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佛心蛇口,姜九倾囊相助
“她不是。”郭三郎茶坊门口,姜九却侯海了解常淑芝。
“那你说她是为何,她那神色,就连青楼里的妓子,看了都要喊声祖师爷。”门口招揽生意的店小二,仍旧沉浸在对常淑芝的意淫中,嘴上也没有把门的。
花竹见姜九马上要发作,赶紧拦了,对那小二说:“你这话可当真?明日我便告诉侯家二公子。”
店小二知他身份,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嘴里嘀咕了句:“你和她也差不离。”扭头进了门。但终究顾及着门口的方大人,没敢大声说出口。
但门口站着的三人什么耳力,这句嘀咕没逃过任何一人的耳朵。花竹不想理他,还在继续拦着姜九上前,就听到“咕咚”一声,店小二直接滚进了门。
屋里的客人一下子都停了交谈,朝门口看来,掌柜见这里出了事,也忙不迭地跑过来,哈着腰给方池道歉。
“再管不住嘴,下次把你脑袋一起剁下来。”方池撂下这句话,也没看蜷在地上的人一眼,带着花竹和姜九上了楼。
小二不敢再言语,只是拼命想,这方大人难不成真和那常淑芝有些什么?
到了二楼,就见方晓夏已经等在门口。这房里的窗户能瞧见下面的动静,她也是替三人捏了一把汗,见他们进了门,数落起姜九来。
“我说让你在屋里等吧,你非要出去。”
“没事儿,他见我一面,我反而安全。”姜九胆子极大,又朝临窗的位置坐了去。
方池不禁想起在边关的时候,死在自己剑下的后梁宠妃,他难得劝了姜九一句:“侯海那人傻不愣登,但他身后之人,你一定要小心应对。”
姜九点头,见茶点已上,包间内不会再有人进来打扰,双手在自己头上翻飞一阵,叮叮当当卸下来一堆钗环,往桌角一推,朝方晓夏一笑。
方晓夏本想再板着脸提醒她几句,见此场景,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九头上的钗环,全部都是她的。
不光首饰是她的,衣服也是。
早上姜九翻进她家,让她给自己乔装一番去和花竹二人辞别。方晓夏学了多年的手艺没丢,她如今虽然不怎么打扮,但给人绾发涂粉还是手到擒来。一番装扮后,姜九倒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只要她能静止不动。
姜九似乎也对自己的装扮很是满意,坐车到了茶坊后,就非要去门口等,说是“吓吓他们”。
结果吓得方晓夏一身冷汗。
“那侯海,身后是何人?”姜九直了直脖子,头上顶着太多首饰,她实在不习惯,如今卸下这些,她觉得自己一招杀五人不在话下。
“通天门。”方池低声道,“今日算是我们命好,他没有纠缠。”
“不是命好,”姜九一笑:“是他娘子帮了忙。”
“是啊,幸好常淑芝今天……”方池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比较黏着侯海。”
姜九用茶盖敲了敲茶碗,说道:“是我让她帮我的。”
“你何时让她帮你的?”方池看向姜九的目光带了疑问。
花竹却是一下子明白了姜九的话中之意。
这世间的弱势群体,特别是处境相近的群体,自有一套交流的方法,有时一个手势,有时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是在求救。
因为经历过,所以懂得,也因为懂得,所以愿意相助。
常淑芝经历过侯海的粗暴对待,自然看懂了姜九被纠缠的慌张和恐惧。
花竹叹了口气,正对上方晓夏的目光,于是一下明白:她也听懂了姜九的意思。
姜九并不在乎几人明白了几分,问向花竹道:“那侯海跟你说今晚等他,是怎么回事?”
花竹看了眼方池,思忖了一阵,还是没想出怎么回答才好。
姜九在江湖上混迹多年,人又聪慧,她虽然知道侯海不安好心,但既然花竹没有挑明了说,也不点明,只是说道:“你没有功夫在身上,只怕到时去了,打不过他。”
方池看了眼花竹,转脸对姜九说道:“姜姑娘可否再盘桓几日?”
