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监除了有大量的工人,还有他们数量庞大的家眷,不能都闲在那里。工人待遇再高,靠一人赚的钱养活全家,生活水平也上不去。铁监出面,除了建起制糕点的作坊,还有制糖纺线之类,都是采用的会社制度。初期资本是铁监贷给他们的,工人赚的钱,每月都留一部分不发,除了还本钱,也用来扩大再生产,采购生产工具。到了年底,依据赚到的利润分红。本质上说,是一种集体经济。
现在营房那里这种小会社有好多家,最近由铁监出面,组织了行会。会社的人在里面轮流当差,抽查质量、卫生等等,也兼做统一采购原料和向外销售的事。
这种入会社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更多的还是缝缝补补、浆洗衣服等常见工作,大多也都学着合起来立会,一样红火。最近这些日子,甚至有几家从铁监里招揽活计,比如拿了铁监制出来的铁钉,回家之后把不合格的挑拣出来,按照斤数算钱。
守着这么大一座铁监,有这么多的工人,家眷并不愁没有活干。只要有了劳动的意识,愿意参加劳动,就有赚钱的机会。工业对社会的改造,这时候就显出来了。有人开始干了,便就有人学着干,工人的意识里没有那些清规戒律,他们面对的就是工作拿钱,用钱买所有的东西。
社会氛围如此,在家里无所事事会被人笑话,女人也想方设法找活干。前几天,甚至几个人妇人在营房那里建了个立卖摊子,由于口味比食堂的更好,价钱便宜,生意非常好。食堂的人报怨,抢了自己生意,要求铁监取缔。杜中宵不但没有取缔,反倒奖了那几人,让他们搭起棚子,固定摊位。守着铁监这么多人,市场更大,采购更方便,还做不过人家,有什么资格报怨?
面对市场,要保证生产效率和质量,竞争不可避免。最近铁监正在筹划分区,把整个铁监按照各自集中的地方,分成几个区,独立经营,独立核算。从主管到工人,收入跟经营情况挂钩。
这是此时官营工商业常见的制度,比较法,为了追求更多的利润,无所不用其极。各地最普遍的酒楼行业,利润一旦超过某个数值,便就被收为官营。利润下降,就承包出去,各地莫不如此。地方官员对这一套都驾轻就熟,后来甚至引入官场中,官员按经济发展分级升迁,末位淘汰。
后世的制度,这个时候大多都出现了,弊端同样如此。如末位淘汰,导致大量问题,官员为了升官手段用尽,杀鸡取卵,漠视民生,后来被取消,跟惟鸡的屁论如出一辙。不过这个时代考核的,是人户和税收,还没有统计社会经济的能力。
为了养军,宋朝的财政压力非常大,所采取的政治经济措施,有的让人觉得脑洞大开,还有很多让后人觉得似曾相识。这样的时代,不但杜中宵记忆中的很多经济措施可以直接拿来用,就是经济理论一样可以。有人觉得离经叛道?不存的。能做得到,你说星辰大海都可以。
到这个世界十年了,杜中宵已经慢慢适应,做事情的胆子越来越大。
前世学到的古代,其实是以明清时期,特别是清朝为蓝本的,跟宋朝和宋朝之前差别极大。元朝灭亡宋朝之后,政治文化并没有继承宋朝,是以草原上的一套为主。明朝推翻元朝,大量继承了元朝的政治文化,虽然有意重建汉文化,不过政治上更加粗疏,文化上更加保守,与宋朝比已恍如隔世。到了清朝更进一步,一方面思想越来越保守,一方面政治上越来越反动。
最典型的是人身关系,从唐到宋,总的趋势是奴隶制成分越来越淡,雇佣关系越来越普遍。宋朝的故事里,经常讲的兄弟情、朋友义,到了明朝宣扬的也是义仆,人身隶属关系很淡。到了清朝,故事里就是忠仆走狗遍地,宋明故事里极少能够见到。主仆朋友关系,到义仆,再到忠仆,脉络清晰。以前读不觉得,真经历了就会感觉出来,三言二拍中的主仆,跟后来的清朝故事中的主仆,完全是两个味道。
便如陶十七、罗景和陈勤三人,按着印象中的古代,这都应该是自己的仆人,对自己忠心耿耿。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们没有一点那种意识。确切的说,这三人更类似于古代的门客,凭着自己的本事在杜中宵手下做事。杜中宵给不了他们足够的好处和前途,别找下家,心理上不会有任何不好意思。就如陈勤,觉得留在火山军更有前途,就留在那里了。
