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用说?”江有信又吞了杯水,皮靴踩在凳子上,神秘地对着卫玄序笑,“但是聪明勇敢又能干的我还打探出来了个线索。”
卫玄序瞥过去,嘴角一顿。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肖月从病床上爬起来了。
“什么?”
“金望角有个人见过那鬼,名叫徐大庆。哎哎,玄序你去哪?你等等我!你等我喝口水!玄序!”
未几,卫江两个身影便消失在满庭芳。
◇ 第86章 都一块死吧
卫玄序和江有信两人飞奔在夜雨里,虽说天上的雨下得不是很大,可还是快淋湿了江有信半个肩头。
卫玄序在前面探,江有信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边跑边喊:“玄序!为什么非要跑啊,又不是没有剑,咱俩现在就好像那个俩蠢毛贼一样。”
卫玄序倒是气息平稳:“元京四处都是瞭望台,不能用剑。”说着,他从怀里掷出一枚金色的符咒,啪嗒一下贴在江有信胸口上。
江有信的双腿顿了一下,旋即立刻离开地面一寸的距离,他这才发现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在傻乎乎地跑!
“玄序你作弊!”
骂了一声,江有信又借助咒符凑在卫玄序身边:“明天去不行?非得赶在大半夜的去?”
卫玄序面无表情地讽刺:“也可以。还可以带大家一起去,人多,热闹。”
闻言,江有信一笑:“你骂我。”
“不敢。”
江有信不知道他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从哪里来,以前还好好的,可从这次见面起,卫玄序好像更不想跟他说什么话了。
于是他在心里宽慰自己:二十多了也该到叛逆的时候了。理解万岁。
秉承着自己比卫玄序年纪还要大三岁,身为兄长得多和玄序弟弟交流的老兄长心态,江有信假装没听出来卫玄序话里的软刺,接着挑开一个话题:“唉,玄序,刚才我忙着喝水,有一件事我忘了给你说。”
卫玄序:“江公子请讲。”江有信:。
怎么感觉还是阴阳怪气的?
不管了,乐呵呵地继续说:“那个徐大庆已经被吓傻了,估计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话了。”
忽然,卫玄序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两道利刃般的目光立刻就向他投射过来,一股无形的寒意登时冷了江有信的后背:“那个……你走得实在太急……我想着,你是不是,或许可能,是想去他家打个招呼、吃顿饭交个朋友什么的……?”说到最后,说得他自己都发虚。
“呵。”
江有信腿也跟着一抖。
没过多久,卫玄序收敛起怒色:“抱歉,失仪。”
江有信尴尬笑笑:“还好还好。没太失。”
话音刚落,他看见卫玄序立刻又开始动手,忙问:“玄序你又要去哪?”
卫玄序头也不回:“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江有信转了转脖子,也跟了上去。-
没过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一处极其破旧的农屋前。屋子用石墙高高磊起,墙上钉了好些防贼的钉子和铁网。一扇同样破旧不堪的木门歪七扭八地立在两人面前,门是被人用木棍在外面抵住的。借助雨光,右上角的那近乎剥落的门牌号挂在上面。
江有信比对着编号:“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话音刚落,石墙里面忽然传出一片急促的敲打,像是有人在用竹竿敲打石墙。卫江二人正要躲,一个粗犷的男声立刻叫骂起来:“放老子出去!老子他妈的好得很!你们才是疯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把老子关起来,就是想要抢老子婆娘,抢老子儿子!放老子出去!”说着,有几块碎砖应声落下来。
卫玄序急道:“小心。”
江有信一个没注意,眼看两掌大的红砖就要砸下来,卫玄序眼疾手快地挥出一道真气。砰。
碎砖几乎贴着江有信的耳朵炸成尘雾。
听见声响,里面的男人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又更加卖力地扔出石头:“老子就知道!老子就知道你们在外面防着老子!畜生!猪狗不如!”
江有信忙着扑打身上,灰尘和雨水混在一起,多少有些狼狈。
他啧舌道:“是徐大庆没错。”
话音刚落,卫玄序伸手正要推开。
忽然,远处一阵脚步声飘起来。
靴底踏水的声响里混着模糊的人声:“安静点。不要扰民。”
卫江两人相视一眼:这么晚了,还有谁来?
顷刻间,两人很有默契地躲在了石墙角的柴草垛后面。
片刻后,那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走来,听上去约莫有五六个人。他们最后站在徐大庆的门前停下了脚步:“开门。”
“是,公子。”
卫玄序眉头一皱:公子?
