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又蘅一愣,回首时见袁彻站在熙春楼门口,肩上落了一层雪,不知来了多久。
第41章
“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明日回京吗?”袁瑛突然瞧见袁彻,只顾着高兴,笑嘻嘻地打招呼。
“提前了一天。”袁彻寒着脸,目光像冰渣子一样从二人脸上扫过,“否则还不知道你们有这样的雅兴。”
黎又蘅心虚地躲开他的注视,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袁瑛听出讽刺,这才反应过来,指着熙春楼里面说:“我们只是看看,别的什么也没干。”
袁彻:“……”
“嗯……其实他们跳得也挺一般的,没什么看头,早知道就不来了。”
袁瑛尽力解释,可是越说她哥脸色越差,她看黎又蘅一眼,觉得这火暂且烧不到自己身上,还是走为上策。于是她默默后退,扭头就跑,“我先上车了!”
本来是为了让袁瑛散心才带着她来看胡人跳舞的,没想到会被袁彻当场抓获,见袁瑛溜之大吉了,黎又蘅唯有硬着头皮过去。
袁彻身着一件墨色直裰斗篷立在初冬的风雪中,雪粒落在他的肩头和发顶,融进他的眉心。
一个多月的分别,不长不短,但望着眼前的人,黎又蘅也有了一种小别胜新婚的实感。她心中愉悦着,但又被袁彻的眼神看得有些亏心。趁着他不在家,跑到这里来看胡人跳舞,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走过去,还没说话就先拉了人手,“呀,手这么凉,怎么不多穿些?出门在外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说着,她将袁彻的手合入掌心揉了揉。
这招对袁彻很受用,温热的掌心很快把他整个人烘暖,僵冷的眉宇也舒展开了。
黎又蘅觑着他的脸色的变化,莞尔一笑,问他:“你信上不是写明日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袁彻声音闷闷的:“我故意写晚了一天,想给你一个惊喜。”
“这样啊。”
黎又蘅更亏心了。
袁彻别开脸,“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回来的路上,他心里还期待着黎又蘅的反应,毕竟他难得玩一次浪漫,结果换来了什么?那胡人对她抛媚眼的时候,她笑得可真开心。
黎又蘅听他说气话,有些想笑,捏捏他的手心,“你说这话可真没良心,不知道我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袁彻看她一眼,她抬手拂去他肩上的落雪,“你在外头站多久了?”
“回城后先进宫去了,从宫里出来,正要回家,经过此处时,刚好看见你们进去。”
“那你怎么不进去和我们一起看?”
袁彻露出嫌弃表情:“谁要看那个?跳舞就跳舞,对着女人卖弄风骚,做出那种轻浮的模样tຊ,不正经!哪个好人家的男子会那样?”
黎又蘅就知道他会看不惯,所以想偷偷摸摸地来,听他深恶痛绝地对人家一通批判,忍俊不禁:“这就是人家的表演风格啊,异域风情。”
袁彻根本理解不了,盯住她:“你很喜欢?”
黎又蘅敛起笑容:“不喜欢。”
“看你笑得挺开心的。”
黎又蘅觉得这个话题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拉着他往马车上走,“好了,快回家吧,外头多冷啊。”
……
回府后,徐应真见了儿子,也很惊喜,听说袁彻是故意在信中将归期写晚了一天,笑道:“你现在也学会淘气了。”
袁彻抿唇一笑。
“这次外出公干,可还顺利?”
袁彻说:“儿子一切都好。”
“辛苦了。”徐应真拉着他嘘寒问暖一番,又说:“快回去歇歇吧,你爹还没回来,晚上一同用饭。”
袁彻颔首,先同黎又蘅一同回房了。
一会儿的功夫,雪下得密了些,飘到檐下,在门口铺了一层莹白。
袁彻进屋先脱去了外面的斗篷,转身搭到衣架上。
黎又蘅从后边凑上来,在他的后腰摸了一把,“好像瘦了。”
袁彻其实没有什么感觉,在万州时,只顾着忙了,或许真的累瘦了。他转过身,对黎又蘅说:“最近的确没怎么好好吃饭,圣上器重我,对我委以重任,差事还没有办妥,哪里有心思吃饭……”
黎又蘅也不在乎他说什么,一双手只管在他身上摸个不停。
袁彻羞涩地将那双手从胸口处扒拉下来,小声嘟囔:“这不是正说着话呢吗?”
黎又蘅被止住,有些无奈,“那些公事你不是在信里都写过了吗?”说起这个,她觉得好笑,“谁跟你一样,去一个多月,写了七八封信,什么都要交代,事无巨细。”
袁彻赧然地笑笑,“那你都看了吗?”
“看了,要我背给你听吗?”
黎又蘅贴近袁彻,可他还认真地谈起公事了:“这次出差的确颇有感悟……”
黎又蘅一阵郁闷,袁彻说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只好看着他的脸发呆。
“……我们在朝堂上高谈阔论,一字一句都是为了民生,可是真的到了地方上一看,上面制定的政策,落实到下面的州县已经走样了,想想真是……”
袁彻感慨起来,垂眼却发现黎又蘅正盯着他的嘴唇看,他的耳根热了,“你在想什么?”