其实很正常,明朝建立的时候,离着宋朝灭亡已经近百年,传统想拣也拣不起来。就如杜中宵前世的时候,一说要恢复传统,拎出来的就是清朝传统。说要讲究传统礼仪,拿出来的就是旗人那一套,哪怕中国传统礼仪写在书里,也没人理会。请师徒就是拜师磕头,可没有教学相长、相互尊敬,更加没有传道授业解惑。讲家庭就是对长辈逆来顺受,说小则受大则走会被人认为不正常。
这个时候做官,后世的不管是经验措施还是理论,只要你能系统地讲出来,有理有据,就有人会支持你。如果能做到经济繁荣,国泰民安,武力昌盛,你说什么都行,还会有人给你总结理论,封为大家呢。
随着铁监走向正轨,在杜中宵手下,越来越不像一个政治上的区划,而更像是一个企业。杜中宵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里面的关系理顺,形成制度,甚至进行一些改革。
只要这里能赚到钱,能够提供朝廷需要的造武器的钢材,怎么都可以。只要不犯经济错误,被政敌抓住把柄,随便他怎么做。如果他愿意,把铁监改成钢城,朝中也会有人拍手叫好。
第98章 钢如泥土
崇政殿里,赵祯站在阶下,看着摆在面前的刀剑,俱都寒光凛凛,透着寒意。随手拿起一把刀,用手一弹,铮铮有声。用手轻轻折了一下,却纹丝不动,哪里能够折得动。
皱了下眉头,赵祯对身边的一边的枢密使宋庠道:“你们说是好刀,怎么弯折不动?常言道刚则易折,似这般坚硬,岂不是很容易折断?”
宋庠捧笏道:“陛下,这是柏亭监上的极好之钢,最是坚硬。打制成刀,微臣已经试过,并不容易折断。与现在军中用的刀剑相较,绝没有比得上的。若是磨得锋利,可谓吹毛断发。”
军器并不太讲究锋利,刀刃一般不会磨到檄利,除非主要割削的轻刀轻剑。这种大刀还是讲究重刃无锋,以劈砍为主,对于器形和强度更加在意。
赵祯点了点头,又拿起一把钢剑,略一弹,便如龙吟,剑尖微颤。看剑刃,磨得极利,让人一阵眼花。取了一张纸,轻放在剑刃上,便一分为二,轻轻飘落。
点了点头,赵祯道:“确实是好剑。柏亭监的,都是这样好钢?”
一边的盐铁副使陈洎捧笏:“回陛下,这种极好的钢,柏亭监产的也不多,他们那里别有用途。只有少量,能够进到朝廷,制些宝刀宝剑。军器所用,是另外的钢,那里产的应有尽有。”
赵祯把剑放下,踱到另一边的刀剑前面。那几把是用高碳工具钢打制,进献给皇帝的。真正军中用的,是这一边,铁监挑出来的好钢所制。
拿起一把刀,赵祯仔细看过了,总是觉得,并不比刚才那一把差。感官上,甚至觉得更好一些。
转身对一边的卫士道:“你用这把刀,与佩刀较一下,看看到底如何。”
殿里摆着这么多兵器,哪怕宋庠和陈洎两人是自己信任的文官,旁边还是站了十几个卫士。赵祯还按着殿中演武的习惯,穿了甲胄,天子之躯当然谨慎,不然别人也不让他看这些东西。
卫士叉手应诺,双手接了刀,退后数步。拔了自己的刀出来,两膀用力,两刀相较。只听见一声脆响,两刀相交处蹦出火花,嗡嗡之声不绝。
看了看刀身,一把刃口崩了一个小点,另一把则被砍出一个小白点,相差不多。
赵祯接了两把刀在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点头道:“柏亭监进的刀稍软一些,只是坚韧异常。卫士所佩之刀虽硬,只是易崩。”
卫士用的刀是百炼宝刀,刃口的含碳量很高。只是钢质不纯,容易崩坏。
说完,又让卫士试了前面的宝刀。这次很明显,不管是用铁监的钢制的军刀,还是卫士宝刀,都被砍了缺口出来,那宝刀却一点没有损坏。
这结果让赵祯觉得意外,再次把那刀检查了一遍,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把所有兵器看过,赵祯对陈洎道:“以这批军器看来,柏亭监所进之钢,若用来制军器,要比以前的好。至于宝刀,既然产钢不多,只能做赏赐之物。”
陈洎捧笏:“陛下,柏亭监所产之钢,制出来的军器坚韧锋利是一,更大的好处,是用来打制军器简便。不似其他地方所进之钢,必须数炼,柏亭监的钢,只要用钢条打制成刀,淬火磨利即可。仅仅这一个好处,就省了无数人工,而且制做迅速。”
赵祯道:“这是为何?难道柏亭监的钢,是炼好了进来的?”
