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一锄头下去,把那混账小子打破了脑袋,大伯母就不依不饶、非得让我们拿这个铺子作为赔偿!”
“我们都是乡下人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老板娘低垂下了脑袋,给锅中的大饼翻面,“多亏了裴律师,他几年前也是实习生,天天在我家铺子吃早饭,帮我们写了诉状、又陪我们去法院……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亲力亲为。”
“裴律一早上就给我发消息了,”老板娘把烙好了两个金黄酥脆的馅饼,端到了桌面上。
她将油腻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从围裙兜中取出了一枚拴着红绳的钥匙。
“我家早餐店楼上是个阁楼,以前我们一家住在那……但现在妞妞上小学、我和她爸另外租了个学区房。”
“我们这阁楼,租金八百块钱一个月,也不需要什么押金,你是裴律师的实习生、不就相当于他的学生吗?”老板娘笑起来,“跟着裴律好好干吧——”
而听到这里,盛聿恒的表情已经完全空白一片,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裴逐竟然帮他找了房子??
老板娘说一早上就收到了消息……那是什么时候?
是他穿着白色睡袍、和酒店服务员噼里啪啦吵架的时候吗?还是一脸挑剔,说自己只要一吃麦当劳、肯德基,就会想死的时候?
盛聿恒根本想不出来……但缓缓地、他佝偻起了脊背,忍不住伸出了筋骨分明的手掌,紧紧捏攥起了自己的胸口,将衬衫都抓住了无数痉挛褶皱——
他呼吸急促、脸颊涨红,额头也浮现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一副心脏病犯了的模样,“……”
——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能控制住这一股股的冲动……不把他囫囵个儿拆吃入腹了呢?
就似乎忍耐到了极致,反倒是有种越过了某个坎儿后、被心脏血肉硬生生磨挤出来的松敞——
盛聿恒松开了一点手掌,不再那么紧紧抓着自己胸口,只是脸色依然不好看。
而就在此时,一只手掌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裴逐不知何时走入了店内,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用审视目光看来、眉头紧紧颦蹙。
【你怎么了?】他还在听电话,只摆动了几下口型。
但他的关心仅仅就只是一瞬,下一秒钟,电话那头又说了点什么,裴逐连忙转移开视线,又嗯嗯应了两声,“Sorry,you said what??”
可他手掌并未挪开,所以盛聿恒不得不被迫仰头。
盛聿恒的双眼闭着,努力挺起了鼻尖,极尽克制、又不加掩饰地蹭了蹭他骨感分明的手腕,鼻翼翕动,深深嗅闻呼吸着。
鼠尾草混合着麝香的浓郁气息,时远时近、又不可捕捉一般,飘进了鼻腔当中。
盛聿恒藏在桌面下的那只手,攥紧了掌中的保温杯,用绳套就好像上吊一般、勒紧了自己的手腕。
他的头脑沉浸式放空,不由自主地想到——
下一次,他要亲自尝一尝这手腕的味道,吮吸舔过每一根手指,塞满喉咙当中。
裴逐接完了电话,手指一收、就将手机揣进了裤兜当中。
他身高腿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神并不温情,倒似是在看狗一般,“额头明明一点都不热,你小子究竟是抽什么风?”
——他刚刚在外面打电话都看到,他抓着胸口,差点就倒在了桌上。
“隐瞒重大疾病,是违反合同的——”他眼神带上了警惕,眼尾向下压去,嘴毒且不饶人,“你面试的时候,交体检报告了么?”
裴逐唯恐这小子再给自己闹出一个大的,嗓音低沉严肃,“你要是猝死在了工位上,到底算你的还是我……”
他话音未落,就见盛聿恒低垂下了脑袋,似乎无可奈何一般,嘴角轻微向上勾起。他嗓音醇厚、竟能听出一股纵容味道,“裴逐——”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裴逐表情瞬间怔愣了一瞬,但下一秒钟,他就眉头蹙起、似是有些匪夷所思,“你说什么??”
盛聿恒眼神怔愣了一瞬,也似乎没料到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吐露心声。
但顿了顿后,他用眼神瞥向了桌面上的豆浆、油条,十分不慌不忙道,“我以为你会说‘油条我只吃五分熟’,‘豆浆也只要八二年橡木桶熟饮’……”
裴逐的眼角抽搐了两下,算是听懂这小子话里话外的讽刺了,“……”
砰的一声巨响,他戴着百达翡丽的手掌,猛地按在了桌面上。
他似是猛虎下山一般,目露精光,“听好了,小子,‘好朋友’的游戏到此为止——”
“再告诉你一条经验——做我们这一行,凡所有的言行,都要索取应有的代价。”裴逐的嘴角向上勾起,他轻蔑玩味、又不屑一顾,“现在,该是你像牛马一样,为我干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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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必须变态
裴逐说要他当牛马,便是货真价实、不掺杂半点水分——
第二天,当盛聿恒去而复返、再一次坐在了自己的工位上。都没来得及去接杯水,就有律师走了过来,打招呼道,“早上好,小盛。”
盛聿恒刚要招呼,下一秒钟,只听咣当一声巨响,一沓厚厚的、贴着各种颜色标签的文件夹,就被放在了他的桌面上。
“十二点前哈——”中年级女律师还算客气,又笑眯眯摆了摆手,“帮忙翻译成英文版,然后发送到我邮箱。”
盛聿恒怔愣了足足七八秒钟,才伸手扶了一下,免得这一沓文件歪斜倒塌下来。
但这并非是结束,仅仅只是个开始——
没一会儿,又一位高年级律师居高临下、将一份合同拍了下来,用手指点点其中一条,“把这一条做一下检索,国内、香港地区、以及欧洲各联盟国内的案例都找一下。”
盛聿恒推了推脸上眼镜,点头应了一声。
他表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实际在填写日程表时,已经在心中将裴逐骂了个成千上万遍。
——他倒是想暗恋的清纯一点,但裴逐的一言一行,却都好像在把他往变态的那条道路上推!
