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我看你笑得最欢。”
冯夫人咳嗽一声:“快点,再多说点笑话。”
话音刚落,却看平安忽的睁大眼睛,她神情恍然,忽的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冯夫人:“哎呀,一定是因为我的笑话!”
却听平安说:“一针见血,二针见骨,好好笑呀。”
众人:“……”
这是个什么宝贝,薛镐的笑话都讲了那么久,她竟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顿时,众人哈哈大笑,秦老夫人笑着揉眉,雪芝滚到了琥珀身上,冯夫人捂着肚子,直拍桌子,桌上茶盏里的水,都溅到薛瀚身上。
平安看着大家,有点疑惑,是什么这么好笑?
那她也再笑一笑叭。
…
除夕还要守岁,秦老夫人身子骨不好,向来睡得早,今天过了戌时,已是睡得晚了。
薛家众人一一告辞,从怡德院转挪到春蘅院守岁。
冯夫人抱着平安,笑道:“乖儿,我的乖儿,今年过后再长一岁咯!”
平安:“娘也是。”
冯夫人笑了:“对,大家都是!”
这时候,前门的小厮带了消息来,说是张家养兄来访。
冯夫人:“快请进来。”
从前薛家对张大壮,有诸多的不满,自打张大壮在秋狩带着薛家挣脸,薛家态度有所转变,到听说岳盛是被燕山卫收拾的,薛瀚和冯夫人想也知道是谁给家里出口气。
前门却回话:“张家养兄说不进来了,托小的给老爷太太拜年,他就和二姑娘说会儿话。”
估摸着他也是刚从燕山卫回来,还有要事,冯夫人叫薛镐:“带你妹妹见张家养兄。”
薛镐应了声是,带着平安去二门。
张大壮骑着马,他拿出一个大大的红封,给平安:“喏,今年不在爹娘身边,只能我替他们发压胜钱了。”
平安双手捧着,道:“谢谢大哥。”
张大壮:“不知道爹娘怎么样。”
平安:“爹娘,都很好。”
平安和他们每个月都会通信,不远万里,平安会把现状捎过去。
张大壮放心了,很是轻松:“还好有小妹,我也只在这逢年过节的,才想起爹娘,有你问候他们我就放心了。”
平安慢吞吞地说:“爹说你野了,等你回去,要打的。”
张大壮:“……”
张大壮:“大过年的我们不说这个,薛镐走,骑马去郊外转一下。”
薛镐起了玩兴:“走!”
张大壮和薛镐走了后,二门的巷子里安安静静的,空气里还有爆竹燃烧的气味。
彩芝搓搓手,叫平安:“姑娘,我们回去吧。”
平安“唔”一声,她转过身,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她一怔,喃喃:“王爷。”
彩芝瞧过去,竟真是豫王。
许是才从宫里出来,豫王也坐在马上,他一身紫金蟒服,腰上悬着一道红色带子,头戴玉冠,一身华贵,在幽幽月色下,他长眉入鬓,目若点星,眼底沉着一潭深泉,抿着的唇,露出几分寒凉。
平安默念着今天薛镐讲的笑话,她朝他走过去,小声道:“王爷,王爷。”
她停在马旁边,裴诠握着马缰,他一语不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封,递给她。
平安接过,可是,昂着脑袋看裴诠,脖子有点累。
她小声说:“下来呀,我有话说。”
裴诠稍稍挑眉,须臾,他从马上翻下来,动作利落。
他问:“说什么?”
平安不用把头抬那么高了,舒服多了,她声音和雀儿似的轻扬:“笑话。”
裴诠:“……”
平安一边回想:“嗯,从前,有个禁卫军,是个痴的,嗯……还有个状元……”
二门外亮着的灯笼,平安脸上揉开一层橘光,她骨相柔美,鼻影秀丽,说着说着,舌尖会润一下花瓣般的唇。
裴诠呼吸缓缓变轻。
终于,平安断断续续,讲完薛镐说的笑话。
裴诠唇角微微一动:“没有了?”