陈洎道:“臣问过,并不是如此。他们那里的钢炼出来就是如此,直接压成钢条,进贡朝廷。若是数炼,反而掺入杂铁,不似本来好用。”
这道理殿内的君臣一时怎么可能想得明白,只是凭着自己理解,讲个理由。实际上是其他铁监的钢并不均匀,里面掺了太多杂质,虽然不像块炼铁需要千锤百炼了,还是要折叠锻打多次,才能制刀。而柏亭监来的钢,是直接炼成,本就材质均一,多次锤炼反而会造成破坏。
想不明白便就不想了,只要知道那个地方产好钢就行了。
让卫士把殿上的武器全部收走,赵祯回座,问陈洎:“似这种能打刀剑的好钢,柏亭监一年能够产出多少?若是不够胄案所用,内库可再拨些钱去,让他们多炼一些。”
军器制造归于三司的胄案,隶盐铁副使之下。而铁监同样对盐铁副使,对于柏亭监的情况,陈洎是最熟悉的。因为制造军器,今日枢密使宋庠一起前来,其实他对柏亭监并不熟悉。
年中的时候,夏竦被人弹劾,再国加上身体不好,外放西京留守,宋庠接任枢密使。
听了赵祯的问话,陈洎捧笏道:“回陛下,前些日子三司去文询问柏亭监,依京西路运判杜中宵所言,下年柏亭监可这种好钢五百万斤,足够打制所有刀剑有余。三司思量,进的好钢太多,以后制的长枪矛头和箭矢,也用此钢。此事没有先例,所以犹豫。”
听了这话,赵祯愣了好一会。卫士所用的宝刀,都是千锤百炼的,随便一把就要过百贯。能够跟那种宝刀相比的钢材,一年就进五百万斤,制造军器都用不完。这话听着一点不靠谱,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仅此一项,柏亭监产的钢材就要值多少钱?
见赵祯不语,陈洎暗暗抹了把汗,道:“微臣得到杜中宵回复,也是觉得不可能,再次发文,确认过了,确是如此。因他那里产钢太多,下年其余几监,已经没必要进钢入京了。”
一边的宋庠道:“还有一事。柏亭监进贡朝廷的钢,都是精心挑选的。他们那里,比这稍差一点还有千万斤计。一时卖不出去,在铁监里堆积如山。杜中宵上奏,请朝廷允他用铁铺路,当做车轨。”
赵祯听了,睁着眼睛看着宋庠,好一会才道:“用铁铺路?柏亭监是把钢当作泥土么?”
宋庠道:“他那里产钢那么多,卖不出去,可不就是泥土?听杜中宵言,若是用铁铺路,可以如车船一般行车,运输方便,以后的钢铁就好卖了。”
第99章 铁路留念
孙三郎看着不远处铁监的人抢着大锤,使劲砸铺在地上的铁轨,小声对身边的人道:“五哥,铁监里的人怎么也来做活?一日几十文,比他们在铁监里时少得多了,这些人痴的么?”
阮五道:“你知道什么!听说铁监要把这路尽快修起来,招来的人手不够,才让铁监的人来。别看是一样做活,他们拿的还是铁监时的钱粮,比我们可多得多了!”