今天方晓夏约了花竹和方池,是来跟他们告别的,她要跟着姜九走,去飞花堂里给自己谋个落脚的地方。
她们计划今夜便走。姜九的身份,不宜久留。
偏偏这个时候,方池开口留姜九。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姜九脸上笑意已去,有些严肃地看着对面二人,她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飞花堂一向做情报生意,查探和跑路都是强项。你让我留在临安,若是去保护别人,并非我所擅长之事。我此次前来,是来接晓夏回泗州,临来的时候,姚姑娘嘱托过,飞花堂刚刚易主,如今由我们两位女子管事,暂时还不稳定,她希望能保存飞花堂实力,不要牵扯进无谓的争端。”
“就这两日的事情,不会太久。”方池说道:“另外还有一事要麻烦姑娘,将这封信传回给姚姑娘。”
姜九面露难色。
“放心,我前几日已和姚姑娘通过信,这笔买卖,飞花堂是要做的。”
“要不你先去罗村住些时日,”方晓夏忽然出声,“那里有婉婉姑娘家的旧宅,且我救过他们性命,应该是安全的。”
“你留我,是有什么需要?”姜九坚持要个答案,她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只是个不时之需,”提到这个,方池脸上也严肃起来,“说不上有什么,但我有一种要丧命的直觉,我靠这种直觉,活过了二十多年。”
姜九托腮思考了一会,说道:“你可知我是如何进飞花堂的?”她不说同不同意,反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十三引荐的。”
“是的,我欠他两个人情,一是点拨我武艺,二是引我入飞花堂。”她见方池要开口,摆摆手示意他自己还未说完,“我第一次见到祝十三的时候,我刚刚杀完了人。”
“杀了二十四个人。”
“两户人家,九男七女,还有六个孩子和两个老人。”
“我四岁被拐,去了黄泥村,配给周老三做童养媳。”她翻开袖子,露出满是伤痕的胳膊,花竹和方池偏了偏头,方晓夏压下一声惊呼。
“这只是一麟半爪,”姜九苦笑,“胸口还有被烙铁烫的疤。我跑了无数次,次次被周围人捉回,我自杀了无数次,次次被人救下。即使是村内的陌生人,都和周家有默契,他们知道我不愿留下,但没有人会帮我逃走。”
“在周家,我只有三种用处,”姜九并未将袖子放回,她伸出一根手指数着:“干活。”
“满足别人的情欲。”
她又伸出一根手指。
“生孩子。”
姜九的三根手指立在空中。
方晓夏看着不忍,想让她收回来。但话未到嘴边,眼泪却毫无征兆地落下。
她想起之前父亲对她的规训,她想起自己母亲的一生,她想到这世间所有女子的命运。
姜九并未留意方晓夏这边的哀伤,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最终她放下了竖着的三根手指,将胳膊收进袖子里。然后露出一抹几不可查的笑容,接着说道:“杀了他们以后,我就再也不想死了。”
“我可以留下助你,但也有个条件。”她先看了看方池,然后是花竹,她不再问为何留她,也不再关心留下来要做什么,只是口吻严峻地说道:“如果刚才马车上的那个女子,或是任何女子,你们看到她快要爬出所在的深渊的时候,请拉她一把,而不是踹她一脚。”
当日从茶坊出来后。
“你决定了?”花竹和方池并肩走在御街上,他手里摆弄着一个频婆果,这频婆果是方才茶坊掌柜给的,说是西域那边的新鲜玩意,花竹没吃,揣在袖子里,准备给宝娣带回去。
此刻频婆果被花竹一下下单手抛起,然后再接住——这不是君子雅士会做的行为,但此时的花竹已经毫不在乎。
“嗯。”方池接住空中的频婆果,又塞回花竹手里,“我最近总是觉得不对劲,留下姜九,有备无患。”
两人转出御街,往北桥方向去。花竹还想再掂几回频婆果,没想到频婆果刚抛向空中,额边忽然一阵剧痛。
“怎么了?”方池顾不得骨碌碌往前滚的频婆果,伸手扶住花竹。
“有东西……”
方池见花竹摘下了腕上的镯子,一把将镯子套回他的手腕。
“你不要命了?”
“它在受苦,”花竹对脑内的疼痛适应了一些,直起了腰,又想将银镯褪下,“让我看看。”
方池的手一动不动。
“我有分寸。”
摘掉银镯的一瞬间,花竹几乎要被迎面而来的痛苦和焦躁掀翻,他努力放缓呼吸,闭上眼睛,在脑内追寻着这缕感觉前行。
有什么动物,正在经受痛苦。不是虫鼠之类,也不是猫狗,是体型更大的动物。花竹思考了一会儿,对方池说道:“有个体型很大的动物。”
“虎豹豺狼吗?”方池让花竹靠在自己身上。
“不像,气息很温和,不像猛兽。”花竹努力感受着对方,然后他睁开双眼,眼前残留着对方的视野,他看了片刻,才确定道:“应该是一头大象,它在找什么东西。”
花竹将镯子带回,揉了揉眼睛,去捡方才落地的频婆果,“我去看看,这个距离我没把握控制它。”
第90章 小象失踪,侯海深夜离京
方池抓了他的手腕,“先别去。”
“放心,我知轻重,不会暴露。”
“你的眼睛,”方池将手覆在花竹眼睫之上,花竹不自觉闭了眼睛,然后听方池说道:“现在通红。”
“无碍,去看大象要紧。”
方池还想再劝,但最终还是跟着花竹去了,两人一路往东,出了土门,到了草料场,这才停脚。
“它在这里?”方池有些疑惑,“我本来想带你来这里看小象的。”
草料场里传来一声长鸣。
花竹径自进门,方池紧随其后。草料场内乱成一团,并没有人盘查二人。
“怎么回事?”方池抓住一个差役,亮了职方牌——他虽在丁忧,但职方牌并未被收回去。
差役朝方池行了礼,又瞥了几眼花竹,才对两人解释道:“大人,关在这里的大象不太安分。”
花竹忍着剧烈的头痛,朝他问道:“这里是不是还有一头小象?”
差役的眼睛在花竹身上乱转,直到看见方池投在自己身上的冷冷目光,这才低下了头,看着地面说道:“小象……小象被使者带回了。”
方池皱眉,“来访的使者还在宫中休息,怎么带回?”
差役见谎言被拆穿,一时间慌了手脚,“通”地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大人饶命,小象今早起来,就……不见了……我们本想差人去找,但大的这只也不安分,实在排不出人手。”
方池还想再说,却见花竹已经走了出去,他以为花竹要去寻小象,生怕他暴露了身份,赶忙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