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怎么会在这里?她茫然地看向父亲,父亲一脸尴尬对她说:“来给梁王殿下见礼。”
她还懵着,抱着猫走入厅内,屈膝行个礼,僵硬地说:“见过殿下。”
李瞻从椅子上站起来,见她额前的发还乱着,眼睛又圆又大,警惕地望着自己,不由得笑了一声。他伸手摸了摸她怀里的猫儿,“正和右相说你呢,你就来了。”
袁瑛面对他很局促,也不接话,只低头摸着自己的小猫。
袁褚知道她是应付不来李瞻的,出言道:“我和殿下还要谈话,你先回房吧。”
袁瑛应了声,正要离开,李瞻说:“我喝过茶就要走了。正想去街市上转转,不如你同我一起?”
袁瑛觉得他又想勾引自己了,泛红的小脸神情肃然,坚定地摇头,“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我带你去白矾楼如何?听说那里有许多可口的甜点,女孩子都喜欢。”
袁瑛还是拒绝:“那里的不好吃,我就不去了。”
“那哪里的好吃?”
论起吃喝玩乐,袁瑛是行家,立刻道:“潘楼。”
“真的吗?比宫里的还好吃?”
“当然了,那里的滴酥鲍螺是人间美味,又香又甜,入口即融。”
“那你带我去尝尝吧。”
“好……”袁瑛顺着话茬就应下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赶忙闭嘴。
李瞻笑容黯淡几分,看着她问:“不行吗?”
袁瑛刚想拒绝,但是他看起来好可怜,让她不忍心拒绝。
“我之前很少出门,好多有趣的地方都不知道呢。”
那双眼睛似有光华流转,袁瑛望进去,迷迷糊糊地就说了声:“好吧。”
袁褚缓缓扶住额头。
第39章
黄昏时分,落日凝成一个橘色的光点悬在天边,天幕下的街市正热闹。
袁瑛同李瞻来到潘楼,跟在后头,上楼时垂眸看着那晴蓝色的衣摆,有些郁闷。
梁王怎么可能不知道潘楼,人家几句就把她带跑了,她还傻乎乎地跟过来。
她视线上移,凝着那人晴云秋月般的身姿,撇了撇嘴,他心思太坏,白长那么好看。
为了权势来接近她的人,前有唐惟一,后有梁王,在她看来都一样,没有真心的男人,她才不要。
怎么甩掉他呢?以她的脑袋,能想出的既能劝退梁王,又不让他记恨袁家的方法……就是让他嫌弃她,自己放弃。
于是,她跟着梁王入了雅间坐下来,看着一桌子的滴酥鲍螺,玉露团,透花糍……
她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抓起那些点心就往嘴里塞,一边吃,还一边去看梁王的脸色。就不信他会娶一个举止粗野的女子做王妃。
李瞻不动神色,拿起一块透花糍正要尝尝,她一把抢过,塞进自己嘴里,“我的!”
李瞻看着她胡吃海塞,缓缓地笑了,“慢慢吃,都是你的。”
袁瑛倒有些意外,盯着他看。
他单手托着下巴,指着她面前的透花糍,“你看这透花糍,圆圆鼓鼓的,像不像你的脸颊?”
袁瑛停止咀嚼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脸。
透花糍渐渐变粉了。
她吃得太急,噎住了。李瞻忙给她倒水送到她嘴边,轻轻地拍她的背。
等她缓过来,李瞻递了一方手帕过来,弯着唇角说:“看来这里的点心是真好吃啊。”
她擦擦嘴,因为出丑感到羞臊,又故意说不想吃了,李瞻依着她说:“我看你也是吃够了,那我们去州桥夜市上转转,消消食吧。”
已是日暮时分,天色越黑,街市越明亮,灯火连成一片,映得夜空都发亮。袁瑛落后李瞻半步走着,悄悄打量着他。
为了让他讨厌自己,她又开始变着法儿地作,说:“殿下,这里人太多了,看得我心烦,我不要逛了。”
李瞻看她一眼,对身边的侍从俨乎其然地说:“给街使吩咐下去,把这条街的人都清走,任何人都不得打搅袁府大小姐与本王逛街。”
袁瑛听了吓一跳,“不不不,不必如此!”
李瞻微笑:“好吧,听你的。”
袁瑛一脸郁卒,觉得李瞻也太逆来顺受了,一点也不像高高在上的皇子,不管她做什么,他都笑啊笑,为了勾引她真是不顾原则,好深的心机。
二人站在龙津桥上,河水安静地流淌,李瞻与她相对而立,问她:“怎么还不高兴?你讨厌我?”
