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仪看着名单上那几位入选者的画像,视线却虚虚落在别处,显然在出神。
侍女道:“公主殿下,您觉得哪个最顺眼,明日流水席选谁便是。先相处看看嘛。”
“今天多热闹呀,满京城的儿郎都想当您的驸马,您可是很多大家闺秀、世家女子羡慕的对象。”
织仪:“不过看中是我的身份,娶的也只是身份,娶了我,就变成了皇室宗亲,”小姑娘叹了口气,“不然他们为什么这么争,争得不还是利益吗?”
侍女想了想:“是这样,但是公主,相处久了,也会有真情的呀。而且您看,皇子们也都是如此。”
织仪:“是啊,大家都是这样。”
她眼底有点迷茫,随后甩甩头,清醒过来,指尖在名单上点了点,仔细一看之下,微微诧异。
“咦,谢家二房的一个儿郎也中了选。”
“……”侍女,“殿下,您才发现吗?”
“往日去谢家找元姐姐的时候,他就总是躲在后面不出来,后来元姐姐嫁人了,我对他更没印象了,”织仪咳嗽几下,“而且他们穿上蹴鞠服后,感觉上都长得一个样了嘛,我没分出来很正常。”
“哎呀,今日蹴鞠场上元姐姐也在,怎么没提醒我呢。”
侍女:“应该是不想殿下您偏私关注,毕竟是您的婚事。”
织仪:“嗯……”
她琢磨了片刻。
不管选择那一方的人,最后都会有新的利益掺杂其中。
谢家是宣娘娘的母家,和他们本来就是天然的一系,若她选了谢家的儿郎,只是亲上加亲,不会再触动旁的关系。
既然没有感情的话,不如选个对她身边人都有利的驸马。
她思忖后:“明日将谢家这位公子的座位,往前调一调。”
-
第二日。
流水席后。
织仪请谢家二房的公子谢立杉一叙。
亭下,两人对坐。
织仪:“谢大人。”
谢立杉有点紧张:“公主殿下。”
两人寒暄客套了一番。
“其实我也是迫于父皇和娘亲的压力,才会择婿,”织仪开门见山,“毕竟比起父皇赐婚,还是有选择权好一些。”
谢立杉沉默几秒:“那您选择我是因为?”
“谢家和顺宁宫、皇室本就有关系,选择你,不会再牵扯别的利益,最为稳妥,”织仪眨眨眼,露出点活泼来,“不过也不一定,虽然没有感情,但毕竟成婚的是两个人嘛,我的意思已经说清楚,其余的还要看谢大人。”
谢立杉磕绊了一下:“没有感情…可以培养。”
织仪:“?”
谢立杉主动倒了杯茶给她,刚才的磕绊像是错觉,他沉稳道:“若我是您最好的选择,往后携手过一生,总要有感情基础,即便只是朋友的情谊。”
“殿下若不介意,我们可以先相处看看。”
织仪想了想:“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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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渡边参加了流水席,却没有跟在织仪身边听她跟谢立杉的洽谈。
他坐在院子里,嘴里叼了跟小草。
谢立杉么……之前没有太大的印象。
只是在谢静山家中的私塾里面见过几次,印象里总是安静的,不大爱上前说话,自小就给人很沉稳的感觉。
他性子不像是会参加蹴鞠比赛的人。
曲渡边:“长得也没多好看,阿姐怎么挑中他了呢。”
叶小远:“品貌还是端正的。上次春闱取的名次也不错,现在在翰林院供职。”
曲渡边:“翰林院说是清贵,其实多少人等着分出去授官,他跟阿姐成婚,可少走了好几年弯路。”
叶小远也没接茬。
毕竟织仪公主名单上面的几个公子,被自家殿下从头到脚挑了一遍毛病,他看了看六六大人给他的打分册子——
一个及格的都没有。
谢家这位公子,因为相貌只算得上清秀,还被殿下排在了后面。
约莫半个时辰。
谢立杉从里面出来,看见曲渡边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行礼道:“见过七皇子。”
曲渡边:“免了。你和阿姐说完了?”
谢立杉笑了笑:“嗯。”
曲渡边眯起眼:“……笑什么呢。”
谢立杉迟疑:“臣…这是,礼貌的微笑。”
曲渡边不搭腔了,叶小远无奈一笑,“谢大人请吧,殿下耍了一套拳,有些累。”
谢立杉:“那在下告辞。”
织仪站在廊下,招手:“小七,怎么坐那,过来。”
曲渡边:“阿姐,你看中他了?”
“嗯……”
织仪想起刚才:“总之,先当朋友相处看看吧。”
第130章
北疆。
北疆内部十分分裂。
主和派的王庭, 在大周的扶持下,实力勉强能压过旁余部落一头。
除了主和派之外,主战派有三个最大的部落, 他们虽然主战,但内部也有分歧。
有人想要联合主战派一起征伐大周,有人想要取代王庭, 休养生息、掠夺边境资源, 以攻入大周。
但无一例外。
他们都不想顺应此代王庭的管理, 但又不得不受阿湘公主制衡之术的牵制, 于是只能时常搞一些小动作, 来让阿湘公主烦心。
然而最近, 以库鲁部落为首的主战派,却非常安分。
因为王庭传来消息——
阿湘公主重病。
于是他们耐下心,像只准备狩猎的猛兽,潜伏下来。
-
王庭。
王帐外。
一盆盆光秃秃的花盆排成两行,侍女们精细照顾着。
“唉, 这都几个月了, 别说开花了,连发芽都没有。王后给的花种,真的能开花吗。”
“嘘。小声点, 别惹得王后不开心。”
侍女们的声音再小,也轻轻飘入了王帐内。
阿湘公主听到周太妃死讯的那一刻, 哭昏了过去, 从那天以后, 她身体就不太好了。可以称得上是每况愈下。
后来, 还是收到了曲渡边和织仪寄过来的苍颜种子,精神才好了一点。
她每日都抽出来时间来侍弄花盆里面的土壤, 让它们肥沃、湿润、尽力复原湘河的环境。
奈何努力了许久,种子却从未发芽。
她咳嗽不止,坐在王帐内,提笔在写信。
[持剑侯亲启:
阿湘日薄西山,恐无多日。
王庭仍向往和平,内部争端暂压。王上精力消退,有意让阿骨木多继位,库鲁王紧盯王庭动作,有意夺权。
阿湘身死之后,北疆再无牵制之人,恐王庭生变。特此传信一封,让皇兄扶持阿骨木多上位,此人赤诚之心,无意征战,边境百姓,或可平安……
若是可以,请传信皇兄,阿湘想在身死之后,骨灰能回归湘河,回到故乡。
阿湘会多撑些时日,等皇兄的旨意。]
她用帕子捂住唇,连咳不止,伏在案上,片刻后,帕子上沾了血迹。
旁边的青年急声:“阿母!”
他是阿湘公主的孩子,却因为身具大周血脉,无法继承王位,只能回归大周,或者选择辅佐下代王庭主人。
阿湘公主摇摇头,“不碍事。阿翰立,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阿翰立:“记得。我会留下来好好辅佐阿骨木多的。”
阿湘公主摸摸他的脸,“好孩子,若有机会,替阿母回湘河看看。好吗?”
阿翰立哽咽:“阿母,你应该自己去看。”
阿湘公主笑了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