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过你,”老板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看向胡畔,“莉莉我已经辞退了,你们别再上我那儿找人了啊!”
胡畔抱着胳膊没说话。
老板娘走了之后,胡畔才放开了一直抱着的胳膊,往眼睛上抹了一把,看着单羽:“单老板,这事儿是我冲动了……”
“不怪你。”单羽说。
胡畔上门找莉莉就是为了打架,哪怕陈涧跟着也一定会打起来的,这点他们出发的时候单羽就知道,一个十几岁自己在外面打拼的小姑娘,碰上事儿足够凶才能让人忌惮,虽然不安全,但往往最简单有效。
“也别等陈涧了,”三饼在旁边来回走了两步,“直接送棺材过去得了。”
单羽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陈涧会让单老板这么干吗?”胡畔说,“你脑子都拌饭吃了吧。”
“……靠。”三饼说。
“让陈店长自己决定要怎么处理。”胡畔说。
“那那个莉莉呢?”三饼问。
“别看她骂我骂得狠,”胡畔冷笑了一声,“她比我惨,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现在工作也丢了,够她气到明年的了。”
“你家里人要真找来了怎么办?”三饼又问。
“老娘怕个屁。”胡畔说。
“行吧,”三饼从兜里摸出摩托车钥匙,“那我去趟烧烤场,陈涧一个人过去的,我去看看要不要帮忙。”
“我去,”单羽冲三饼伸出手,“车借我。”
“又……”三饼看着他,把钥匙放在了他手里,“你这手能开车?能拧油门了?”
“能。”单羽说。
“我跟你一块儿去呗。”三饼追着问。
“你上你的班。”单羽转身过去跨上了三饼的摩托车。
“我本来就说这边儿完事了去找他的,”三饼说,“虽然他说了不用,但我话都说了,不去那不是很不够意思。”
“车到了就行了,”单羽拍拍车头,“我给你证明,你实在没办法,你要是去了,老板算你旷工。”
“那我走了啊叔,”陈涧跨上摩托车,“到时有什么别的事儿都会马上通知你们的。”
“行行,不用专门跑过来了,打个电话就行。”
陈涧点点头,发动了车子,开出了烧烤场。
这几家聊得还算顺利,就像单羽说的,他们跟那几家刚谈完,这边跟着就知道了,而且的确立马就觉得自己吃亏了,陈涧要没主动过来,等他们找上门,估计就真没那么好聊了。
车开到小路正要拐弯的时候,他一抬眼看到了前面路边停着一辆摩托车。
是三饼的车。
三饼的车非常好认,两个轮毂都专门喷成了红色,老远就能认得出。
但跨坐在车上的人看姿态和腿的长度就知道不是三饼。
是单羽。
陈涧很吃惊地把车停在了他面前,下了车:“你手怎么开的车?”
“伸不直而已,打弯没问题。”单羽说。
“你跑这儿来干什么?”陈涧问。
“监工。”单羽说。
“谈完了,挺顺利的,”陈涧说完又停了停,“你不是为这个吧?”
单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是为饰品店的事儿?”陈涧问。
单羽轻轻叹了口气。
“为……棺材的事儿?”陈涧又问。
“老板娘跑店里去找你们,”单羽说,“刚打发走。”
陈涧皱了皱眉。
“约个会去?”单羽问。
陈涧看着他:“什么?”
“我喊了啊。”单羽说。
“去哪儿?”陈涧问。
大冷天儿的,早点还没吃,两个人靠坐在河岸林子边上不知道谁家堆了还没拉走的树枝垛子前,晒着太阳约会。
“这环境是有点儿惨。”单羽说。
“你冷吗?”陈涧问。
“晒着就不冷。”单羽说。
陈涧握了握他的手,还行,这会儿还是暖的。
“老板娘是不是过来想让赔玻璃?”陈涧问。
“嗯。”单羽点了点头,“你想怎么处理这事儿?”