黎又蘅回神,“说了你又不好意思。”
“你……”袁彻脸红起来,义正言辞道:“现在是白天,你不准想。”
黎又蘅叹气:“你已经不是什么良家妇男了,矜持什么呀,难道你不想吗?”
袁彻坚定地说:“我不想……”
话音未落,黎又蘅的唇便贴了上来。
他被推着往后退,直到后身抵在窗边的条案前。
话虽说得硬气,可他遇上黎又蘅意志力尤为薄弱,呼吸很快就乱了。
分别数日,怎么会不想呢?
他以一种逆来顺受的姿态接受了黎又蘅的亲吻,又忍不住含住她的唇瓣一点点地回应着。
神思飘荡之际,他感到身上发冷,睁眼一瞧,不知道什么时候,黎又蘅已经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扒得差不多了。
他的后背还对着半开的支摘窗,不时有冷风溜进来。他忙按住黎又蘅的肩膀,试图打商量:“……去床榻上吧。”
黎又蘅不作回答,也不想听他多说,压下他的后脑勺,将所有多余的话堵在口中。
二人拥在一起,慢慢转换了位置。黎又蘅靠在条案边缘,仰头迎接着,袁彻的手从她的后背往下滑,移到了腰侧,掐着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往上一抬,她便坐到了条案上。
支摘窗外雪花纷飞,黎又蘅伸手将窗关上,热意瞬间四溢开来。
紫檀木条案晃动起来,黎又蘅像一根快要崩断的弦,身子后仰,发出不成调的音。手向后支撑在案上,不慎碰倒花瓶。花枝乱颤,水珠溢出,打湿花蕊,一路漫到地上。
白皙纤长的腿在臂弯中打颤,二人的呼吸、叹声……一切都混在了一起。
良久,终于停下。黎又蘅的腿无力地滑了下去,她依偎在袁彻的胸前歇息,袁彻的喘息声在她耳边回响。外面小雪霏霏,寒风料峭,屋里的人却浑身是汗。
缓过来后,二人回到了床上。
袁彻怕她着凉,给她裹好被子,虽然有些羞臊,但还是说:“我去叫水,待会儿洗一洗。”
他要走,黎又蘅的胳膊却缠住他的腰不放,埋在他怀里说:“不想动。”
他以为黎又蘅是太累了,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也是,二人分离了好些日子,重逢时难免多了许多温情,他也很喜欢黎又蘅这样黏着他。直到黎又蘅蹭了两下,他浑身都僵硬了。
身体反应来得很快,他忙把黎又蘅的手从被子底下拽出来,告诫道:“纵欲伤身!”
黎又蘅抬头,笑容狡黠,“别装。”
……
床榻不堪重负一般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持续良久才被屋外的寒风呼啸压了下去。
事毕,黎又蘅一脸餍足,支着下巴看着身旁的袁彻,他面色泛红,眼底还残存着未消下去的情欲。她伸出手指在他的眼角摩挲,脸上荡漾着笑容。
袁彻不能再任她胡闹了,捉住她的指尖,“你笑什么?”
黎又蘅端详着他:“你这幅样子真好看,只能被我一个人看到太可惜了。”她想了想,突然说:“郎君,明日打一面大大的镜子吧,悬在床顶,让你自己也看看你的模样。”
袁彻皱眉,“不许胡说。”
黎又蘅又笑起来。
“……不许笑。”
黎又蘅戳戳他的脸颊,“怎么什么都不许,你也太霸道了吧。”
袁彻被她说得有些难为情,捏着她的手指不说话了。他望着黎又蘅的眼睛,里面柔情似水,像是有钩子,谁也没有说话,彼此对望着就又贴到了一起。
二人温存了好一会儿后,见天色渐暗,想起还要陪父母用暮食,这便起身沐浴。
收拾一番过后,正好徐应真派人来传话,叫他们去用饭。
雪下得更大了,庭院里积了厚厚的一层,在暮色中映着冷白的光亮。
二人撑着一把油纸伞,并肩走过茫茫的雪。到了饭厅,黎又蘅先进去,袁彻站在檐下收伞,正好瞧见父亲从长廊的另一端走过来,脸色很是阴沉。
第42章
袁褚背着手来到袁彻面前,语气肃然地问:“你今日进宫复命,上呈的给圣上的折子里,检举了万州刺史赈灾不力一事?”
袁彻看他一眼,平静地将伞靠在墙角放好,“正是。我到万州以后,发现百姓领到的赈灾粮和先前朝廷下拨的数量有很大出入,便在折子里阐明了此事。此行时间短,我无法深入调查,只能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如实汇报,至于万州堤坝为何频发决堤,每年下发的修缮款又到底是否用于正途,就需要圣上再派人详查了。”
袁褚冷笑,“你以为你看得很透彻,那你难道不知那万州刺史是太后党羽?你动了太后的人,可想过后果?圣上让你去督办赈灾,做什么要节外生枝!与你同行的张侍郎都一声不吭,偏你自作聪明!”
二人又争执起来,屋里的人听见动静,都赶忙出来。
徐应真问:“这是怎么了?暨明刚回来,你吵他做什么?”
黎又蘅瞧一眼袁褚愠怒的脸色,走到袁彻身边,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
袁彻不动如山,正色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为圣上做事,倘若发现徇私枉法之事,理应揭发,无需看别人眼色。更何况,怎知此次圣上派我前去不是想让我去撕开那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