孙三郎摇头叹气:“唉,同人不同命。一样做活,凭什么就他们拿得多。”
“一样么?那些是朝廷发钱粮的,我们是乡下种地的。——少说话,多做活!做上这一季,来年我要换新的犁、锄、镰刀,等着钱用呢。”
孙三郎不再说话,与身边的人一起,卖力培土压路。
朝廷同意了铁监修建铁轨,不过提出来,既然铁监的铁用不完,那就不要只修到煤矿了,再向北延伸到襄城县。那里临汝河,铁路修过去,能接上开封府周围稠密的水运网。汝河、蔡河、汴河,再加上淮河,水运四通八达,不怕铁卖不出去了。
作为支持,三司命周边的汝、许、陈、颖、蔡五州出人,到铁监帮着修路。命令一下,五州叫苦连天,蔡州知州柳植接连上章,攻击铁监劳民伤财。三司急着降低铁价,接连催促,人终究是派了来。
此次出动的人力着实不少,又派颖州都监邓保吉和蔡州都监刘永年为提举,前来协助。邓保吉负责从襄城向的路段,刘永年负责从铁监向北,两端同时进行。
看着修路的人热火朝天,杜中宵对身边的刘永年道:“此次修路,扰动数州,朝廷必欲春耕之前修完,着实不易。劳动衙内,欲使我心中不安。”
刘永年道:“我们做臣子的,奉朝命而行,有什么辛苦可言。”
杜中宵道:“话虽是如此,不过此次修路仓促,五州招集丁壮,难免骚扰地方。柳知州前些日子不断上书,说修此路徒耗民财,浪费人力,怨言可是不小。”
刘永年是柳植属下,听了杜中宵的话,不再开口。刘永年是刘太后的兄长刘美的孙子,自小便养于宫中,深受皇帝宠爱,十二岁才出宫,待遇比拟王室。民间甚至有传言,说他是当今皇帝的私生子,说得有鼻子有眼。他的母亲本来被送入宫中,为当今皇帝赵祯喜爱,却被太后厌恶,逐出宫来,做了太后侄子刘从德的妻子。刘从德二十多岁故去,其妻还经常入宫,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念旧情,两人死灰复燃?当时就传得满城风雨,外朝大臣上章,才不许她入宫了。
当今这位皇帝,在民间有各种私生子的传说,有的还传得非常邪乎。他自己好像也不忌讳,向来不闻不问,既不辨解,也从不拿人问罪。不过对于朝中大臣来说,这没有什么秘密,皇帝的一举一动,哪里逃得过宫中的众多耳目。便以刘永年来说,他出生的时候父亲还在呢,怎么可能是皇帝的私生子。
虽然跟皇帝没有血缘关系,但自小养于宫中是事实,类似于养子,身份还是格外不同。到现在年不满三十,已做到一州都监,一世富贵总是逃不掉。
正在这时,陶十七带了几个人,上前叉手行礼。
让身边的人把带的农具放下,陶十七递了一把铁锨头给杜中宵,道:“官人,要发下去的农具已经做好了样子,请过目。”
杜中宵拿了铁锨对在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这是用好钢制的,跟带铁监字号的农具相同,极是轻薄顺手,前端锋利。上面压了几个字:“襄叶铁路留念”。
看过了,杜中宵把铁锨头交给身边的刘永年,对他道:“衙内看看制得如何?”
刘永年接了铁锨在手,仔细看过,连连点头:“着实好物!用这么好的钢,制得如此精巧,不下于军中兵器了。运判,不知因何制这农具?上面这几个字什么意思?”
杜中宵道:“周边数州的民夫前来帮着筑路,铁监岂能白让他们帮忙?除了每日粮米,由铁监供应之外,等到路筑成,再送每一个修路的人一套农具。一张锨,一把镢头,一张锄,还有一把镰刀。上面这几个字,意思就是他们前来筑路,铁监为表谢意送给他们的。”
“这——”刘永年拿着铁锨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样四件农具,按照市价,蔡州那里要卖七八贯钱,对一般农家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铁监出手如此大方,来帮忙的州县还能说什么?