“赔个屁。”陈涧说,想想又有点儿不放心,“她没找你麻烦吧?”
“你是想问我找没找她麻烦吧?”单羽啧了一声。
陈涧笑了笑没说话。
“我是想找她麻烦来着,”单羽说,“本来不想管,她话说得太轻松了,听着不舒服。”
“这事儿……对于很多人来说,的确也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随口一句话而已,”陈涧轻声说,“我其实也……希望是这样。”
单羽愣了愣,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越是随口一说,就越不会在意,越不在意,就越淡,”陈涧说,“只有越来越淡,最后才能没人记得,没人再会提起。”
“我想过你可能不想把事儿闹大,”单羽说,“但没想过会是这个角度。”
“过去很久了,”陈涧笑了笑,“我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孩儿了。”
“你真是……”单羽握了握他的手。
“我不是太在意这事儿,只是受不了突然有人用这事儿戳我,”陈涧也握紧他的手,一下下轻轻捏着,“同情也好,戳我也好,有时候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嗯?”单羽有些疑问。
“没人管的孩子,他们都是这样想的,”陈涧仰头靠着,“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我爸呢,为什么没管我。”
“……对。”单羽点了点头。
“我爸那会儿在市里,房子抵给人家以后,说好了再让我住一个月,”陈涧说,“他弄点儿钱回来租个房子,但我只住了半个月,人家说不够地方了,我就出来了。”
“你没告诉你爸是吗?”单羽问。
“嗯,他那会儿快急疯了,”陈涧说,“我也怕村里有人告诉他,就偷偷找地方住。”
“你怎么想的,睡棺材里。”单羽抬起胳膊,搂住了他的肩。
“那会儿入冬了,我一开始只是躲没人的那个屋里,但那屋没暖气,”陈涧声音很低,“我感觉那个棺材里暖和点儿……也没睡几天,就被小豆儿奶奶发现了,那以后我就住他家了。”
“拿了你家房子的那家人呢?”单羽问,“还住那儿吗?”
“早搬走了,”陈涧说,“房子都荒了,前年已经塌了。”
单羽没说话,收紧了胳膊。
“都过去了,”陈涧说,“就过去吧。”
“嗯。”单羽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饿了。”陈涧闭着眼睛。
“我也饿。”单羽说。
陈涧枕着单羽的胳膊闭着眼睛,阳光铺在脸上,满眼金光闪烁,有种舒适的晕眩感,他虽然说了饿,但也没想动。
“去吃点儿东西还是回店里吃?”单羽问。
“回去吃吧,赵姐肯定做早饭了。”陈涧说。
这话说完,他俩谁也没动。
“要不你先张嘴。”单羽说。
“嗯?”陈涧偏过头,眯缝着眼瞅了瞅他。
“喝点儿风先垫垫。”单羽说。
陈涧笑了起来。
“走吗?”单羽问。
“嗯。”陈涧应了一声,凑过去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刚想转开头,单羽手指点在了他脸上,吻了回来。
阳光就像突然炸开一般,又亮又暖,风都似乎被挡在了大片的金光之外。
回到大隐的时候,陈二虎坐在前台给刚到的客人办理入住,胡畔和三饼在餐厅吃不知道算早餐还是午餐的餐。
“你俩吃了吗?”胡畔招手,“今天是馄饨。”
“吃吗?”陈涧问单羽。
“吃。”单羽点了点头。
“跟赵姐说中午不用做饭了,叫人送过来吧,”陈涧坐到桌子旁边,从锅里盛了碗馄饨给单羽,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今天是不是人多起来了?”
“是,”胡畔喝着汤,“中午有人来面试服务员哦店长。”
“嗯,”陈涧应着,“就一个人吗?保洁有没有人?”
“就一个人,”胡畔说,“这就不错了,前几天群里有人发招聘信息,山上民宿的,到今天都没人去呢,我们起码还在小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