张浩九点二十分到的工位,在看见盛聿恒时,脸上明显怔愣了一瞬。
但他们两位男生并不十分相熟,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开电脑各干各的。
九点四十分,姚世熙背着包、也拉开了工位座椅。她昨晚熬了一整个通宵,眼下一片青黑,倦怠地打哈欠,“早上好啊——”
在看见盛聿恒的一瞬间,她惊讶呆住,却也不免好奇,“好久都没看见你了?上周、上上周你干嘛去了?”
盛聿恒刚抬起头,但还没等他说话。
坐在对面的张浩忽然埋头低咳了两声,他滑动了一下手中鼠标,嗓音很低,“要审的合同,发你邮箱了,你细看一遍批注,有问题直接说。”
“好。”姚世熙被打了个岔,只得坐下来、直接打开了电脑。
红圈所内普遍高压,一整个上午就只听键盘噼啪,以及翻动资料的簌簌声,用粤语、或者是英语讲电话,一派繁忙、日不暇给的景象。
作为实习生,就更加碎催了,组内大群时不时就有艾特蹦出来。盛聿恒同时给七八位律师打杂,做法律检索、案例检索、法条分析、翻译……
他中午依然只吃两个饭团,根本难填欲壑,腹中就仿佛有一阵阵邪火在烧。
盛聿恒拿着饭团,一大口接一大口,腮帮嚼动、仿佛拆骨剃肉的架势。而他的双眼,则如狼似虎一般,紧紧盯着另一只手掌中的手机——
在散发淡淡冷光的屏保中,裴逐脑袋耷拉、闭目熟睡,而一向用来束缚、勾勒出完美身段的西装被敞开来,露出平直且线条清晰的锁骨。
缓缓地,盛聿恒嘴角忽然露出一个笑,完全不似他呆板无趣的表象。
伴随最后一口饭团被咽下,伶仃喉结上下一滚。
仿佛止不住饥渴一般,他忽然凑上前,用嘴唇轻轻亲吻了一下屏保当中的锁骨,犹似啄蜜,发出“啾”的一声轻响。
一般下午四五点钟,是打工人一天当中最为崩溃的时候——
既隐约期待着准时下班,又防备不住各种突发事件;明明灵魂都已经出窍到回家给猫猫狗狗喂饭,身体却不得不被强行束缚在窄小工位上。
姚世熙做了一整天,刚上交了翻译合同,没想到只是从中高年级律师的工作区走了一圈,手里就又拎着厚厚一沓文件回来。
她脸上都不化妆了、下巴冒着两三颗红肿的痘,眼圈红肿、似是想哭,将这一沓重重摔在了桌面,“妈的,这逼班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咣当一声巨响,让同坐在一张桌上的两位男生都吓了一跳。
顿了顿后,张浩主动凑上来,低声询问,“具体要做什么?不然我和盛聿恒一起帮——”
不待他说完,盛聿恒便已经拒绝,“不行。”
他甚至头都没抬,一只手掌握着鼠标,在桌面上滑来滑去、间或咔嚓一点。
张浩噎了一瞬,但顿了顿后,脸色已经不好看起来,“这有什么不行?都是实习生,本来就应该互帮互助——”
姚世熙表情空白了一瞬,她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说什么。
但张浩伸出中指,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似乎不肯退让一般,紧盯着盛聿恒,神态很傲、又很清高,“你说呢?”
而足足过去了七八秒钟,盛聿恒才缓缓抬起头,眉眼下压、似乎不虞。
但就在他刚张开嘴,还没等说话的时候,只听咣的一声巨响——
裴逐单手插兜,从办公室中走了出来。
他有条不紊、上前几步,然后俯身按住了桌面,停顿了两三秒钟后,嘴角向上翘起,“明睿地产项目结项,今晚我请大家,万豪聚餐、酒水畅饮——”
办公室内屏息寂静了一瞬,但下一秒钟,许多律师都站起来,将手中文件夹哗啦扔上了半空,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雀跃喊声,“哇哦——”
“啊啊啊啊啊——!”
“老大赛高!!”
裴逐脸上挂着精致妥帖的笑容,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扯了扯脖颈领带,十分通情达理,“手头收拾利索,准备下班。回家照顾孩子、不能喝酒的,就另发五百块聚餐红包。”
办公室内欢呼雀跃声更高了,几乎肉眼可见,人人脸上都带着掩盖不住的快乐,“下班下班……”
“请客万豪啊,老大真是霸气!”
只是在实习生这一角,空气却有些寂静凝重——
张浩和盛聿恒对视着,他显然有些错愕,不知该不该继续刚刚的话题,“……”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掌忽然落在了椅背上。
Ella俯身下来,工牌于胸前一晃,她嘴角挂着笑容,“小朋友们——都能不能喝酒啊?”
显然,在裴逐的大方又豪奢的请客当中——包括了他们这些实习生。
“我、我不能喝太多……”姚世熙率先摆了摆手,她脸颊发红、看起来有些慌或者说尴尬。
“没事儿,有给女生准备气泡水、低度数果酒。”Ella很贴心笑笑,她又话音一转,“不想去聚餐也没关系,记得在群里领红包——不用有任何负担。”
张浩和盛聿恒再度对视了一眼。
而盛聿恒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和裴逐相触的机会,他毫不犹豫、且当仁不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