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聪明人, 合该知道日后要怎么做,若是不知,便不必再留。
“这与宋知蕙有何干系?”晏翊丢下那长巾,开始穿衣。
屏风后刘福用力吸气道:“那……那顾若香此刻还在降雪轩中……”
晏翊手上动作倏然顿住,却只是顿了一瞬,便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系那腰间系带,直接披上外衣,取了大氅便阔步朝外走去。
这一路他脸色沉凝,步步生风,那宽袖中匕首越握越紧,直到走进智贤轩,一脚踹开那紧锁的房门,奔入里间后看到宋知蕙的那一刻,晏翊阴沉到极致的神情中,似才有了一丝隐隐的松动。
这屋内一片狼藉,各式工具散落一地,从床榻到地板上,皆是飞溅的血迹。
晏翊将宋知蕙从头至脚看了一遍,知那身血迹并非是她自己的,这才将冷眸移开,看向倒在地上支吾呻吟的洪瑞。
他手脚皆被软绳所捆,一丝未挂的身上满是血迹。
他口中塞着三根玉/茎,许是塞的时候太过粗暴,那粗壮的玉/茎戳破了他的喉咙,也撑破了他的唇角和脸颊,口中鲜血朝外渗出时,在那碧绿的玉/茎上滑出各种蜿蜒的血色轨迹。
而他身上鲜血最浓之处,已是血肉模糊,痛到他几乎失了知觉。
在看见晏翊的刹那,洪瑞宛若看到救星。方才还对着宋知蕙不住哭求,点头认错,此刻全然换了副嘴脸,一面奋力地朝晏翊的方向蠕动,一面愤恨地看向宋知蕙,那含糊不清的口中,似是在说:“王爷……杀了她,杀了她!”
宋知蕙眸中瞬间浮出一股冷意,方才那所谓的道歉不是因为他知错了,而是他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果不其然,男人的话信不得。
她敛眸,丢下手中满是血珠的银线,朝着晏翊屈腿行礼,“王爷吉祥。”
“吉祥?”晏翊那强压愤怒的声音从喉中挤出。
一想到她做出这般事迹,还能端着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朝他行礼,便有一团怒火从心头直冲脑顶。
手起刀落。
那令人生厌的呻吟声终是停了。
那白花花的浆水与鲜红血迹交织在一处,从那匕首插入的地方缓缓渗出。
晏翊抬脚踹开那身影。
随着那身影轰然倒地,口中的三根玉/茎砸在地上,断裂而出,那被戳在最深处的细小之物,也在此刻从口中掉出,在那血泊中翻滚而落。
这一幕落在眼中,晏翊似也愣了一瞬,待意识到那是何物后,便见他脸上寒霜更重,一把扯下身上大氅,抬手便朝宋知蕙狠狠砸去,“给孤滚回安泰轩。”
回安泰轩这一路,晏翊一言未发,只阔步走在最前。
宋知蕙紧随其后,用那大氅遮着她身上破碎的红裙与血迹。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房,刘福从外将门合上,随后支开屋外侍从,自己也站在了石阶下。
屋内未来及点灯,昏暗中晏翊正坐在罗汉椅上,那忍了一路的盛怒似是并未退散,且还愈发加剧。
“杨心仪。”晏翊少见的因怒气而颤了尾音,“你是拿准了孤不会杀你?”
宋知蕙双膝落地,却是故作疑惑道:“王爷为何要杀妾?”
竟还敢与他装?
晏翊重重一掌拍在手边的四方桌上,“那洪瑞是孤的幕僚,你胆敢杀他!”
“妾没有。”宋知蕙是垂眸低道,“是……王爷杀的。”
晏翊晏翊怒极反笑,那沉冷的笑声令人头皮发麻,“孤若不动手,他此番可还能活命?”
如何就活不了?那东西两苑多少姬妾,不都是这样从他房中出来的?
宋知蕙心中这般想,但嘴上却是缓缓道:“王爷许是不知,但东西两苑的姬妾却是无人不晓,那些看似让人害怕,实则只是房中之乐,洪先生最喜欢如此。”
见晏翊不言语,宋知蕙便继续道:“王爷若不信,可寻人去他柜中搜寻,定能寻出诸如此类的书册来,方才是洪先生让妾按照那书中模样所作,妾从前未曾做过,也不知手上轻重,但妾自知身份低贱,又怎敢抗拒,只能照做……”
想到那东西是宋知蕙亲手割下来的,想到她在洪瑞身前旖旎勾引的模样,晏翊便觉心口火焰又开始翻涌,恨不能干脆将她也一并除之。
“刘福!”他扬声便朝门外喊道,“去降雪轩将那三人拖去……”
“王爷不要!”宋知蕙终是不再装了,她跪伏在地,朝晏翊叩首,“与她们无关,此事全是妾一人所为。”
“一人?”晏翊冷嗤,“来,那你与孤细细说来,只一人是如何做到的,若让孤听出半句虚假,降雪轩那三人……”
“妾错了。”宋知蕙似是彻底放弃了争辩,她伏在地上,带着几分哽咽道,“妾是为了替顾若香出一口气,所以让云舒与安宁二人,四处传言来激怒洪瑞……”
所传皆为真,从前那些死了的人说不出,苟延残喘的又被吓破了胆,便没人敢将实话道出。
但顾若香说了出来,她将那晚的一切都说给了宋知蕙。
宋知蕙这才知道,原那洪瑞身下小如稚童。
因为最是在意,才会扭曲残忍至此,所以宋知蕙敢断定,那洪瑞听到之后,必然心怀嫉恨,定要再来寻顾若香。
“为何知道会是今日?”晏翊冷冷问道。
宋知蕙道:“府内管事若需告假,提前一月便会往上报,赵嬷嬷上元前后告假的事,洪瑞不难查出,替值的人定会因为洪瑞府内声望而不敢抗拒,想着只是一姬妾罢了,带走便带走,王爷定不会计较……”
若今晚赵嬷嬷在,她定然不敢就这样将人放走,哪怕洪瑞将人强带走,她也会想办法去寻刘福。
“再加上王爷今日繁忙,顾及不到府内。”说着,宋知蕙抬眼朝晏翊看去,只是昏暗中,她看不清他神情,“且洪瑞认定即便王爷回来知晓了,也不会为一个姬妾寻他麻烦,毕竟这府内人人皆知,洪瑞最得王爷赏识,大小事宜皆要先与他过问,才可放心……”
黑暗中晏翊又是一声冷笑,“所以你扮作顾若香,去了他房中?”
