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稚道:“夏大人,您别着急,慢慢地想,若是您确定是广阳王府的侍卫,我这就去派人将世子过来,”他话还没说完,夏阳伯立刻摇头,“我……我说了,不见……”他急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吓得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被侍卫扶住。
谢玦盯着李稚道:“你少搬出赵慎来吓唬他,赵慎算个什么东西?一条酷好杀人的疯狗吗?你现在去把他叫过来,我们在大理寺恭候大驾。”他身后夏阳伯剧烈颤抖了下,一口气没上来,竟是一歪头瘫在椅子上昏死了过去,谢玦闻声回头看了眼,说话声停了下,低声道:“扶他进去歇会儿。”侍卫点了头,架起人就往里走。
李稚道:“我瞧夏大人这副样子,确实是受了惊吓,他说的话怕是做不得真,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慌乱下记岔了也是有的,若他只描述了衣着打扮,应该是没看清对方的脸吧,那便更不好找了,若是有人穿相似的衣服冒名行凶,这也说不好。”
谢玦缓缓搓着袖中的手,盯着李稚看,“你借口倒多。”
李稚好好跟他说话,“我知道小公子路见不平很是气愤,想要为夏大人讨回公道,我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只是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为弱者讨回公道是好事,但也不能够误伤无辜之人,世子殿下是皇亲国戚,又是镇守雍州的边境大将,若是仅凭三两句糊涂话冤枉了他,会寒了国士的心。”
谢玦嘴角一抽,“你少假惺惺,赵慎还用冤枉吗?就他干得那些事,一桩算一刀,全盛京城的刽子手都得累到气绝,还寒了国士的心,哪门子的国士?你在说你自己吗?”他忽然一脸的鄙夷。
李稚笑道:“这自然不是说我。我的意思是说,此事需要证据,小公子放心,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清楚,一有眉目立刻告诉你。”
“你查?”
李稚大方地道:“若是小公子不放心,那也可以自己带人去查,我会下令让大理寺与刑部全力配合。”
谢玦忽然短暂地消了声音,李稚一早就猜到了他这反应,谢玦一定派人仔仔细细追查过,没查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估计也找不到人证,不然要有证据早就一进门就甩他脸上了,谢玦心中也知道这事没法定性,过来骂两句过过瘾罢了,李稚照顾他的面子,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会派人查清楚。”
谢玦顺着台阶立刻道:“行,这事暂时放一边,我看你能查个什么东西出来,这么恶劣的事,要没找到凶手你们也别干了。”
李稚笑道:“好。”
谢玦虽然言辞间占上风,可心中却很不舒坦,总感觉对方说话阴阳怪气暗压自己一头,李稚也不是赵慎那种大开大阖的敞亮人,让他没办法直截了当地回击,这种感觉正像是在用拳头锤棉花,对方从容不迫,倒显得他过于咄咄逼人,这莫名理亏的感觉令他更憋屈了。
他看了李稚半晌,道:“这事可以暂放,不过我还有另一桩事要过问,赵慎的马冲撞了夏阳伯,将老人家撞成了重伤,这算不算是纵马行凶?我刚翻了律书,书上明言纵家奴、家畜行凶,主人需要连带承担罪责,夏阳伯是朝廷命官,岁数又在六旬以上,按律主人轻则施以鞭刑,重则偿命,还有那匹马,按律必须处死。”
谢玦从手边拿起那本金皮律书一把扔给了李稚,李稚抱住了书,打开翻了翻,谢玦道:“我听说你一上任重新修补了门口金碑,那上面有句话叫法不阿贵,说的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这案又该如何算呢?夏阳伯重伤可是许多人亲眼得见,如今更是闹得满朝皆知,这总没法抵赖了。”
李稚翻完了那条古老的律令,心中感慨对方确实是有备而来,看来是非要把这事情管到底了,他道:“这件事恐怕要另论,若是私人恩怨牵扯,应该交由诉讼处理,大理寺监管刑狱掌案,却并非直接掌管诉讼……”他话还没说完,谢玦直接一拍手道:“行,诉讼是吧,上京兆处!”李稚顿时没了声音,看着谢玦二话不说起身就往外走,还不忘抬手示意侍卫把他也带上,饶是李稚也惊到了,这真的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啊,半晌他笑了下。
下属见那群侍卫表情森然团团围着李稚,连忙跑进来,问道:“要不要派人禀告世子?”
