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几代人为官,京中有亲眷,自是不必在外头寻住处。
两厢各留了通讯地址,至此才做了别。
祁北南貌似头回来京,实则轻车熟路。
引着赵光宗前往内城与外城的交界地段,在一处唤作羌梧坊的地方寻到了合适的落脚处。
两人合赁了个一进院子住了进去。
祁北南率先落笔写了封家书,教邮驿快马加鞭送回岭县。
他本想是教秦缰返还的时候带回,只他人也才到京城,不好教人立马折返,如何也得歇息个三两日,养足了精神才好回去接人。
然则岭县这头,萧元宝捏着手指算了算日子,估摸着祁北南也当是到地方了。
他便着手预备着自个儿要去京城携带的物品。
白巧桂在家里来顽,得晓他能去京城,心头羡慕的不行。
“他也没说教我去京城,半点不惦记我。”
白巧桂捻着一块果糕吃,嘴里甜滋滋的,心头却苦巴巴儿的。
“罗郎君便是有心你去,只怕白伯父也不准。”
萧元宝不晓得京城那头的天气,摸不准要带些甚么样的衣裳过去。
收拾了两件喜欢的,便置在一头,等着祁北南与他捎了信回来再做打算。
“你们俩如今定了亲,可说甚么时候成婚?”
萧元宝眨了眨眼睛,忍不得打探一番。
“日子没定呢,许也得等至明年了。”
白巧桂道:“今年会试,中与不中都有得耽搁。”
萧元宝点点头,想来也是。
“待着初九进考场一日,咱俩一同去庙里烧炷香吧,再捐上些香火钱。”
“好哇。”
白巧桂答应道,待着四月里头,天气暖和了,出门踏青游玩的人也多。
出去热闹一下也好。
“这开了春儿,冯娘子的身子不晓得可能好转一些。”
萧元宝微微叹了口气,去年冬月,一季冯娘子的身子都不见得好。
他过去瞧人的时候,整个宅子似都浸在药汤里一般,走进去就能嗅着味儿,教人心头多忧心。
“今儿整好空着,不妨去瞧瞧她老人家。”
白巧桂如此提议道,冯娘子虽教萧元宝做菜,可待她也好。
每回过去的时候,总与她些好吃食不说,还拿些稀罕东西送于她。
萧元宝应声说好,去前,又在灶上收拾了一盅鸡汤。
冯娘子的肝不多好,萧元宝听白巧桂说石斛、玉竹这些草药养肝。
他想着冯娘子终日里吃药,只怕是再不惧苦的人吃多了汤药也嫌难以入口。
为着老娘子能舒坦吃上几口汤药养肝,他便将这两味药材入进乌鸡一同炖,添些干橘皮增风味。
问了桂姐儿,如此做来不坏药性,炖出来的鸡汤还香。
“这汤炖得入味儿,别有一番好滋味。便晓得是药,我也乐意多吃些。”
冯娘子得了萧元宝的石斛乌鸡汤吃,面色红润,笑着夸萧元宝:“你这贴心孩子,总想方设法的为着我好。冬月里受你送来的那些药膳吃了,我觉着身子好了许多。”
萧元宝道:“冯娘子便是夸我,不过听得你身子有好转,我心头还是舒坦。”
“不是说来诓你,实是你做的药膳好,滋味美。药膳吃着跟平素里吃餐食一般,我肯多吃些,不似吃药汤的抗拒,养了身子。”
冯娘子拍着萧元宝的手:“这个冬月都不似往年的冬那般难熬,你瞧瞧,我的气色都红润了。”
萧元宝今儿过来,倒是瞧见冯娘子的气色确实红润了不少。
他见此道:“也是桂姐儿,她与我说了哪些药材如何用,我这才能琢磨点药膳出来,否则如何做得来这些。”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
冯娘子吃罢了药膳,引着两人进屋去。
取了两只描金的红匣子出来,与了一人一只。
萧元宝开了匣子,内里是把珐琅彩镜子,不知是什麽物做的,镜面照人可清晰。
他还不曾见过能将人眉眼鼻子如此清楚照出来的镜,不免稀罕。
白巧桂得的是一只花丝银蜻蜓簪子,工艺精湛灵巧,十分美丽。
瞧得是如此贵重的物品,两人都不敢收。
“我知你俩定了亲,这是一点子心意。”