上面的几个字,这个年代有些不伦不类,一般人都不想明白为什么这么写。这是杜中宵仿的后世做法,工程完了,给参与的人几件纪念品。这叫有来有往,以后好相处。周围州县的人来帮着做活,铁监送他们几件工业品,以后再有同样的事情,就没有人报怨了。几件东西,在地方价值不菲,对于铁监来说却不算什么,现在产的钢还堆积如山呢。
又看过了其他几件农具,杜中宵对刘永年道:“现在打了些样,你们来修路的几州,各自带回州里去,让知州通判参详。若是没有异议,便就如此做了。”
刘永年知道杜中宵对柳植多次上章耿耿于怀,急忙叫了一个的下属,让他带着四件农具,立即回蔡州,给柳植看。柳植是重臣出知地方,不是一般知州可比,他的意见非常重要。前来筑路的民夫得了这些农具的好处,他总该说不出什么了。
现在铁监里积压的钢铁无数,现钱不多,此次送农具,就当为产品打开市场了。只是这五州的经销商要吃些亏,莫名其妙少卖好多。
有五州民夫帮忙,修路时间大大提前。哪怕是向北延伸一倍距离,到了襄城,不等开春便就可以铺通。有这便利,杜中宵便让铁监的人,能抽出来的,也参与到修路当中,向南铺到方城。
铁监现在有一万余户,在一线炼铁的,其实只有两千人,其他人都是从事其他事务。有两千余人在煤矿挖煤,还有两千多人在山里挖矿,其他运输的、搞基建的占了多数。工人是需要文化的,对于这些成人来说,学习并不容易,大多数人在学的时候就被淘汰,只能做些力气活。
对于铁监,铺铁路并不陌生,从铁矿到铁监已经铺通,铁监里面更是有多余,用来运输物料,运输产品。只不过都是用手推,没有火车罢了。现在最紧缺的,是铺路的铁轨。都是附近山里砍伐的木料,没有做防腐处理,杜中宵也不知道能用多久。
第100章 意外之喜
孙三郎坐在铁锨把上,看着天上红彤彤的太阳,出了一会神,对身边的阮五道:“五哥,上次铁监修这条路,你有没有来?那次上面不铺铁,只是走大车。”
阮五叹口气:“哪里知道铁监说一日三十文钱,能够做一天发一天,都是现钱,从不拖欠!我还以为跟从前一样,记个账在那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手。一时糊涂,没有来,错过了赚钱的机会!”
孙三郎道:“我随着阿爹来了。从那次起,便就知道给铁监做事,必然有好处。不过,这次不是铁监和雇来的,听说没有钱发。听别州的民夫说,铁监只供应粮米,却不如上次。”
阮五道:“我也听说了。还听人说,若是按着铁监意思,其实还是要发钱的,不过朝廷要几州的民无帮着修路,三司又不发钱,铁监也只好不发。不过,我们现在是铁监治下民户,总不能亏待了。”
孙三郎道:“是不会亏待,其他州民夫只发粮米,我们这不是有人做饭吗。每日有米有菜,菜里最少有豆腐,偶尔还有肉吃,可不是比别州的好。但不发现钱,总觉得不好。”
说到这里,孙三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拿起地上的铁锨道:“如果做完了,让我们把用的器具带回家多好。五哥不知道,上次来都是用的平常铁锨,那里觉得没有什么。这次来,用铁监发的器具,如此轻便,不知省了多少力!这锨用过了,铁监收回去还有什么用?不如就给我们!”
阮五连连摇头:“你做的什么梦!铁监这是钢制的,岂是自家用的可比?一把铁锨,怕不是要几贯钱,怎么就能让你带回家去!”
铁制的铁锨极为沉重,而且不锋利,挖土极不方便。当然,再怎么不好,也比木锨好。没有比较不觉得,这次筑路由铁监提供工具,全是钢制,轻便灵巧,在这里做活的都一下就爱上了。
不要小看一把铁锨,工业社会钢不值钱,不觉得有什么,真用过铁制的,就知道差别有多大了。如用熟铁打制的,用得稍久一些,就会这里弯那里翘,不成个样子。这个年代,熟铁也是难得,更多是生铁制的,又重又笨,而且不锋利,遇到石头还容易崩口。在偏远一些的地方,连生铁也难得,很多人家还用木头制的呢。最明显的,钢铁普及,军人手中有了一把钢制的工兵锨,土方作业立即就不一样了。
这就是工业的力量,不只是火车轮船,普及开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会焕然一新。
这个时代工业没有发展起来,钢铁的用途并不多。农具、兵器和生活用品才用多少钢铁?很多还要求不高。铁监的钢铁确实卖不掉,除非能流布天下。工业才会大量使用钢铁,随便一台机器,几千斤根本就不算什么。那个时候,斤这么小的单位就让人觉得可笑。
便以此时铺的铁路来说,用料特别足,杜中宵要求一步百斤,铁监到襄城的铁路要一千余万斤。这些钢铁用来打制兵器,足够全国用好几年的。这才是两个县之间的铁路,要铺连通全国的干线,使用的钢铁对这个时代来说是天文数字。没有这个铁监,根本就没有人敢想。
正在孙三郎和阮五两人说得热闹的时候,工头吴六叔过来,口中喊着:“都起来了,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就开饭!过时不候,不要拖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