李稚收了书,低声道:“不用,这孩子是一根筋,冲冠一怒,今天一定要为夏阳伯讨个正义的说法,不然没完,我去一趟吧。”他把律书交给下属,跟着那群侍卫往外走了,那下属惴惴不安地看着李稚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李稚看上去很从容,被一大群侍卫拥着也走的不紧不慢。
谢玦嫌弃他走的慢,想要让侍卫将他拖走,李稚婉拒了他的好心,自己走快了些,他也不知道为何,看着谢玦骑在马上的这副样子莫名觉得他可爱,但其实谢玦和“可爱”这个词并搭不上任何的边,这个少年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怒时眼神锋利如箭,做事习惯快刀斩乱麻异常果决,身上还有种藐视一切的傲物感,无论如何,这份气质也不是温柔可爱,或许是爱屋及乌吧,刚升起这念头的瞬间,他又是不自觉地怔了下。
京兆处
郑克觉得自己一定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在出来迎接诉讼的人时,他差点眼前一黑,为什么又是他?!苍天啊!李稚见到他时也很意外,将他打量一番,率先与他打了个招呼,“郑大人?原来你离开大理寺后在京兆处高就了?我就说这天下之大,像您这样的栋梁之才,一定有用武之地,才几日不见,您如今已经高升为京兆府尹了,恭喜。”
郑克现在一见到李稚,心中下意识充满了警惕与忌惮,对方每说一句话,他便感到心口更憋闷一分,仿佛有大团的淤血凝在心脏处,他又开始胸闷气短了,尽力挤出个笑容来,“少卿大人说笑,我、我略有些福气,”他又看向旁边尊贵的少年,“谢小公子贵安,两位贵客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他刚问完这一句话,余光就看见李稚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那笑中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怜惜,他尚未回过味来,少年直接道:“不用客气,我来京兆衙门是代夏阳伯状告广阳王世子赵慎纵马行凶。”说完让人将已经清醒过来的夏阳伯从门外扶进来,郑克的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
郑克掏出帕子擦了圈自己额头上的汗,“告、告告告……”
谢玦加重语气道:“告广阳王世子赵慎,纵、马、行、凶。”
一旁的李稚心道你还说两遍,郑大人现在只怪老上司朱春芳连夜跑没捎上他,若是原地有个孔他立刻能钻进去。李稚对与他没有利益之争的人一向宽容,当初郑克自觉为他让路,他对他观感并不差,此时见郑克不停地擦着汗,也觉得这是有些可怜了,他调查过大理寺的前世今生,郑大人算是大理寺中为数不多会干点活的人,老人家官瘾是重了些,但罪不至此啊,这都快要吓昏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敢杀我的马?
李稚:不急不急,我已经在现场帮你争取了,马不用死,改成了游街示众
哥哥:????
李稚拿出写着罪名的牌子。
哥哥:这啥?
李稚(笑):罪名,挂脖子上,然后游街示众。
哥哥:………………
马:你是不是蓄意报复我哈你?
李稚:没有没有,我是爱你的,我爱屋及乌,来把这牌子戴脖子上。
第65章 马:我不是真的马,你们才是
王府。
萧皓揭开珠帘走进来,赵慎正靠坐在窗前的躺椅上一言不发,窗户开了一半,外面树荫碧幽幽的。赵慎闲下来时喜欢单独待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时他能这样静静地坐上一天。萧皓喊了一声“世子”,赵慎看向他,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猫突然从他轻拢着的食指与拇指中冒出个脑袋来,赵慎张开手,小白猫左前脚忽然一崴,差点从他的膝盖上摔下去,好不容易才蹲稳了。
萧皓眼神流露出意外,前两日他无意中在王府屋顶上发现了一只母猫的尸体,又循着细小的声音在墙洞中找到了一窝小猫,检查后发现还有两只活着,他私心中挺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兽,于是把两只小猫带回去养了起来,却没想到它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小猫朝着萧皓叫个不停,赵慎问道:“你养的?”