袁瑛移开眼睛,“不敢。”
“那就是在心里默默讨厌了。”
“……没有。”
“那我们以后常见面吧。”
他真的很会蹬鼻子上脸,袁瑛有点生气了,不想跟他维持表面的和平了,直接道:“殿下,我知道你是因为我父兄能在朝堂上帮你,你才接近我的。那你应该和我爹常见面。”
李瞻眉目舒展,“可是这和我喜欢你并不冲突。”
夜色昏暗,灯影斑斑,少女的脸红得很明显,眼眸快速眨动几下,“我们才见两次面,你怎么能对我说这个?殿下你你你太……”
李瞻轻笑:“肤浅?”
“比这个词更严重!”
“轻浮?孟浪?”李瞻叹气,神情有些失落,“我只是喜欢你,你怎么这么看我?”
袁瑛被他弄得有些心慌,告诉自己不能相信他的鬼话,匆忙扭头,看桥下流水,“你都不了解我,谈何喜欢?”
“你心性单纯,一眼就能看透。”
袁瑛不服气,但是又无可反驳,哼了一声说:“可是殿下太高深莫测了,我看不透。”
突然,她的手被牵过去,一盏兔子灯放在她的掌心,梁王殿下的脸被灯映得明亮,他笑着问她:“这样是不是就能看透了?”
光影交错间,仿佛所有光华都在那一双眼中了,袁瑛看得有些出神了。
……
回到府中,时辰已经不早。袁瑛手里提着兔子灯,一蹦一跳地踩庭院里的落叶,一抬头,父母兄嫂都在厅上坐着,见她回来,都迎上来。
袁褚问她:“瑛瑶,你同梁王去哪里了?”
袁瑛低头摆弄着灯,“我们就一起吃了点东西,逛了会儿街。”
徐应真问:“可说什么话了?”
袁瑛想起梁王同她说的喜欢什么的,她可不好意思告诉父亲他们,于是摇摇头,“没什么。”
袁褚不放心,又说:“没什么你们出去这么久?”
袁瑛的心本就乱着,被他们盘问地有些烦了,“哎呀,他存的什么心思父亲还不知道吗?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跟你们说了,我回房睡觉了。”
袁褚见她走了,还想追问,徐应真用手肘碰他一下,“前几日提起梁王还恨得牙痒痒呢,今日就没什么了,你自己的闺女你还不清楚吗?罢了,过两日我再问问她吧。”
徐应真又对旁边的袁彻和黎又蘅说:“你们快回去歇着吧,暨明明日不是还要早起嘛。”
夫妇二人应是,一同回自己房中去了。
袁彻说起妹妹,还是忧心,“瑛瑶太单纯了,这么快对人家的态度就转变了。”
黎又蘅在他身旁躺下,笑道:“她就喜欢那种温温柔柔的,之前的唐惟一不也是这一款吗?不过梁王就更优越了,遇上这样的人物,她难免会动摇,说不定过段日子这劲头就过去了。”
袁彻想说袁瑛还是心志不够坚定,竟然见了一面就被人迷惑住了,可一低头看到自己无意识中在把玩黎又蘅的发丝,又觉得自己大概没资格说别人,闭上了嘴。
翌日,袁彻因公务要动身去万州,早早起来收拾。
万州前段时间堤坝被大雨冲毁,几万亩良田和屋舍被淹没,百姓辛苦耕种的庄稼都成了泡影,附近州县也遭了秧,如今那一带无数百姓没有粮食可吃,流民四起。先前已拨过一次赈灾粮,但那因万州距离京城近,恐怕流民会朝京城蔓延,所以圣上特派袁彻等人前去督办赈灾,安抚百姓。
黎又蘅在帮袁彻清点行装,袁彻看着她说:“这次少说要去一个月。”
黎又蘅算了算,“那等你回来都入冬了。”
袁彻听出几分不舍,唇角微扬,“万州离京城不远,不过几百里,你给我写信的话,一日之内就能送到。”
黎又蘅背过身去叠衣服,漫不经心道:“你才走几天,写什么信。”
袁彻嘴角耷拉下来,“家里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及时告知我。”
“那父亲母亲会写的。”
袁彻不死心,走到她身tຊ后说:“你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给我写信。”
可她转过来,一脸没心没肺,“我能有什么事?”
袁彻嘟囔一句:“没事也能写。”
黎又蘅终于笑了出来,“知道了,会给你写信的,别撒娇了。”
袁彻内心雀跃一下,又严肃地纠正她:“我没有撒娇。”
她主动妥协:“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袁彻觉得自己还是说不过她,无奈叹气。
黎又蘅抖开厚重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低头给他系衣领带子。
这是成婚后二人第一次要分离,袁彻望着自己的妻子,心中缱绻的情意不住地往上漫。
披风系好,身前的人抬头看他,一双眼睛盈盈含笑,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他看着她凑近,心口微微发热,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待片刻,却什么都没有。
他不解地睁开眼,黎又蘅皱着眉从他披风上捏起一根灰鼠毛,“哎呀,这毛领子就是爱掉毛。”
原是会错了意,他尴尬地咳一声,扑扇两下披风。
外面的曾青说车已备好,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