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我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有一大批驭灵人,这两天转移出去了不少,不知道去哪里了。”
“你怎么被抓来的?算了,你先跟我走,这些话等到家了再说。”
“我不走。”宝娣躲开花竹拉她的手,“我事情还没调查完,不能走。”
“你要调查什么?这里面,都是送命的活计!”
“我已经拿到了他们的一部分账本,等我拿到全部,我再回去。”
“你要账本做什么?”
“姐姐要用。”
“谁?”
宝娣却不想回答了,她推开门想走,花竹却一下抓住她的胳膊。“你说清楚。”
“我太长时间不见踪影,会被发现。”
“那你快点说。”
“我不是我娘的女儿,我是罗应将军的的女儿,当初我娘用自己的孩子换了我,所以婉婉是的我的亲姐姐,我们已经滴血认过亲了。”
“婉婉让你来这里的?”
宝娣并不回答花竹的问题,继续说道:“当年侯家将罗村的驭灵人全部带到了地下城,他们又从别处抓来其他驭灵人,他们一直在这里,偷偷为北梁提供战场上打仗的工具。”
“北梁军队里的驭灵人,是这里送出去的?”
“正是,我已经拿到了一部分账册,等我拿到全部账册,我们就告到朝廷,让皇帝治侯家一个叛国之罪,为父母报仇。”
“没那么简单,这里与朝廷渊源颇深,你们即使拿到证据,也不一定能扳倒侯家。”花竹仍旧抓着宝娣的胳膊,“你先随我回去,此事我们从长计议。”
宝娣却不从,她用没被花竹抓着的另一只胳膊推开门,对着门外哇哇乱叫起来。
后厨中的几个人往这边看来,花竹赶紧松开了宝娣。宝娣就这么一溜烟儿跑走了。
花竹只好独自出了酒楼。
花吟正等在外面。
“宝娣呢?”
花竹摇摇头。
“没见到吗?”
“不肯跟我回来。”
“这是为何?”花吟带着花竹往回走。
花竹却只顾着低头走路,不再说话了。
花吟见他不语,又悄声问道:“我听说侯家最近出事了,这是真的吗?”
“你能带我出去吗?”花竹转向花吟。
“我们父子许久未见……”花吟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带你出去。若你再进来,就去万金殿找郭全,他知道我在哪里。”
花竹含糊应了一声,出了地下城。
天色已经破晓,十三见花竹全须全尾地出来,不再看着方池,转身离开了。花竹见方池还藏在暗巷里,偷偷朝对方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上前。
然后他拐进了一家客栈,要了间偏僻的客房,等着方池进来。
“怎么样?”花竹刚进屋,方池就从后窗翻了进来。他仔仔细细地将花竹检查了一遍,似乎担心他缺胳膊少腿一般。
“大开眼界。”花竹将自己在地下城的遭遇说了一番。
“所以,通天门真的是侯适和严丽娟在控制?”
“我父亲是这样说的。”
“但你有其他想法。”方池见他脸色沉郁,知道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花竹的眼神黯淡下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一节一节地往下沉。他的胸口似乎被什么堵住,纵使再怎么用力,也呼吸不到周围的空气。
他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方池将他抱在怀里,“无论怎样,你父亲没死是好事情。”
“他杀了你娘。”花竹声音闷闷的。
“这又不怪你。”方池将花竹拥得更紧了些,“你别为了这件事自责。”
“不止这一件事。”花竹挣开方池的怀抱,站得离他远了一些,“我怀疑……我怀疑,我父亲是通天门背后的掌权者之一。”
“此话怎讲?”
“最开始来叫我的人,说是‘大君’要见我,但我去了,却只有我父亲在等。我父亲带我去见宝娣,顺顺利利、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见到了,他想把宝娣和我一起送出来,而宝娣正在收集通天门的罪证。还有,我拿着我父亲曾经给十三的那块玉牌,顺利进入了‘纳土通天’,这意味着,十几年前,他们就是通过飞花堂,来为通天门效力的。最重要的是,我父亲脸上,没有地下城众人的惨白肤色,这说明,他在地下城里,拥有很大的权利,甚至可以偶尔回到地面上。”
“若你父亲是通天门背后的掌权者——”
“掌权者之一,小毕跟我说,地下城有一位‘大君’和一位‘国主’。你还记得严丽娟在船上跟侯海说的话吗?她说‘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去投靠那人’,所以,通天门里,除了侯家和严家,还有一方势力,但我父亲却跟我说,地下城是侯严两家当家,如果他不是为了掩藏自己,为何要欺骗我呢?”
“会不会是常家?”