萧皓点头,莫名有些尴尬,上前去把那只小猫接过来了,一个高大英俊的侍卫手掌中抓着只小白猫,见它乱动个不停,一把将四条小短腿都抓住了,小白猫委屈地叫个不停,萧皓更尴尬了,赵慎反倒看得笑了起来,“有事?”
萧皓正色道:“京兆处传人来请您过去一趟,听说是谢府二公子谢玦帮夏伯阳告了一状,指责您纵马行凶,少卿大人已经先行过去了。”
“谢家人怎么也掺和进这事来了?”
“不太清楚,据说是夏伯阳遇袭,正好他路过被他所救,少卿大人那边递话过来,说此事您不用出面。”萧皓稍微放轻了声音,“少卿大人说,谢家二公子是个一根筋,言下之意应该是且让着他些。”
赵慎被这说法逗笑了,“谢照与谢珩都是老谋深算的政客,怎么会培养出这样的二公子?像他这样莽撞,可是会给自己的兄长添不少的麻烦啊。”
萧皓道:“听说谢珩对这个过继来的弟弟很是疼爱,不过这孩子自己不大争气,不爱读书,也不够尊重家中长辈,据说还气跑过名师,谢家家教出了名的严,谢珩却没有指责过他半点,还为他另请了新的老师。”
赵慎半晌才道:“谢珩这人确实有意思。”
萧皓闻声不解,“听世子的意思,怎么好像还夸起他了?自古长兄如父,他把自己的弟弟教养成这副野蛮不驯的样子,犯了错不帮他纠正,也不教他为人处世之道,只一味的包庇纵容,如此不称职的兄长,也是难得一见。”
赵慎低头笑道:“因材施教,如今能有这份洞察与远见的人不多了。”
萧皓没弄懂这两者中有何联系,赵慎道:“这事我出面确实不合适,你跑一趟,帮衬着少卿大人一些,撑个场面就行。”
“是。”萧皓拢了手中的白猫往外走。
房间中重新恢复了安静,没一会儿,赵慎慢慢笑了下,轻轻翻开另一只手掌,又一只奶白色的小猫从他袖子里钻出来,卷着尾巴在他的腿上蹲好,风从窗外吹进来,纤细洁白的绒毛也轻轻浮动,它抬着头与赵慎对视,像是一小朵白色蒲公英,赵慎摸了下它,扭头继续看着窗外浓郁绿荫,小猫也跟着看过去,阳光细细地勾勒着一人一猫的轮廓,年轻的皇孙一双眼睛像是波光粼粼的镜湖,深不见底。
京兆处。
郑克穷极毕生所学也无法描述出他此刻的心情,满屋狼藉,一片混乱,他坐在高堂上,屁股像是点了火似的,却不得不继续坐着,看着堂下两尊大神争执不下。京兆处过来旁听的同僚们分坐在两边,全都面面相觑,没人说话,眼见着谢玦看向自己,郑克端着本律书不知如何是好。
谢玦直接道:“这都是白纸黑字写清楚了的律文,赵慎纵容自己的恶马行凶伤人,本就应该按律处置,还有何异议?立刻将罪人与恶马捉拿归案便是。”
可怜郑克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刚刚他已经派人去王府小心翼翼地请了一趟赵慎,对方理都没理,打死他也不敢去将人强行抓过来,他私心并不想为了个莫名其妙的夏阳伯得罪赵慎,可当着谢府的面和稀泥,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只好道:“按律令来说,确实如此。”他说话间又瞥了眼李稚。
一直没说话的李稚终于开口道:“到目前为止,这都是夏阳伯的一面之词,总该听听另一方的解释,兼听则明,郑大人您说呢?”
