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并没有去动,但或许是即将要失去的痛楚在诱惑他,那股子冲动在血液里沸腾,使他迫切地,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子文件夹,点开了那个名为作精计划的文档。
如何当好一个作精:
一、脾气很坏,嘴巴很厉害——你今天一定要陪我!
二、提各种过分要求——能摸摸胸肌吗?能看看腹肌吗?
三、超级黏人——就要查岗,就要查岗!
四、挑战一个直男的底线——可以牵手吗,可以抱抱吗?可以亲亲吗?
周时锐视线微顿,不太明白,但心跳却开始莫名加快。
因为他在底下看到了一行随便打的小字。
啊啊啊啊啊当作精好累啊!!太难了!!!周时锐怎么还没和我提分手啊QAQ!!!撑不住了!!!!
耳边像是骤然响起了嗡嗡声,过度的信息量将他直接钉在原地,他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在如此繁杂的思绪中,也能迅速理清楚缘由。
与其说这是一份作精计划表,不如说,是一份分手计划表。
从最初的日期推测,可以看出,是他们刚谈那一阵,而结合乐澄的种种行为,和计划表的批注。
神经像是忽然亮起红灯,在暴走的边缘。
周时锐有些突兀地想笑,最后,他真的轻笑出声,眼底却无分毫笑意,他轻点了两下屏幕,点在那个“QAQ”上。
好啊。太好了。周时锐想,他觉得很好,好得他妈的不得了。
第45章
一秒, 两秒。
三秒。
笑意如潮水般敛去,周时锐死死地盯着那一小块屏幕,指骨用力地捏着鼠标, 青筋鼓起, 耳鸣, 强烈的耳鸣,像是迎头给他一棒,让他头晕目眩,呼吸急促。
乐澄从头到尾都是骗他?
所以,一开始就没有真心对吗?
可那些好算什么?
算可怜他吗?
灵魂仿佛被撕裂,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撕扯他,让他产生了一种如在梦中的错觉。
原来如此。
原来那个看起来可笑的,“我喜欢柏拉图”,是认真的。
喜欢和他,柏拉图。
手机铃声在响。
周时锐并没有反应, 直到耳边那阵嗡鸣消散, 他才慢慢垂眸, 看向屏幕。
[澄澄]
他沉默着盯了一会儿, 手指微曲, 接通。
“周时锐, 我已经下楼了。”乐澄的声音从话筒中清晰地传来,像是从前每个时刻, “你在来的路上吗?”
“周时锐……”乐澄像是犹豫片刻, 顿了顿又说,“你来吧, 我会等着你的。”
半晌。
“嗯。”这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周时锐这样回答, “……二十分钟,我会到。”
“好。”乐澄的尾音上扬,“那我等你。”
电话被挂断。
二十分钟后。
乐澄没上去等,就老老实实地站在路边,他怕周时锐早来,见不到他,那样就错过了。
站得有点累,乐澄索性蹲在一旁。
“啪嗒。”
轻微的脚步声,但在寂静的夜色中极为清脆,乐澄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周时锐。
周时锐太高,乐澄仰着脸瞧他,朦胧的月色下,看不清神色。
“你来了!”乐澄想站起来,起身的瞬间又有些腿麻,被迫又蹲了回去,皱了皱眉,他再次看向周时锐。
周时锐也静静望着他。
这个场景并不陌生,相似的样子像是将人瞬间拉入回忆,乐澄忽然想起,也是这样的一个夜色,他也是这样地等待,同样的心跳,同样的风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用懒洋洋的腔调说,周时锐,我腿麻了。
周时锐便将他拉起,抱入怀中。
风过无痕,但记忆有。
缓了有五六秒,乐澄站起身,不算特别麻,他忍不住跺了跺脚。
借着月色,他终于看清楚周时锐的脸,明明才一天没见,但他却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周时锐不发一言地将电脑包递给他,乐澄去接,无意间,他碰到了周时锐的手指,环境太暗,好像有道擦伤。
微凉的触感。是冷吗?
