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辰:“你小学生啊?你把她当武器?她现在出去咬别的血族,目的只是为了将你送进狩猎的场地,你当诱饵,她可以大开杀戒。”
邢天意:“所以我们的目标一致,”
汤辰:“你怎么保证你进入狩猎场之后可以全身而退?”
邢天意:“单凭我肯定不行。”
汤辰愣了:“还有谁?我?你是说我也去吗?”
邢天意的大笑震得书桌上的音箱嗡嗡呻吟。“怎么可能是你啊!”邢天意捏她鼻子,“你一个向导去狩猎场干什么?我怎么舍得把你推到那种地方去,你那小花朵儿螳螂还不够血族一口的。我是狼人,我肯定向狼人求助。知道我狼人身份的,除了你,王都区还有一个人。”
汤辰有点儿不开怀:“谁?”
邢天意:“黑兵的首领,夏春。她第一次见我,就闻出我是狼人了。连那个雷迟都嗅不出来。”
听到值得信任的名字,汤辰松了口气。两人吃完了那包薯片,邢天意发挥她狡辩的本事:“你去饲育所不叫我,我计划去狩猎场捣乱不告诉你,我们扯平了。”
汤辰没什么可跟她争执的。但看着满脸无所谓的邢天意,她头一回产生了奇怪的念头:如果我是狼人就好了。
“你为了这种……太宏大的目标,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周旋,有意思么?”汤辰小声问。
“我喜欢她呀。”邢天意说。
这话吓得汤辰僵硬了。她脑子嗡嗡的,在这一瞬间,她甚至分不清控制自己身体的是汤辰本人,还是汤明业。紧接着听见邢天意说:“她把我看作小猫小狗,可她也是我逗来逗去玩儿的小猫小狗。很好玩,我用她写过的东西给她下套,可她完全没察觉,所有反应都跟我料想的一模一样。真的很像玩游戏,辰辰,你按照攻略来行动,游戏就会给你相应的装备回报,剧情就会一层层推进……”
她是真的快乐,为孙惠然这个人,为自己谋划的这些事。汤辰插不上嘴,静静听着。眉飞色舞的邢天意仍和平时一样有趣可爱,但汤辰头一回感到了陌生。
晚上九点孙惠然才回到家。她出门也只在难以追踪其形迹的王都区内活动,且专门去血族时常聚集、举办活体吸血party的地方寻找猎物。带着一身的血腥气,她刚从窗口钻进来,邢天意就迎了上去,第一句话问的却是:“你吸了别人的血?”
“没有。”孙惠然低头吻她,“我答应过你的,我怎么会忘?这些都是血族的,你猜我今天咬了几个血族?”
她们亲密地谈笑,孙惠然眼角余光瞥见汤辰推门离开了家。
汤辰骑了辆自行车去前夜酒吧喝酒,进门就看见胡令溪跟他家唯一的店员脸贴脸地说话。汤辰站在门口:“我是关门呢,还是帮你们关灯?”
胡令溪示意她过去。汤辰:“我怎么去哪儿都有人亲嘴,烦死了。柳川,他这是职场性骚扰,你要反抗。”
柳川的眼睛在刘海下闪烁:“是我先亲他的。”
汤辰沉默坐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胡令溪:“你不是把我写进你小说里了么?再给柳川安排个角色,让我们一块儿冒险。”
汤辰:“你上一章已经死了。”
胡令溪:“让我复活。”他把一杯螺丝起子放在汤辰面前 ,“请你喝酒。”
汤辰警惕:“我不喜欢喝这个。”
胡令溪:“免费的。”
汤辰立刻嗦了两口。柳川紧张地盯着她,她心中了然:“好喝啊,你可以出师了柳川。明天就篡位称帝,把胡令溪赶下台。”
柳川黝黑的脸孔因为快乐而透着绯红:“好!”
汤辰灌了两杯酒,晕乎乎的,开始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酒吧生意冷清,快关门的时候却冲进来一个女孩,直接跑到胡令溪跟前问:“你能联系上我哥哥吗?他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来的正是向榕。
胡令溪给向云来打电话,也是关机提示。向榕说着“我去报警”就要冲出去,被汤辰一把拉住:“他跟隋郁在一起。”
但没人知道怎么联系隋郁。向榕此时对隋郁也充满了敌意:“他把我哥哥带到哪里去了!”
