓缓道:“配不配得上又有什么要紧呢,阿容,你如今在我手中,成婚之事,皆由我说了算。”
说吧,他起身道:“你这两日好生歇一歇吧,婚期只定在两日之后,到了那时,阿容,我们期盼了十余年的事情,也终于就要成真了。”
他说到这最后一句话时,声音里还有难以掩饰的颤抖。
可其实这所谓的期盼了十余年的婚事,早已在当初谢行玉为了阿嫣做出那些荒唐事之事被毁得干净,后来二人被御赐的婚事都退了,此事便更没了提及的必要。
这其中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从前在意的事在江奉容这儿都早已算不得什么了,可谢行玉却依旧抓着不肯松开。
仿佛他们成了婚,便能回到过去一般。
而此时的江奉容却并未有兴致与他争执旁的,而是有些惊诧道:“怎么这样着急,眼下都还不曾回上京,就要在这半道上将办婚事?”
这确实古怪,再如何说这场婚事也不当比他们所筹谋之事更加要紧,如此安排,谢行玉也就罢了,隋璟居然也并未有意见。
“这是我的意思。”说到此处,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道:“此次婚事或许仓促了些,但是阿容,你放心,等往后安定下来了,我会将所有一切都补偿给你的。”
江奉容听得他这一番情深之言,心中却只觉得可笑,于是也只别过脸去,甚至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就更不提再与他多说什么。
谢嘉莹却冷笑一声,语气嘲讽道:“不知道阿嫣是否知晓此事,她腹中的孩子还不曾生下来,若是知晓兄长就要娶江姐姐做正妻了,怕是当真要气得睡都睡不着了,那兄长可得关切着些,万一阿嫣腹中这孩子出了岔子,兄长可不得心疼死?”
若不是谢嘉莹,旁人还当真没有这胆量与谢行玉如此说话。
说完这话,她也不顾谢行玉脸色如何难看,直接将人推出了营帐外,道:“好了好了,兄长要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我与江姐姐这累了一路,就让我们好生歇一歇吧。”
谢行玉见她这副一心护着江奉容的模样,心底也有几分无奈,她怕是早已忘了自己才是她的兄长了。
不过想到再有两日便是自己与江奉容成婚的日子,到时候她与阿容也算是一家人了,这关系能亲近些,其实也是好事。
如此,他便也就没了计较的心思,而是只道她们二人好生歇息就当真转身出了营帐。
见谢行玉离开,谢嘉莹才转身到江奉容身边坐下,她沉默了片刻,一开口却先是道了歉,“江姐姐,对不起。”
江奉容摇头道:“这些事怎么能怪你?”
“他毕竟是我兄长。”谢嘉莹垂下眸子,声音中竟是止不住有些哽咽,“怎么办啊江姐姐,我从前当着 很希望你能与我兄长成婚,能与我成为一家人,可如今发生了这样多事,兄长身边又有那个阿嫣在,若是你当真与我兄长成了婚,定是要受欺负的……”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相信谢行玉对江奉容的那所谓情深,但到了如今,见过了谢行玉是如何在她们面前护着阿嫣的,又知晓阿嫣竟在他与江奉容还不曾退了婚事之前就怀了身子,她哪里还会相信谢行玉的那几分所谓情意?
想到江奉容就要踏入这深渊之中,而将她推下去那人还正是自个兄长,她心中自然不免愧疚万分。
江奉容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道:“嘉莹,你不是说,要帮我逃走吗?”
谢嘉莹下意识抬头,眼角的泪珠还不曾拭去,“江姐姐你的意思是……”
江奉容轻轻点头,“来的路上我已经留意过了,这附近不远处便有城镇,若我能逃至那处,租一辆马车也不是难事,眼下你兄长将一切安排得紧,我若是要离开便要尽快筹谋了。”
“而这事实在不易,嘉莹,还需得你帮我。”
谢嘉莹自然不会迟疑,她握紧了江奉容的手道:“江姐姐你放心,我定然帮你逃离此处!”
