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心:“约莫半个时辰前,七皇子晚膳都没吃,说是不舒服。很快,那边就不让进人了。”
禹若无意识皱眉:“那就是今天早晨的时候……”
“打听到情况如何了吗?”
谷心摇头。
“守卫很严,叶公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请了那位薛老板的护卫,全都守在七皇子的院外,薛老板也来看了看,把剩余的珍宝酒留了两坛。我去问他,他也什么都没说,但脸色很差,估计不太好。”
禹若心沉了下去。
在京城的时候听七皇子病了,和现在听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他亲眼看见外面瘟疫死了多少人。
曲渡边的院内。
房间中。
当事人现在的情况完全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糟糕。
曲渡边甚至就坐在床边,模拟器真实度开到了百分百,方便他及时给杨太医反馈感受。
叶小远带着面巾,站在杨太医身边,两只手攥在一起,指节泛白。
曲渡边安抚笑笑,把他支开:“伴伴,我想吃点酸的,嘴巴没味道。”
叶小远:“好。”
他离开后,房间只剩了杨太医一个人。
曲渡边微微俯身,眸如点星:“我这些年生病,都是您治疗,我的身体对药物的反应不同于旁人,杨太医你是最了解的。”
“何种剂量,作用在我身上的效果,和作用在普通人身上的效果,你也有记录。”
杨太医倏然抬头。
他看着七皇子的神色,几秒后,才颤声问:“殿下…你想干什么。”
曲渡边亦回视着他,半点闪避和犹疑都没有。
“我来给他们试药,缩短药方研制时间,会少死很多人。”
第122章
“殿下!”
杨太医:“万万不可!”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 站起来失态道:“疫毒入体,药物侵身,一个不慎, 殿下可知是何种后果?”
此乃死路!
曲渡边头有点昏,坐在床边,手肘压着膝盖, 他捏捏眉心, “声音小些, 别叫伴伴听见。”
杨太医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只能把声音低下去, 道:“殿下, 你是千金之躯。”
曲渡边:“我和外面的人的性命本质上是一样的。”
“药物在我体内起作用快,作用消退也快,更具体的…杨太医,你比我清楚得多。”
杨太医无言。
确实,他治疗七皇子十几年, 对七皇子体质再了解不过。
或许是常年生病对药物产生抗性也说不准, 但只要是在他身上起效果的药方,作用在普通人身上,那定然就是标准的可以写进医书里面的良方。
“那也绝对不行。”
曲渡边还想再说什么, 耳尖稍稍一动,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
叶伴伴马上要进来了。
于是他只好将剩下的话咽下去。
叶小远推门进来, 看见曲渡边还坐着, “殿下, 给你拿了点酸果, 你吃点就躺下吧。”
曲渡边依言,“好。”
他吃了一个, 躺在床上。
叶小远对杨太医恳求道:“拜托您了太医,您治好了殿下这么多回,这次也能拉他回来的,对不对。”
杨太医却看向曲渡边,后者道:“劳烦太医了。”
两人都是拜托的话,杨太医却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截然不同。
一个是想让他把七皇子从病痛中拉出来,一个是想让他将他送入悬崖蛛丝前。
杨太医:“自当尽力。”
半夜。
曲渡边的小院升起中药的清苦味道。
杨太医一直在记录曲渡边的脉搏和情况变化,他端来一碗药:“殿下,先试试加味术苓汤[1],瘟疫前期,您体温还不算太高,看看此药能不能压下去。”
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按照曲渡边的要求试药,用的是经过检验的药方。
曲渡边也没说什么,等药凉了之后,一饮而尽。
药没用。
后半夜的时候,曲渡边烧的浑身滚烫,耳朵里隐隐渗血,不过他生病惯了,历来能忍,睡一会儿醒来后,还能清晰的给太医说他身体哪里不舒服。
写论文十来年,他用词和描述很精准。
“鼻腔灼热,耳道刺痛,眼皮有灼烧之感,反胃,咳……呼吸时有窒息感。”
叶小远扭过脸,他每说一句,他心里就刺痛一分。
杨太医擦了擦掌心的汗,摸了摸曲渡边的脉,还好,脉象不微弱。
“需要发汗,准备大青龙汤[2]。”
发汗的重剂,脉象微弱者不可用。控制不好,会让病人体内水分过度排除,导致阳气大量泄出,一个不慎就会生命垂危,死于亡阳症。
重剂一下。
曲渡边开始出汗,体温降了下来。
杨太医精神稍微一提。
有用!
脉象不微的人,在疫病的高烧刚开始的时候,可以下一副大青龙汤,脉象微弱的换成小青龙汤。
他立即将大青龙汤的药方和上一份药方作对比。
但是没多久,他的体温再次升高。
大青龙汤也只是缓解,不是可以治疗此次瘟疫的药方。
-
第二日。
约莫正午。
夏赴阳带着军队进入了乐安县。
副尉道:“我记得我们来这里救援的时候,县中远没有现在井井有条。”
夏赴阳扫了一圈,点头:“嗯,郡守传到各县的治灾守则,一开始就是从乐安县传出去的。他们秩序更好也不奇怪。”
他们到了县衙附近,华县令听到消息后,出来迎接。
“夏大人来了。”
夏赴阳客气拱手:“是,接到郡中命令,要我将七皇子带回。”
华县令闻言,脸上一片乌云遮日的愁郁:“唉,七皇子现在恐怕挪动不了……”
夏赴阳心里咯噔一声,一点极其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
华县令:“七皇子昨晚感染了疫病,杨太医还在治疗。”
“他们现在在哪?”
“就在县衙后院之中。”
华县令:“您随我来吧,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进到屋里去。七皇子吩咐了,屋内只有杨太医能进,其余人不能进入,连叶公公都没有例外。”
夏赴阳跟在华县令身后,快步朝着县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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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渡边的小院。
三个煮药的砂锅袅袅冒出药气。
两个大夫在院中看着砂锅,杨太医再次进了小屋里面。
黑乎乎的药汁用碗盛着,端到了床前。
这份药,不是经过验证的药方,是杨太医结合历来瘟疫的方剂重新改出来的新药方熬出来的。
曲渡边没有躺在床上,而是披着被子盘腿坐在脚踏上,蜷成一团,面前放着一个木桶。
杨太医把这碗药递给他,“……殿下。”
几秒后,曲渡边才哑声嗯了一下,抬手接过药碗的一瞬间,杨太医蓦地用力,声音都在抖:“殿下,这次的药,可是新药方了,我…”
用被子裹住子的少年真心实意叹了口气。
摊上他这种人,又治了十来年,应该很糟心。
但他是真的不是故意为难杨太医的。
曲渡边:“我只是恰好感染了瘟疫,杨太医也仅仅是拼力救治而已。你放心,我拿自己试药的事,绝对不会外传到父皇耳中,你也不会为此受到牵连。”
他咳了几声,慢吞吞喝完了药汁后,把碗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