他悄悄站在墙边露出一只眼睛,雨光里,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那人一身绛紫色长袍,身后还跟了四五个侍从,正是那日在疫所遇到的从华。
卫玄序心下思忖,只见从华一众人如风卷残云般冲进了农屋,一把裹挟着拼命挣扎的徐大庆进了堂屋。
江有信在身后暗暗戳了戳他。
卫玄序转过身来,江有信用眼神询问:谁?
卫玄序无声吐出两个字:“从华。”
江有信一愣,旋即露出正色:走。
他来元京是想解决百花疫,因为若是天下找不到治愈的方法,那迟早会危急到云州。可一旦牵扯到金麟台,尤其是那个“从”,说不好一夜之间便翻云覆雨,几乎没有丝毫地犹豫,他便立刻做出了最安全的选择。
卫玄序点了点头。
见状,江有信贴着石墙回返。
走了好几步,一转头,卫玄序没跟上来,还站在原地。
于是他焦急的“噼噼”两声,卫玄序看过来了。
江有信快速招了两下手:你走啊?
卫玄序也回应挥了两下:你走啊。
江有信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脚步:?
连忙折返回去要拉他,扯了两下根本扯不动,他就好像那个大石头一动不动安如山。
江有信瞪过去:你别淘气!
卫玄序疑惑:你有病?
江有信伸出两手,指着农舍里面的方向一铲一铲,又在卫玄序身上比划了好久,最后把手往脖子上一抹:你滴,明白?
下一刻,卫玄序伸手就要往墙上爬。
江有信立刻抱着他的腰往下拉:逆天!!
怎么还越说越赛上了!
忽然,屋子里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啊啊啊啊——!!”
卫江二人一顿。
紧接着,江有信手下一滑,卫玄序立刻就翻墙而入,急得他在墙下面直跺脚:“回来!你给我回来玄序!”
而卫玄序那边没有任何要听从的意思。
江有信一咬牙,犹豫了良久,最后也跟着翻了过去。-
两人躲在屋后的草垛里,透过堂屋墙上石砖缝隙向里面看。
从华带来的人点亮了三四只煤油灯,借助并不算明亮的灯光,卫玄序瞥见地上有许多血迹,徐大庆蜷缩着倚靠在墙角,惊恐地看着一步一步向他逼来的从华。
“妈的这是要干什么。”旁边江有信低声惊诧。
紧接着,从华捏着沾满血的匕首,俯身在徐大庆面前,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他语调轻柔,问:“那天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徐大庆的耳垂下面有一道好长的豁口,他恐慌地四处抓挠,把耳边的血抹在脸上,嘴巴张的老大,嘴里也呛着血。
徐大庆仰头看着从华,仿佛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一样,拼命往后躲:“鬼……你是鬼……你要来杀我……你杀了我妻儿……鬼……你是鬼……”
八宝不忍,上前劝言:“公子,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不如——”
话音未落,从华轻轻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已经宽容他这么多日子了,他是真疯也好,假疯也罢,今天问不出话来,明天元京就要死几百人,孰轻孰重?”
说着,手起刀落间,徐大庆捂着血流不止的手掌,像个蛆虫一样在地上胡乱扭动。
“啊——!!!”
屋子里包括八宝在内的侍从,无一不对眼前的惨状低下眉眼,只有从华漂亮温柔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动容。
徐大庆的血喷溅在他的身上,血色把他绛紫色的锦袍染成一种诡异的色彩。
从华提起徐大庆的衣衫,抬脚将他踢在石墙上,他弯腰在血泊里拾起了个什么东西,而后重重一脚踩在徐大庆的肩膀上,俯视着望他。
徐大庆一个魁梧的汉子被吓得动也不敢动,全身止不住打颤。啪嗒一下。
从华将手里的东西随意丢在徐大庆脸上,吓得他浑身又是一抖。
那是一根断手指,顺着徐大庆的身上滑落下来,而后滚落在他残缺的手掌旁边。
从华音调还是很轻,听上去像是宽慰:“你妻儿死的时候,是从手指开始发烂的吧?是哪根?我砍的对不对?”
徐大庆瞪大双眼盯着他,嘴里不断咳着血。
“如今你也亲身体会过了,多痛啊。你告诉我,那天你看到的东西往哪里跑了,我去替你帮你妻儿报仇。”
徐大庆还是没有开口。
从华很有耐心地等了片刻,而后低头轻叹,手腕一翻,匕首的刀尖又滑到了前端。
八宝忍不住上前:“公子……”
从华背对着他:“你出去吧。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