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南见此,转道:“当然是真的。你看哥……看我,长这么高就没有人敢欺负。”
萧元宝见祁北南嘴瓢说漏了嘴,不免又想起爹爹说的伤心事来,爹爹要祁北南留下当哥哥。
他垂着眸子,眼睛又起了水珠,小声问道:“那你会欺负别人吗?”
祁北南不得其解,道:“坏人才会想着欺负别人,我又不是坏人,怎么会欺负别人。”
“不过……有人欺负你的话,我会帮你出气。”
萧元宝扬起眸子意外的看向祁北南,像在看说空话的大人,有点将信将疑。
“为什么会帮我呢?”
祁北南想了想,他伸手捏了捏萧元宝的耳朵:“因为是阿娘让我来照顾你的啊,阿娘知道小宝一个人,很不放心。”
萧元宝抿着嘴巴,不可思议:“真的吗?真的是阿娘让你来当哥哥的?”
“是啊,不然你都没见过我,我怎么就知道你叫小宝了。”
萧元宝吸了吸鼻子:“那你昨天怎么没有告诉我呢?”
祁北南被噎了一下,谁说小孩子就不讲条理的,这突然的道理还真叫人难接。
于是他只得耍赖:“你昨天也没问我啊,突突就跑走了,我想告诉你都没来得及说。”
萧元宝又吸了吸鼻子,这朝似是相信祁北南真是阿娘让来家里当哥哥的了。
小崽子鼻尖一酸,眼里续着的泪珠子再是憋不住了,张开胳膊扑到了祁北南的怀里。
“我想阿娘。”
第9章
萧护煮了些粥,从外屋檐下抱点柴火进灶,听见屋里传出哭声,赶忙丢了柴火过去瞧。
推门进去,却见着萧元宝坐在祁北南怀里,吸着鼻子,抽抽嗒嗒的,正伸着胳膊配合的穿着衣服。
“脚上怎么也长了冻疮,睡觉前要用热热的水泡泡脚丫子才是,尤其是这冬月里头。”
祁北南把袜子放在火兜子是反复烤了几回,这才拿起来给萧元宝套在脚丫子上。
趁此,他轻轻捏了捏肿圆了的小指头:“疼不疼?”
“嗯。”
萧元宝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趾头,他数了数,先前只有三个脚趾头生了冻疮,现在又多长了两个了。
“又痒又疼。”
“不妨事,哥哥带你去城里买冻疮膏,涂个三五日就好了。”
萧护见此,悄摸儿声的又退了出去。
“我能去城里吗?!”
萧元宝眼睛一亮,扬起脑袋问祁北南。
“我真的也可以去城里吗?”
“可以啊。这当儿快过年了城里热闹,还能买炮扎。”
萧元宝得到确切的答复,惊喜的直直看着祁北南。
祁北南笑道:“昨儿给你买的糕饼好不好吃?要不要哥哥再给你买点?”
萧元宝却摇了摇脑袋。
“秦娘子昨天说吃辣糟兔子肉,糕饼占肚子先保管着,我不知道好不好吃。”
话毕,他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声告诉祁北南:“但朝哥儿说是好吃的。”
祁北南眸子微微一凝,这妇人!