“是,是。”郑克心道这尽是故意说废话,赵慎压根无意理会,他来了也不会承认,照那尊大佛的行事风格,说不定到了当堂把夏阳伯给打死了,还省得追问马的事情了,这事处理不好一旦引起更大的风波,被问责的只能是他这种夹缝生存的官员,郑克思及此头都大了,“世子他不知何故没有能够到场。”
李稚道:“世子殿下公忠体国,日夜为梁朝操劳,他身上还有上次与氐人比试时留下的旧伤尚未痊愈,前些日子陛下又交代了他许多事务,忙碌伤身,这两日陛下体恤他劳累,嘱咐他在家静养。”
郑克忙道:“若是如此,那来不了也是在情理之中。”
谢玦在旁边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心中冷笑不止,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慎是多精忠报国,平时兴风作浪也没见他缺席过,一到关键时刻便托病,不过是打赢了个氐人,被这帮人拿出来当了一万年的挡箭牌,他直接道:“既然人来不了,那马呢?”
墙头草一吹就倒,郑克道:“此言有理,这马如今又在何处?”他忽然跟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似的,“是啊,争执许久了,这匹马如今在哪里?”
所有人都看向李稚,李稚看着谢玦道:“这我也不清楚。”
谢玦道:“丢了?”
李稚道:“是丢了有一阵子了,恐怕要派人找找。”
谢玦扭头对手下道:“所有人都派出去,把那匹恶马捉拿归案。”显然他已经看出来这京兆处不干事了,索性让自己的手下去办,李稚听见“捉拿归案”四个字时眉头轻轻抽了下,顿时没了声音。
全城轰轰烈烈地掀起了地毯式搜寻恶马的浪潮,当萧皓带着人赶过来时,大堂中众人全都不说话,意外的和谐安静,谢玦坐在椅子上翻着律书,夏阳伯缩成一团默不作声,李稚立在堂下,而郑克与一众京兆处官员则是如丧考妣垂头丧气,尽管没人说话,但也没有人敢起身离开。
萧皓来到李稚身边,李稚用眼神示意他没事,萧皓见状也不再说话,陪他站着。
这一找就找了一整日,眼见着天都黑了,依旧没有音讯传来,李稚本想劝说谢玦天色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叫家里人担心,等马找到了,明日再来对簿公堂也不迟,可谢玦摆明了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今天在座的谁也别想走,除了夏伯阳身体不好回后堂歇着,其他人全都给他老老实实地坐着,李稚也无可奈何,众人只好继续坐着等消息。
夜已经彻底深了,侍者进来点了灯,又退下去,反复两三次,在座十几位京兆尹的老大人熬不住了,他们平时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年纪也大了,自然比不上李稚谢玦这般年轻气盛精神足的,此刻困意上涌,均是哈欠连连,泪眼婆娑。
李稚坐在椅子上,看谢玦无聊地将律书卷了卷反手支在案上,劝道:“夜深了,不成还是先回去吧。”
谢玦抬眼盯着他看了半晌,“李稚,我哥到底哪里亏待了你,我想了整整一个月也没想通,拜高踩低的人我见得多了,可吃里扒外到你这种地步的,确实难得。”
话音刚落,原本堂中压着的哈欠声骤停,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李稚也没想到他会忽然发难,道:“谢中书渊博雅量,虽然我已经不在谢府当差,可我始终牢记当年他对我的提携之义与教诲之恩,如今我们同朝为官,皆是为国效忠,并没有分道扬镳之说,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我心中对谢中书尊崇备至,绝无半点不敬之心。”
谢玦忽然嗤笑了一声,“你敢说实话吗?”