“我也想过,但若真的是常家,常玉不至于那么轻易被人送出去顶罪。”花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最有可能的是,花家与常家曾经联手过,花家在暗,常家在明,但后来我们调查通天门的时候,常家便沦为了弃子,被……被我父亲抛弃了。后来侯海娶了我妹妹和常淑芝,也是通天门势力相互试探和调整的结果。我们原来以为安济院送出去的那些金银,是拐卖人口所得,如今看来,那些钱财,应该有一大部分是地下城里赚来的。”
“我让姜九她们再去打探下。”方池欲言又止,“若真是……若真是……”
“若真是如此,那我便只能再演一出父慈子孝,和他虚与委蛇一番了。今日我们父子相见,他只想着怎么利用我,更讽刺的是,我也只想利用他。”花竹挤出一个笑容,对方池摆摆手,似乎是在催他走,又似乎是在挥散自己的情绪,“你先去通知飞花堂去打探吧。”
说完这些话,花竹感觉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血液。他心中一阵烦乱,感觉自己无法在室内久呆,不等方池离开,就率先转身出了门。
花竹用了比平时要多的时间走回家,走在临安城的朝阳中,他一时间,不确定自己能否再继续前行——他的父亲没有死,并且成了通天门的幕后主使。
成了残害了众多驭灵人的幕后主使。
成了他这辈子要复仇的对象。
花竹完全沉浸在那种让他恶心的挫败感中。
第97章 远派边关,分化侯严两家
这日傍晚,婉婉又推着方与之来了花竹家。方与之见方池没在,朝花竹问道:“他人呢?”
“买菜去了。”花竹扔下淘了一半的米,招呼方与之去屋里休息,“方兄这边请。”
婉婉在身后推着方与之,并不说话。
“宝娣……”花竹看了眼婉婉,欲言又止。
“多谢官人关心,宝娣现在很好。”婉婉朝他嫣然一笑,回答道。
花竹的火气一下子就升腾起来。
“现在很好?她在那吃人的地方怎么很好?她是你妹妹!”
“她们两姐妹的事情,我们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了吧。”方与之坐在轮椅里拉偏架。
“外人?”花竹怒气更盛,“宝娣娘亲临死的时候,把她托付给我,我答应过她让宝娣过上安稳日子的!”
婉婉的笑容还在脸上,她做惯了风月场上的生意,性子最是柔和。“官人莫要生气,宝娣已经是大姑娘了,她能保护好自己。”
“她一个人在你们都进不去的地方,怎么保护自己?谁能保护她?”
“我这次来,正是要跟官人商量这件事呢,官人莫急。”婉婉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方与之眉头紧皱,重重叹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方池刚进门,就听见方与之的叹气声。
方与之见方池回来,眉头皱得更紧,从怀里掏出一卷黄色卷轴。“自己看。”
圣旨被方池随手拿了过来,转手就递给花竹。花竹没有方池那么恣意,双手捧了圣旨,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打开看看,说了什么。”
“这……”花竹看了眼方与之,方与之仍旧那副眉头紧皱的模样。于是他也不管合不合礼制,打开圣旨就看了起来。
“这上面说……说让你三日后启程,去边关。”花竹一时间忘记了宝娣,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方池,随后又确认一般看了一眼手中的圣旨,喃喃道:“你不是还在丁忧吗?”
“最近北梁人蠢蠢欲动,边关不稳。”方与之一手在腿上敲着,“但最主要的,还是侯家想让我们低头。”
“此话何意?”方池问道。
“侯家递了草贴,希望晓夏嫁过去。”
“怎么可能?”方池和花竹惊呼,方晓夏如今已是自由之身,她断不会嫁入侯家。
“我递了帖子去侯家,看看此事是否还有转圜余地。”
“先给晓夏传消息,让她离开罗村吧。”
“你和晓夏都离开临安,我怕是独木难支。”方与之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婉婉轻轻拉住他的手,“宝娣在做的事情,是我们难得的机会。”
花竹还在想着方池要走的事情,也不想和方与之争辩,只是说道:“我会想办法救她出来的,地下城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方与之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招呼着婉婉离开了。
两人走后,方池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煮汤做菜,饭菜上桌后,花竹先提起这件事:“圣旨放在柜顶了。”
方池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今晚我去趟地下城。”花竹继续说道。
方池夹了一筷子菜给花竹,不咸不淡地开口:“我们离开临安吧。”
汤菜的热气还升腾在两人中间,花竹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
“去西夏,去大理,或者找个深山老林。”方池颇为认真地说道:“你若不喜野味,我们找个海边港口,泉州各色人等往来频繁,适合我们混在其中。”
花竹露出一丝苦笑:“我有使命在身,是一定要将驭灵人救出来的。”
“对方势大,此事难成。”
“我知道。”
方池起身,从床底下拿出一封信,花竹一直想不明白,方池这到处藏东西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