向云来失联的第三天,在前夜酒吧吃午饭的汤辰终于拨通了电话。她以为自己可以冷静,但听见隋郁说向云来昏睡了整整两天,她还是忍不住哇哇大哭。她是让向云来遭遇这一切的原因,她一边吃昂贵的海鲜炒饭,一边口齿不清地跟隋郁或者向云来道歉。最后是胡令溪夺过了手机:“汤辰这两天酗酒,正醉着,我照顾她。”
向云来回到王都区,先去前夜酒吧找胡令溪和汤辰。汤辰吃饱喝足,在店里睡着了。她这几日心情显然十分恶劣,但为何恶劣,胡令溪问不出来。向云来只含糊地说“我跟小汤一起做事情”,胡令溪冲他勾勾手指,两人走到门外。
“你跟隋郁在一块儿了?”胡令溪开门见山。
向云来:“……你怎么老这样。”
胡令溪点了一根烟咬在牙齿上:“啊?我怎样?”
向云来:“你知道什么叫性缘脑吗胡令溪?说的就是你这种,看到个有模有样的男人跟我走在一起,就臆想我和他有一腿。”
胡令溪:“所以呢?睡了吗?”
向云来:“……”
胡令溪吐出一口烟:“好,晓得了。”
向云来面红耳赤:“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胡令溪:“筹备party,庆祝向云来脱离任东阳第……第几天?你在隋郁那边睡了几天?”
向云来:“我现在得去任东阳家。”
胡令溪吓得烟差点吃进嘴巴里:“他回来了?”
任东阳没回来,物业的催缴物业费电话倒是打给了向云来。任东阳失踪之后,银行卡随即被冻结,物业联系不上他,只能联系向云来。若不是这通电话,向云来现在还继续赖在隋郁家里坐他怀中打游戏,连门都不乐意出。
物业还反映,任东阳楼上的防水层出了问题,水渗到他家里去了。任东阳极度厌恶物业登门,在物业人员中恶名昭彰,向云来只得答应过去看看情况。
站在1901的门前,输入熟悉的密码,向云来推门进入时,心里涌起复杂的歉疚感。
任东阳失踪的日子里,他其实没怎么牵挂过他。这固然跟失踪前两人的争执有关,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习惯了被任东阳保护,也确信任东阳无论遇到什么意外,都不会有大问题。
然而这种“确信”毫无来由。向云来看着仍旧一塌糊涂的室内环境,长长一叹。
象鼩跳上他的肩膀,揪着他头发和耳朵发怒,短手拼命地指着门口。“干正事!”向云来怒道,“干了正事再去找隋郁玩,懂不懂!”
他在厨房和卫生间里检查吊顶的渗水状态,物业的人很快也赶了过来,拍照存证,讨论解决方案。
“任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呀?”那人问,“真是有点儿想他了。”
向云来:“他上次不是还投诉你工作时间喝酒,害你扣了半个月工资?”
那人立刻答:“投诉得对呀,没有他,这坏毛病我永远也改不过来。”
向云来很惊恐地看他。那人笑道:“我小孩儿快高考了,想问问任老师认不认识志愿填报的人,我们想找个人帮忙看看怎么报……”
两人聊得热闹,象鼩太过无聊,窜到修补好的宽大落地窗前看风景。
它忽然仰起头,盯着窗外的高处。
在向云来和物业人员看不到的角度,一只小小的蜂鸟正悬停在半空中,炯炯地与象鼩对视。
第70章
在隋司家门外等了半个小时,隋郁才获准踏过缠满蔷薇花枝的铁门。
这别墅完全符合大嫂的审美,从选址到设计,从装修到打理庭院,隋司全都交给妻子去处理。抬头看见盘旋在别墅高处的鲸鲨,隋郁才知道大嫂也来到了这里。
已经入夏,蔷薇开到尽处,草地上全是圆圆的水滴一样的花瓣。隋郁踏过草地,有人在大门前迎接他。木门打开的瞬间,无数蓝色的斗鱼潮水一样从门内涌出。它们挟带着隋司的愤怒,先是穿过了为隋郁打开门的普通人类佣人,随即直接冲向隋郁。
隋郁下意识后退:他熟悉这样的冲击,大哥无比愤怒,甚至愤怒到失控,斗鱼以常人无法抵御的速度疯狂复制,而他根本不可能抵抗这种入侵。这将是一次超出他预计的拷问。
恐惧控制了隋郁,他只来得及扶起昏厥在地的佣人,便不得不立刻奋起全部精力去抵抗斗鱼带来的影响--然而它们穿过隋郁的身体,像穿过空气。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任何人踏足他的海域。没有任何波动。没有拷问。什么都没有。
出现在门口的隋司盯着他:“你的海域怎么了?”
隋郁:“我不知道。”
隋司:“谁加固了你的防波堤?”