李稚低声道:“我说的皆是肺腑之言。”
谢玦手中用力,那本金皮律书顿时塌下去一半,他显然是有话想说,却最终没有当众说出来,最后又是笑了一声,对李稚道:“你仗着谢家人要脸面,不愿降低身价和你这种无耻小人计较,可你要记住,你如今是风光无限,但你在赵慎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背主求荣者万人唾弃,聪明人谁敢真的重用你?赵慎的残酷心性众人皆知,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李稚不说话,一旁的萧皓开口道:“世子殿下特意吩咐,让我过来帮衬少卿大人,少卿大人与世子殿下情谊堪比手足,切不可听外人三言两语挑拨离间,人才不得重用,是上位者有眼无珠,世子说,昔有高山阳投奔昭景公,如今他诚愿鼓瑟吹笙静候嘉宾,只希望上苍能够降下更多的人才。”
谢玦盯着萧皓,眼中颇有冷嘲之意,“道貌岸然。”赵慎那种人要是能有这种好心,天都要笑得塌下来了,他不再和这帮人作无谓的口舌之争,转开了头,李稚也回身示意萧皓不要再说了,众人于是继续等着,京兆处那帮老大人已经被这段小插曲吓醒了,见双方没有吵起来,暗自松了口气,可与此同时,这心中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郑克就在心中想,怎么没吵起来呢?
又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谢玦依旧沉得住气,这可苦了其他老大人们,熬夜熬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眼见着要挺到第二天去,就在这时,大堂外有脚步声响起来,所有人刷的扭头看去,李稚也看过去,进来的是谢玦的手下,“二公子,马找到了!”
一句话掷地有声,众人睡意顿时一扫而空。
谢玦道:“把它带进来!”
那手下声音低了下去,“马是找到了,不过没能够带回来。”
谢玦道:“为何?”
那手下面露难色,萧皓慢悠悠地帮着他解释道:“那匹黑骊是关西羌族进贡的塞北宝马,性格高傲冷酷,一向瞧不起人,除了主人外没有人能够牵引它,近身都不能够,人一靠近,它立刻跟四脚麋鹿似的跑开了。”说完他看向谢玦,“世子驯好这匹马后,把它放在军营中散养了五年,在雍州城中又放养了三年,从没有听说过它伤人,唯一一次例外是个氐人,对方拿铁弩箭射它的眼睛。”
谢玦问手下道:“那匹马现在在哪里?”
手下回道:“在西城二十里外的醉庭湖,抓不到它。”
李稚对萧皓道:“去帮他们把马牵回来吧。”他知道那匹马除了格外讨好赵慎外,也唯有萧皓能够指使得动,萧皓奉命转身出去了,谢玦那群手下见状也退了下去。
趁着马还没被牵回来,而谢玦又不准人离开,李稚于是想要多说两句,“如各位大人刚刚所听见的,那匹黑骊从不伤人,依我看此事恐怕另有内情。”
谢玦已经让人去把夏伯阳喊出来了,不过他也没指望夏伯阳那指甲盖大小的胆子他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你们说不伤人便不伤人?那匹野马之前被养在御马监,不仅吼死过同类,更是踹死过好几个驯马者,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它本来就是匹疯马。”
当年羌人部落为了捉到它敬献给梁朝,死伤了不少勇士,梁朝收到这份满是异族特色的礼物后,其实并不满意,连着死了几个驯马师后,上面的人也不再管它了,只端着大国风度,划了片地随便养着它罢了。谢玦说的确实是实情,李稚没有反驳。
谢玦拍案定板道:“无论有何内情,人命关天,这匹马重伤了朝廷重臣,今日必须按律处死,并要昭告全城,以证视听。还有他的主人,念及并没有闹出人命,按例施以鞭刑。”
李稚斟酌道:“此事不妥吧。”
谢玦道:“有何不妥?你既然是大理寺少卿,这刚上任还没几日就想徇私枉法,未免太不将三省放在眼中了,还是你听了两句吹嘘,真以为广阳王府就是王法了?”
李稚才发现谢玦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想要治他一个徇私枉法之罪,顺带着杀了那匹马震慑广阳王府,他笑了下,“我绝没有想要枉法之意,恶马伤人必然要按律惩处,我决无异议,我只是觉得这罪名定得有些不妥,依我看,这匹马的主人并非是广阳王世子,故而这罪名也连坐不到世子的头上去。”
谢玦差点笑了,“你胡说八道连脑子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