他不与小孩子说大人的不是,只道:“好,到了城里哥哥再给你买,买更多。”
萧元宝有点害羞的点了点脑袋。
能去城里,萧元宝一早上都蹦蹦跳跳的,难以掩饰高兴。
秦氏每回去城里都借故说他年纪小容易走丢而留人在家里看门,独领了王朝哥儿去城里顽。
一回来王朝哥儿就与他炫耀城里多热闹,吃食多香,小孩儿本就爱热闹,又听年纪小的绘声绘色的描述,心中就更想了。
可惜秦氏不带他,萧护又不得闲,他不敢像寻常孩子一般同大人吵要跟着去城里,只得把种子埋在心里头。
如今祁北南要带他去城里,种子发芽开了花,他不免更亲近了他三分。
早间都不远不近的跟在祁北南身边,观察着他打水净脸洗手,又还拿出了一把簪了硬毛的小刷。
萧元宝趴在门栏边,稀奇的瞧着。
只见祁北南取了小刷子润了水,往长四方木盒里沾了沾,小刷子上便多了层细粉。
他不刷手也不刷脚,竟然将小刷径直塞进了嘴里,左右刷洗着。
米黄的细粉染在了牙上,咕咕喝上两口水,也不咽下去,在嘴里过了一遍吐进了个瓦罐里头。
“进来哥哥这里呀。”
祁北南拿帕子擦了擦嘴,见着门边上眼睛都看圆了的萧元宝,朝他招了招手。
萧元宝慢腾腾走到了他跟前,眼睛还在那套漱口工具上。
“这是刷牙子,这个是牙粉。”
祁北南抽出小刷子,又打开牙粉盒,蹲下身给萧元宝看。
“是香的。”
萧元宝好奇的看着细细的粉末,凑的近了,便能嗅到一股草药混着香料的香味。
祁北南一说话,口齿间也是这样的清新味道。
他眼睛发亮的看着祁北南,这些家里以前都不曾见过的。
祁北南点点头,耐心的与他说道:“这个牙粉是青盐和草药做的,牙粉行里还有许多种牙粉,味道也都不一样。”
“用了牙粉漱口净牙,能去除异味,保护白牙。”
“你张张嘴,哥哥看你的牙有没有长齐。”
萧元宝闻言乖乖的张圆了嘴巴。
五岁孩儿的乳牙已经长齐,大概有二十颗牙齿了。
两排牙齿白白的,生的小颗但齐整,现在看起来很健康。
“嗯,没有坏牙。”
祁北南欣慰了一句,不过又道:“要好生护着,否则以后坏了牙,那可就咬不动吃食了。哥哥以前认识一个人,他的牙便是没护好,长大了总是疼,夜里都疼得睡不着。”
萧元宝闻言害怕的抿住了嘴巴:“那怎么办的啊?”
“看大夫呀,再吃许多发苦的药。”
祁北南想着过去萧元宝牙疼得吃不下东西的样子,当真是可怜,有一回脸都肿了起来。
“去城里哥哥也给你买上些牙粉,早起晚间学着漱口好不好?”
萧元宝连忙点点脑袋:“嗯。不要牙疼!”
他长新牙的时候牙也有些不舒服过,要是疼起来他太害怕了。
祁北南觉得萧元宝实在听话,合了牙粉盒,绞了帕子,给他擦了擦有点风伤的脸颊和长了冻疮的手。
早食吃的是萧护煮的粥,原本打算做点面条下进昨儿夜里剩下的辣糟兔子里。
兔子肉不剩什麽了,可汤汁肉碎还有些,田舍人家都喜好拿前一顿剩下不多的炒焖肉菜做面条吃,有油水,面香入味。
奈何萧护揉不来面,只能转煮了容易的粥。
三人吃了早食,萧护得去把他带下山的猎物处理了,不得空与两个孩子去城里。
庄子上的人在他上山前便交代了一声,教有货与他们送去。
年底了,庄子上要与主家献送些好东西上去,笼里养的鸡啊羊的,不比山里自长的讨主家欢喜。
庄子上的人猎不得,便只有托村子里的猎户送些过去。
萧护倒也乐意,如此还省得再往城里跑一趟。
“你带小宝去城里好生逛逛,过年了,看中甚么便买。”
萧护取出了一角银子给祁北南,得有二两。
他放心祁北南带小宝去城里,虽说他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但祁北南生得高,又知识礼数,很是稳重,教人觉着他起码有十三四岁了。
再者他先前在丘县城中待了五年,对县城只怕是比好些村户还熟悉。
祁北南见此,连忙推回银子。
家里没有旁人,他直言:“萧叔,我此行前来已变卖了丘县的家产,手上有些银钱,您不必破费。”
祁家算不得甚么富户,可祁爹到底是个秀才,每月不单有学政府二百八十个铜子儿的月俸,十斤粳米和十斤猪肉外,自又还在私塾做教书先生,每月另有两贯的工钱。
外在学生时不时还送上些米面油布匹等吃穿之物,爷俩儿日子过得不错。
这些年还攒下了十来两,另外,祁北南将丘县的那处小院儿贩了出去,得了五十两银子。
若不是贩得急,他让了不少的价,否则还能多上四五两银。
他贸然前来投奔萧家,原就觉得失礼,怎还好要萧护的银钱。
秦氏恼其实也就是恼这些。
萧护却道:“你手上有些银钱那也是你的,与我要给你银钱使并不冲突。”
“给你便拿着,往后一家子人,不必计较。”
祁北南推了两回也推不掉,想着与其到时候落在秦氏手上,不如收了银子给萧元宝用,于是才接了下来。
饭罢,萧元宝带上了一顶鹿皮小帽,穿着昨日那身麻黄的粗布棉冬袄子,由祁北南牵着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