隋郁:“我自己的防波堤,只有我自己能加固。”
数量众多的斗鱼无数次试图越过他的防波堤,进入他的海域,但无计可施。隋郁的海域现在坚固得惊人,他从未有这样坚决地拒绝兄长的巡弋。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能够拒绝了。
隋郁来这里是看望隋司的,但隋司态度恶劣,甚至没让他进门。他看出大哥面色仍旧苍白:“你没事就行,我就来看看。需要我跟大嫂打一声招呼吗?”
隋司拒绝了。隋郁提醒他不要随意驱动精神体袭击普通人之后,告辞离开。隋司的司机追出来要送他,隋郁婉拒,他轻快地走在路上,天黑下来,雨也轻飘飘落下来,他仰起头接受雨水的洗礼,心里被膨胀的快乐填满了。
在过去的岁月里,他尝试过抵抗这种粗暴的巡弋。拷问太过痛苦,像有人把手伸进你的脑子里,用刀片在神经上细细地剐蹭,像无数遍重复发作、彻底夺走他行动能力的偏头痛和眩晕,最痛苦的时候,隋司仿佛抓住他的神经束连根拔起,隋郁会因此彻底失去意识。
他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去抵抗,但面对一个巡弋能力超乎想象的向导,他的一切抵御都是无用的。只有隋司能为他疏导海域中的不良影响,他又不能完全拒绝隋司。隋郁清楚一切,但无能为力。
但现在情况变得出人意料。
唯一可溯源的,便是他跟向云来度过的疯狂的几天。
隋郁走在路上,见到的仍旧是形形色色、无法分辨的怪物脸庞。但这些脸庞变得不那么让人恐惧了。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被大怪物牵着的小怪物,身边跟着一头小鹿精神体。那小鹿只有孩子一半那样高,蹦蹦跳跳,十分活泼。隋郁忍不住笑了。
他笑完才意识到,这也许是自己第一次面对怪物时,真心实意地露出笑容。
那小孩怎么被父亲拖拽都不肯走:“你看得到,是吗?你看得到它,对不对?”
“对。”隋郁甚至愿意停下来,对着一大一小两个怪物温柔地说话,“这是我的精神体,你也能看到它,是吧?”
轻烟弥漫在他的脚边,银狐从烟雾中走出。那头鹿吓得往小孩身后钻,小孩却欢天喜地喊出声:“哇!爸爸!他也有,他也有这个!是狗!”
银狐鼻子呼哧呼哧愤怒喷气,这动作完完全全是跟象鼩学的。
隋郁把路上的这桩小小奇遇和自己防波堤的情况告诉向云来。向云来很快回复:“难道和我有关?”
隋郁:秦戈课堂上提到过,人在快乐和幸福的时候防波堤会变得坚不可摧。
向云来:好像有点印象。
隋郁:我去找你,可以吗?
他做什么都征询向云来意见,向云来在他家里留宿那几天更是如此。我煮意大利面,可以吗?我跟象鼩玩,可以吗?我想睡在你身边,可以吗?我想牵着你的手,可以吗?我想再靠近你一点,可以吗?
向云来不厌其烦地应,好像每一个答案都成为允许隋郁更靠近一步的砖石。它们陈列在一条原本跨不过的河面上,隋郁踩着他,走到了向云来身边。
向云来吃惊于隋郁的体力和精力,甚至怀疑过隋郁是不是真的从未跟人上过床。隋郁学什么都很快,而关于向云来的事情他又总是记得很牢,一点儿新鲜的反应都能让他惊奇地重复尝试很多次,直到把向云来折腾得筋疲力尽。他们的床单换了又换,没有备用的了,才放弃了那种事。
一起吃饭,很开心。一起洗澡,很开心。一起打游戏,很开心。这种强烈的快乐压倒了一切,隋郁没再提起过任东阳,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任东阳。向云来更没把他当作任东阳。
有时候,“把向云来控制起来,不让他离开这个房间”的念头会在隋郁头脑里一闪而过。隋郁会在靠近向云来的时候想,眼前对自己万分信赖的向导,一定不会知道,自己可能比他那位年长的、控制狂一般的恋人更卑鄙。
这脱轨的异常想法,反而愈发地驱动隋郁去触碰向云来。
他攥着手机走进地铁,在距离王都区最近的一个站台下车,雨仍在下。雷声隐隐约约,闪电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游行。他坐上一辆车,司机说好大的雨啊,咱可不能走桥洞。没得到乘客回应,司机又说今晚你还去王都区?雨这么大,有什么好玩的?隋郁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在王都区下了车才接到向云来回复:你过来吧。
向云来迟疑了整一个小时才发出的信息,不料才过十分钟,隋郁就敲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