冯娘子把匣子推过去:“长辈送与晚辈的小礼,乖巧的小辈可收下。”
白巧桂与萧元宝对视了一眼,方才谢过冯娘子收了下来。
“你俩定亲下的郎君都是读书人,前程远大,好得很的事情。”
冯娘子倒是真与两个孩子高兴,又忍不得嘱咐他们两句:“只我是过来人,与你们唠叨,成亲以后也不好一味的依附郎君,需得寻着些自己的事情做才好。”
“桂姐儿我是安心的,她医术好,有这番手艺在,总有得是好处。”
冯娘子与两人亲切的坐在一处,她偏头与白巧桂道:“只要成婚后不疏了手艺,是上是下都走得通,不愁。”
说罢,又看向萧元宝,道:“宝哥儿是有上进心的孩子,与我相识,也是为着手艺功夫,极好。”
“祁郎君我见得几回,他才貌俱佳,为人处世老道,将来会有大前程。老娘子一生阅人无数,不会看错。”
“他将来做了大官人,官眷便不好是与人置席掌勺的灶哥儿了。那些个官宦人家,甭看出身高,实则也与乡野上的娘子夫郎一般,爱说人闲。”
“你与郎君情意是深,可久听那些瞧不起人的话,听得多了,难免不会生出些嫌隙来。”
萧元宝仔细的听着冯娘子说,他心中觉着娘子说得不差。
其实自阿南哥哥中举以后,身侧往来的人渐渐都有了些改变,他出门营生置席,便是哥哥只还是举子,也有些跌了他的颜面了,若他再出息高中进士,那必又是另一番天地。
祁官人的夫郎擅治菜,这般听来是个长处;可祁官人的夫郎是个灶哥儿,听着好似就不大对味道了。
冯娘子见萧元宝不说话,道:“你别怪老娘子多嘴,在你们情意浓厚的时候说这些话来。”
萧元宝连忙摇头:“娘子说得极好。”
“我跟着娘子学了许久的菜,大菜已会,如今出门去接席,只怕是那些人家都争着要我去,可我却不曾着手去办这些事情。”
“一则,家中事多不得空;二来,心头也隐隐觉着不妥当。”
祁北南去了京城,这阵子他在家里无事,也才静下心来仔细想了一番自个儿的事。
“只我幼年就学了这桩手艺,若是不与人置席掌勺,岂非是白学了这些年。”
他心中有些纠结。
冯娘子笑:“会手艺只有好,没有白学的说法。不做掌勺,也总有旁的用处。”
“开食肆,办酒楼,东家懂得做菜,才更好经营。”
“家里倒是有一间铺子还留在手头上,开个食肆也无不可。”
聘请上厨人,他常去盯看,琢磨菜单即可,不必要亲自在灶上掌勺。
如此旁人也不好多嘴什麽了。
只是,也还有不恰当之处。
还是那句话,要是哥哥高中了,往后做官定是不可能在岭县的,如此他如何看管这头的铺子。
只要铺子经营久了,入了正,倒也不必他在跟前盯着。
可如此,少不得也要个一两年的光景才好。
萧元宝心头没个定数,求教冯娘子。
老娘子只说,要他先多去了解一番行情,熟悉了食肆酒楼这一行当以后,再行打算。
第85章
四月初三一日, 祁北南遣了秦缰回岭县接萧元宝。
六日后,天不亮,他与赵光宗同乘一辆马车, 一并进了贡院。
大门落锁, 春闱即始。
这日一早,在岭县的萧元宝也早早的起了身。
他与白巧桂约定好了一并前往庙里上香。
天气晴朗,官道两旁的树木发芽葱翠,桃李相映而开。
风里是春日的青嫩香气, 萧元宝和白巧桂坐在板车尾,吹着风倒是怪舒坦。
这几日天气好,外出游玩踏春的富贵闲人多。
田野地头间也尽数是种瓜点豆的村户, 热闹得很。
“一会儿咱们上完了香, 转道去庄子上耍一趟再回来可好?”
萧元宝问白巧桂。
“好哇, 说来我还没得去你村上的家里顽过。”
白巧桂受萧元宝一邀, 就还真想去消遣一通。
萧元宝欢喜, 庄子去年末又修缮了一番, 扩了牲口家禽棚, 外在还专门搭建了个菇子棚用做育菇。
时下庄子可又敞大了不少, 人员也多了,都赶超了平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