指尖蜷缩,乐澄看到周时锐不自觉地握拳,没忍住上前一步:“周时锐,你……”
周时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动,也没说话,停顿数秒,便转过身,像是要直接离去。
莫名地,乐澄此刻非常想抱他,他记得周时锐身上是什么味道,什么温度,但此刻,周时锐的气场太强,他不敢。
“周时锐。”乐澄连忙开口,“你是不是要和我说什么?”
说什么?
周时锐终于还是侧过脸,视线垂落,落在乐澄那张一如往昔般,清丽的脸颊,明亮的眸子上。
要说什么呢,要把所有的不堪刨出来,放在眼前,质问、激烈的争吵,让最后的体面都无法维持吗?
用最让对方难堪的语言去刺激对方吗?
那乐澄会哭吗?
他能看到乐澄的眼泪,忍心不去擦吗?
“没有。”沉默良久,胸腔中像是有热油在烧,周时锐掐着手掌,用一种极为平静的声音说,“你回去吧。”
“那我们。”乐澄确定自己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楚,他解释了三遍,周时锐这么聪明,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我们,我们就只能这样吗?”
周时锐:“哪样?”
“不说话,不认识,回到从前,那样。”乐澄的声音很轻。
周时锐像是深深注视着他,然后点头:“嗯。”
好吧。
心脏像是被拉扯起来,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乐澄垂下眼睫,在周时锐转身走的瞬间,又开口:“你的手。”
周时锐停顿,乐澄走到他面前,又重复了一遍:“你的手。”
周时锐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乐澄莫名地不想被这个眼神注视,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随手放进去的创可贴,然后微微上前,放进周时锐那个没受伤的手里。
指尖和掌心的接触转瞬即逝。
乐澄没抬眼,抿了下唇:“你,记得换。”
心脏像是被人莫名攥了一下,本该紧扣冷硬的心房轻而易举地融化,生出一种绵延不绝的悸动和痛楚,乐澄转身走了,脚步声很轻,但那声音震在鼓膜,像是呼啸的风声,周时锐控制不住地,想要抬手,眉头紧紧蹙起。
但最终他却并没有,连一片衣袖都没有抓到。
-
乐澄精神萎靡了三天。
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在经历一场失恋,有种失去的痛苦搅得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谭小白给他捎了饭回来,又宛如大太监一般高声宣布:“吃饭了——”
乐澄没什么情绪地从床上爬下来,最近两天他都没开电脑,不想画画,不想动,像是怕触景生情,这是周时锐给他修的电脑,他选择性地不想去看。
乐澄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小白”,然后扒拉开饭盒,一口一口吃着。
“今天天气很好,外面都不下雨了。”谭小白看着他说,“你是不是得出去走走。”
“没劲。”乐澄摇头,把饭塞嘴里,“感觉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劲。”
“怎么了。”谭小白有些担忧地问,“这几天这么无精打采的,总不能分了手,周时锐把你魂也吸走了?”
这本是句调侃的话,乐澄抬眼,谭小白看见他漆黑的眸子,对视了两秒,才觉得不妙,怎么这时候提这种话:“哎呀,我是说着玩……”
“可能是吧。”乐澄忽然认真地说。
谭小白有点惊讶,“什么?”
“可能是吧。”乐澄小声重复,垂着脑袋,看着眼前的饭,忍不住有些伤心地想,当初谭小白说的周时锐喜不喜欢他他不知道,但这阵如同梅雨般连绵不绝的伤心,却让他发现,自己似乎对周时锐并不是全无感情。
“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想了。”谭小白暼着他低垂的唇角,“不就是分手吗,我觉得你就是长时间没晒太阳,需要补充能量,补充钙!这样吧,今天下午社团有活动,刚招了新人,你来玩一玩,也算放松心情,好不好?”
知道谭小白是一片好心,乐澄只好点头:“好吧。”
“这才对嘛。”谭小白说,“既然你这么想他,说不定还能在路上碰到他呢。”
乐澄轻轻皱了下眉:“我也没……”
谭小白一脸无奈,“行了,不用说什么你也没想这种话,刚分手,想前任很正常,说白了就是种戒断反应,跟戒烟似的,扛过去忍几天就好了。”
乐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