第八十三章
一夜后, 营帐中有人来传了消息,说是谢将军在外等候。
江奉容与谢嘉莹换好衣裳便一道走了出来。
谢行玉负手立于营帐外,听得声响转身, 见她们二人一同出来也不意外,只道:“阿容, 三殿下要见你。”
江奉容还不曾说什么, 谢嘉莹却先道:“那我也一同去。”
谢行玉见她依旧一副担心自己欺负了江奉容的模样,心底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多言,只道:“那就一同去吧。”
如此, 江奉容也自然也不曾有意见, 便与谢嘉莹一道跟着谢行玉到了隋璟营帐外。
但最后却是江奉容独自一人进去的。
只因谢嘉莹要进去时被守在门口的人拦了下来,道:“谢小姐, 殿下只说想见一见江小姐。”
在谢行玉面前,谢嘉莹或许使使小性子就能糊弄过去, 但是如今这是在隋璟面前, 她却是不敢胡来,只能后退一步,乖巧地等在了外间。
江奉容进入里间时隋璟正坐在案几旁。
算来她已有许久不曾见到隋璟,如今再见他竟是有些认不出他来了。
从前在宫中时,他一直都是被谢皇后娇养在身边的,一眼瞧着便如同一个奶呼呼的瓷娃娃一般, 但又是个脾气大爱惹是生非的,当初谢皇后将教他学问之事交到江奉容手中,江奉容也当真因着这事吃了不少苦头。
而如今的隋璟除却黑了许多, 面容也瞧着沉稳了些,年岁不大, 但这一眼瞧去竟像是个成年人了一般。
其实也是,依着他如今与隋止分庭抗礼的举动来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是从前那个孩童了。
一边胡思乱想着,江奉容上前行了礼,“三殿下。”
隋璟抬眸,弯了弯唇,依旧如同从前一般唤她,“江姐姐。”
江奉容不知该不该应,一阵沉默中,隋璟又道:“江姐姐何必与我这样客气,从前在宫中时我与姐姐的情份一直都是在的,那时候若非江姐姐悉心教导,许多道理怕是我永远也学不明白的。”
听他提及从前在宫中的时日,江奉容也不禁回忆起那段日子。
对于隋璟而言那或许还算美好,可对于彼时的江奉容而言却只是折磨罢了。
那时候谢皇后将教导隋璟之事塞到了她的手中,而这隋璟又是被娇惯坏了的性子,她又不能当真得罪了这身份贵重的皇子,但却又要令本就不喜好念书的隋璟在学识中有所提升,至少能让谢皇后满意。
否则谢皇后定是要责罚于她。
如此两边为难之下,对于江奉容而言,自然是煎熬至极。
隋璟却并未看出此事的江奉容心下回忆起当初之事来是何种感觉,只免了她的礼节之后又给她赐了座。
“从前在宫中时我便一向很是喜欢江姐姐,如今江姐姐与我表兄的婚事就在明日。”隋璟轻笑道:“我与江姐姐还当真是有些缘分的,这样一来也就亲上加亲了,我更是应当唤江姐姐一声表嫂才成。”
这些都不过是客套之言,江奉容听着,也只敷衍应着。
她回过神来,便一心想着逃离此处之事。
从昨日夜里她与谢嘉莹说开之后,便越发明白此事紧迫,却又难于登天。
她们二人商议着今日便要摸清楚这军营中的守卫是如何交替防守,若是能寻着其中空隙,那便也就有了离开的契机。
方才一路过来时,江奉容并不曾忘记观察周遭情况,只是此事显然并未有那样容易。
觉察出江奉容的心不在焉,隋璟却并未计较。
他只起身走到江奉容身边,认真道:“江姐姐,我知晓你心里或许还有些不安,但是没关系,等明日你成婚之时,我赠你一份大礼,便当作是江姐姐与我表兄的新婚贺礼,如何?”
他看似在询问江奉容意见,但语气里却带着分明的不容置疑。
江奉容虽然不明白他话中意思,但他既然如此说了,也并未给自己拒绝余地,江奉容自然只垂眸应道:“多谢殿下。”
隋璟这才轻轻点头,“我手头还有事情须得处理,江姐姐便先回去歇息吧。”
江奉容本也不想在此处久呆,她心中记挂着逃离此处的事儿,只想尽快应付了隋璟便离开。
所以听他如此说了之后,便也很快起身告退。
外间,谢嘉莹的脸色显然不算好,一旁的谢行玉也侧过身去,两人竟是一副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的样子。
江奉容虽然不知她们二人方才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但心底也是大约有有数。
谢嘉莹对于谢行玉决意要娶江奉容之事很是不满,方才他们兄妹二人守在外间,她定是管不住嘴又提了这事,而谢行玉自然不会因着她这三言两语变了心意。
于是两人少不了又要争执一番。
谢嘉莹估计也又拿了阿嫣的事来呛声,不然谢行玉应当不至于这副神色。
江奉容心里胡乱猜测着,走到谢嘉莹跟前道:“走吧,我们回去。”
谢嘉莹上前挽住江奉容手臂,闷闷地点了点头。
谢行玉听见她的声音便转身过来道:“我送你们回去。”
因着江奉容出来的缘故,他已经是尽可能压下心头那几分被谢嘉莹激起来的怒火,尽可能语气平和的说出这般话语来。
但却依旧显得有些古怪。
而且谢嘉莹自然也不会给他这个面子,只嘲讽道:“兄长何必做出这般姿态,这营帐与营帐之间相隔才不过几步路?值得兄长这般接来送去的?”
谢行玉神色一滞,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江奉容却接着道:“嘉莹这话说得也不错,统共不过才几步路罢了,将军手头事务繁忙,若是还这样用心将我们送回去,反而有些古怪,就像是将我与嘉莹当作犯人一般了。”
其实她如今在这军营中的待遇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实际上原本也是与一犯人没太大差别。
只是谢行玉却不可能在明面上认下此事,所以此事听她如此说了,便只得勉强点了头,“那好,你们先自个回去吧。”
说吧,他顿了片刻,又软下声音道:“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江奉容不想再继续与费心纠缠,于是随意“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