宋知蕙应是。
晏翊没在说话,只冷冷望着眼前的宋知蕙。
片刻后,他沉沉问道:“若孤今晚不去,你作何打算?”
等了许久,未见宋知蕙回答,晏翊忽地冷笑出声。
即便他回来之后没有寻她,洪瑞重伤一事也会桶到他面前。
毕竟她扮作顾若香出来,真正的顾若香还在降雪轩内,她大可让那婢女等到子时一过,估摸着晏翊回到府中之后,便仓皇失措去寻那管事嬷嬷,说宋知蕙不见了。
旁人不在乎顾若香,却不能不在乎宋知蕙。
所以最后,他还是会出现。
“很好,你筹谋一番,根本没有善后之意,你这是故意做给孤看的。”
她在洪瑞房中等他,等他亲手了解那洪瑞。
黑暗中,那宽大袖袍中的手掌,越握越紧,那手背上青筋也在不住跳动。
“杨心仪。”他又一次低念她名字,“你认准了孤不会杀你。”
宋知蕙再一次缓缓抬头,朝那上首看去,郑重其事道:“王爷才智过人,经今日之事想必心中已有定夺,那洪瑞根本不堪重用。”
说罢,她膝行两步上前,“既今日洪瑞因我而死,那日后我便竭尽所能为王爷尽力。”
话落,她双手抵在额前,重重叩在地上,“恳请王爷宽恕。”
上首许久无声,宋知蕙开始隐隐不安,她试探性又低低道了一句,“我之才智在他之上……王爷若信的过,一试便可知晓……”
还用试?
她这番设计,可谓是有勇有谋,引了洪瑞入套不说,连他也跟着入局。
宴翊还是久久不语。
宋知蕙那心跳愈发加快,等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又低低出声,“那日池中,王爷若觉满意……妾日后还可……”
“日后如何?”
晏翊终是有了回应,那微哑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却又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宋知蕙一时不敢确认,又试探性开口道:“王爷若想……如何都可……”
“哧——”
一道火光在黑暗中倏然亮起,是晏翊用那火折子点了四方小桌上的灯。
灼灼火光下,那黑色鞋靴抵在了她下颚上,将她脸颊缓缓抬起。
他仔细端倪着这张面容,一字一句地与她道:“你记住了,待明年今日,孤必定亲手割了你的喉。”
宋知蕙并未生惧,反而听完之后,唇齿间呼出一口气来,“谢王爷开恩。”
晏翊落下鞋靴,解开外衣,那里间薄衫未系腰带,倏然便大敞开来。
不等宋知蕙反应,他用力扯开那面前发髻,倾泻而落的墨发瞬间在掌中摊开……
第二十九章 他不想克制
晏翊向来自持冷静, 不论喜怒爱惧,皆可一副淡然之色。
先帝在世时,便曾夸赞过在一众皇子中, 唯他养气功夫绝佳。
可此刻,那冰亮与炙热相触的瞬间, 一股强烈的舒意由下至上阵阵袭来, 流于他眉宇之中, 还有那逐渐粗重的呼吸, 与不住起伏的胸口,如此这般毫无隐藏,是晏翊自从记事以来,还是头一次让自己纵于此事之中。
可晏翊却并不认为他今晚是在失控,这只是他不想再去克制罢了。
只要他想, 随时都能停下,拿了那匕首将宋知蕙就地了结。
只是死有何惧, 眼睛一闭的工夫就没了意识, 活着才是最难熬的。
他不能便宜了她,他要留她性命,不论是她才智,还是她这身子, 他皆要物尽其用。
顶多就是一年, 待明年此时,饶是她再有用处,他也该将她弃之。
心里有了决断, 那克制似是彻底消散一般。
疲惫过后又饮了酒的身子,本就热得厉害,再加之方才被宋知蕙激惹至气血上涌, 他此刻只想如何舒意,便如何来。
宋知蕙跪伏在他脚边,头一次听到那样的声音来自晏翊。
她暗暗舒了口气,那紧蹙的眉心终是舒展开来。
她知道自己今晚算是要熬过去了,至于往后这一年,她却还是不能彻底放下心来,晏翊喜怒无常,片刻前他能允你一切,片刻后便能让你一刀毙命,晏信如此,洪瑞也是如此。
待他某日厌倦,或是她一不留神触了他逆鳞,兴许那时他也会一眼不眨将她送入黄泉。
只是松懈了片刻,额上便又传来了晏翊那沙哑的声音。
“今年江南水患,嗯……”他气息陡然一顿,缓了些力道才接着说,“会稽郡内诸河皆泛滥成灾,曹娥江、若耶溪水位暴涨,冲毁堤岸,淹没良田……”
宋知蕙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他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