平安看裴诠没有笑,说:“还有几个……”就是自己没记全,而且,王爷看着也不凶巴巴的,很好说话呢。
她轻轻说:“下次说。”
裴诠看着她,她今日穿得喜庆漂亮又可爱,去哪家拜年,都能收到很多红封,也会有很多人喜欢她。
他目光眼眸微微一深,但是,下次是他的。
他顺势在她脸上轻捏了一把,微微勾起唇角,道:“好,下次。”
“但我不想听笑话,想听点别的。”
第40章
正月初二这日,薛静安回娘家,镇远侯府和永国公府的距离不远,就三条街,都在京中寸土寸金的地方。
这也是为何人人都说薛静安嫁得好,她娘家就在这儿,林家人若是那等刁钻的人家,也不敢做得过火。
何况林家上下宽厚,婆婆明事理,丈夫林政少年进士,持重温和,林幼荀又因前头秋狩的交情,与薛静安亲近有爱。
新婚十多日,薛静安和林政蜜里调油,容光焕发,这是遮掩不住的。
见冯夫人的时候,薛静安自也得知了除夕夜,一家人吃饭、讲笑话的趣事。
这事着实好玩,她忍不住笑着,想象着那个场景,心里却有些落寞,平安在,她却不在了。
偏偏薛常安在,平安和薛常安,多了姊妹间的回忆,这让薛静安心里头酸酸的。
从冯夫人房中出来,薛静安先回明芜院,平安和薛常安也等着与她叙旧。
薛静安给平安和薛常安都带了礼物,给平安的是一对鲤鱼戏荷叶纹香囊,给薛常安的则是一条兰花手帕。
平安端详两个香囊,它们用的底色,是浅碧的上好杭绸料子,渐变的针线绣出红白相间的鲤鱼,深绿的荷叶点缀一旁,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她看得痴了,喃喃:“好看。”
薛静安顿觉做这两个香囊的辛劳,一扫而空。
从古至今,妻子送丈夫针线,是夫妻感情相宜的体现,如今平安婚期也近了,她却是不会针线的。
每每想起这,薛静安就不放心,所以这次,她特意用古法平金法绣的,让人看不出是她的针脚,就是为了平安能送得出手。
她想着,这一对该够用了,平安做姑娘的时候,家里没人舍不得让她练针线,只盼那豫王府识趣,万不可让平安做针线,扎到手怎么办。
此时见平安喜欢,薛静安了却一桩心事,喜笑颜开,道:“还是姐姐好罢!”
平安声音软糯:“姐姐好。”
一旁的凳子上,薛常安轻哼:“从前,二姐姐写信回皖南,写了‘好妹妹’和‘姐姐’,可没有写‘好姐姐’。”
那时是端午过后,平安不知道“龍”字怎么写,去问薛常安,信里的内容,自然被薛常安看到了。
但平安不太记得这么小的事了,只囫囵道:“唔。”
可能真的有吧。
薛静安笑一声,对薛常安:“三妹妹真幼稚,这有什么好争的?”
薛常安最讨厌薛静安做作,不就针线好一点吗,到处显摆。
她嗤笑:“薛静安,是你先开始的。”
薛静安悠悠地说:“你又急什么。”
两人莫名吵起嘴,平安听了会儿,她一边牵起一人的手,认真地哄道:“你们都好的。”
薛静安、薛常安:“……”
薛静安先笑了:“二妹妹放心,我和她只是闹着玩的。”
薛常安没什么表示,却没再呛薛静安。
平安放心了,她的姐姐、妹妹真好。
…
初二这日热热闹闹过完,再十来日后,便是正月十五上元节。
永国公府很忌讳上元节,因着过去十年,每每到这个日子,冯夫人便犯头风,府中上下,皆不敢高声语。
当年,薛家嫡女小平安,就是在上元节这日走丢的。
偶尔,老爷薛瀚还会被冯夫人啐一口,嚷道:“若不是你在兵马司没半点人脉,封城晚了一天,不然,至于让平安丢了么!”
年年如此,便让上元节之于永国公府,没了节日的趣味。
今年自是不同了,冯夫人神清气爽,这一年以来,她只觉好似越活越年轻,干什么都有劲。
府衙来找大灯会捐钱,冯夫人都毫不吝啬,捐了五百两。
但她这种喜意,很快犹如热炭被泼水,滋滋一声,徒然冒烟。
便看秦老夫人戴着深紫蝠纹抹额,老人家眉目严肃,郑重道:“今年上元节,让平安出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