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大家尽情而散,一夜无话。第二天,议论营田事务。
京西南路大州为邓州和襄州,其中又以邓州土地肥沃,自古就是农业发达的地方,是营田关键。
邓州治穰县,南阳郡,武胜军节度,辖县五。内乡、淅川、顺阳三县沿汉水的支流淅水分布,在群山之中,扼进入陕西的武关道。平地有两县,为穰县和南阳。县的分布说明了这里的现状,群山之中有三县,肥沃的南阳盆地却只有两县,人口严重不足。
自先秦两汉,这里就是中国要地,与北边的洛阳一起并称宛洛,中间鲁关道连接。人烟稠密,农业发达,是能够赖以争夺天下的富庶发达地方。数百年后,特别是晚唐五代战乱,人口流失,田地荒芜,早已没有了往日景象。先朝开辟的陂塘渠道早已荒废,特别是穰县和南阳两地,地广人稀。
除役厢军首先入邓州,由知州范仲淹主持,在穰县和南阳两地营田。组织参照唐州营田务,邓州派一官员常驻。唐州提供土地、耕牛和种子,转运使司提供农具,其实就是从铁监调来,当作偿还营田务的欠款。收获漕司和州县按比例分配,大致五五分成。
此时对一个地方的称呼,除了称州名,还可能称郡名或者节度,特别是历史优久的地方。比如西京河南府,为洛阳郡,时人常以洛阳称之。邓州为南阳郡,时人多以邓州和南阳并称。襄州为襄阳郡,多称襄阳。郡名多是隋唐传下来,便于与历史衔接。
襄州,襄阳郡,山南东道节度,是转运副使的治所所在。治下六县,人口比邓州更加稀少。南阳襄阳盆地连成一体,土地平旷,自古也是人口众多的地方,是此次营田的第二重地,营田事务由转运使司直管,襄州从旁协助。转运使司派一官员主管,同样参照唐州营田务条例,收获与地方分配。
随州,汉东郡,崇义军节度,境内平原和低山丘陵交错分布,是营田第三重地。治下三县,人口不多,可开垦荒地极多。杜中宵带营田务驻治下枣阳县,兼管北边的光化军和信阳军营田,随州协助。
其余几州多是山区,虽有闲田,开垦不易。由州县报转运使司,酌情分派营田的厢军,由州县官员主管,同样参照唐州营田务条例,同转运使司分配收获。
唐州知州李复圭一再提出营田稳定之后,应当撤销营田务,划归地方治理。此次相约,每地营田开地三年之后,把分散的营田村落划归地方,聚居区则到时再议。
议罢营田事务,看看末色还早,众人各自加去休息,晚上李复圭在江边酒楼请客。
杜中宵正要回驿馆休息,随州知州向综前来,拱手道:“运判,左右无事,我们到外面看一看唐州风景。营田务驻枣阳,正在下官治下,以后多有叨拢的地方。”
杜中宵急忙回礼,连道不敢当。
向综是太宗时宰相向敏中的孙子,父亲向传范娶南阳郡王赵惟吉之女,为外戚,恩荫为文官。一任知县,因善于治盗,通判桂州、常州,新近刚升为知州。
杜中宵此时官位较高,不过年纪又轻,资历又浅,向综自称下官过谦了。他是外戚,喜好结交文人士大夫,在官场上混得好,身段柔软是必须的。
出了州衙,范仲淹、欧阳修和宋祁已经等在外面。见杜中宵来,欧阳修道:“杜运判是许州人,父亲是州进士,入京赶考不合落第,一时困顿。杜运判少年英才,当时写了篇小文,甚得苏子美赏识。”
范仲淹叹了口气:“可惜了苏子美,一时之错,困顿至今。听说去年起复为湖州长史,不知以后还会不会重用。这几年他纵情山水,有些灰心,不要消磨了志气才好。”
湖州长史是文散官,用来安置贬官罪官的,并没有职事。苏舜钦数年前削职为民,虽然只是个只有名义的散官,终究是重新有了官身,以后有复起的希望。这几年,杜中宵出钱托人,不断为苏舜钦的事情奔走,现在才看到了点希望。庆历新政已经过去多年,往事已经淡了。
宋祁的哥哥宋庠对杜中宵印象不错,他又是许州知州,杜中宵的老家所在。得了向综邀请,特意前来相会。而且宋祁跟欧阳修一起修唐史,来往也多。
范仲淹与向综是老相识,数年前向综通判桂州的时候,还曾写诗赠他。
欧阳修则是跟着叔叔在随州长大,少年时光都是在那里渡过。此次到了唐州,有意回随州一趟。
五人离了州衙,走在唐州的街道上。铁路通到这里,唐州现在商贾云集,非常热闹。几人在街上漫步而行,看着路两边出售各种货物的店铺。最近几个月,州城里开了很多卖铁监货物的铺子。许多从荆襄来的客商,便从这里购货,乘船沿唐河而下,形成了一条新的商路。
不知不觉,就走过了车站,只见一条铁路在前方,向北蜿蜒而去。
看着铁路,范仲淹叹道:“没有想到世上还有此种神物,烧煤就可以拉着人物远行千里。有如此好处,以后必大行于世。道路四通八达,天下必为之一变。”
几人点头,都道如此。
杜中宵也不知道铁路在这个年代盛行,先在中国发展起来,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变化。可以肯定的是,跟历史上的格局会大不相同。说不定丝绸之路会再次兴盛起来,海运的重要性会受到一定抑制,沿着铁路中原势力向西北加速扩张。在轮船大兴之前,海运成本并不会比铁路更低,中亚会远比历史上的格局更加重要。中原文明会与正在扩张期的绿色宗教迎头撞上,一连串火花先把亚欧大陆点燃。
历史上蒙古人的铁蹄几乎横扫了亚欧大陆,在西边他们扩张到极限,停下脚步,留下了半个欧洲的土地和人口。就是在留下的那片土地上,爆发了工业革命,改变了世界格局。如果铁路通到那里,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必然完全不同了。
这是个骑兵纵横的时代,哪怕有了火枪,短时间也无法改变。火枪火炮,对这个时代来说,是大多数国家所承担不起的。党项人有部分军队还在使用骨制箭头,哪里有那样多的钢铁。
正在这时,欧阳修指着铁路道:“咦,你们看,那里怎么有马车行在铁路上?”
杜中宵抬眼看去,铁路上果然有马车,还不是一辆,而是一个车队。心中隐约猜到,可能是地方商队占铁路的便宜,道:“这可是稀罕事,走,我们过去看看。”
到了近前,只见五辆马车,拉着满满的货物,不紧不慢地走在铁路上。马车的车轮经过改装,刚好卡在轨道上,下了铁路,也可以在正常的路上行走。
宋祁道:“这倒也是个办法。若是没有火车,马车走在上面也省力不少。”
杜中宵道:“相公,这可不是好事。如果没有火车,建铁路供马车行走根本划不来。不说马车走得慢拉不了多少货物,单路上建马铺供应粮草,就不是小数目。再者马匹长期役使,多发疾病,根本行不了远路。马拉着车走铁路,百十里还使得,远了就没有用处了。现在是铁路上的火车太少,这些人改了车子占火车的便宜罢了。此事若不制止,以后走得多了,必有被火车撞得人马俱亡的事!”
马拉铁路在欧洲也曾经兴盛过,主要是在矿区,和工业区到海港的地方。几十公里,沿途有补给站点,也是个办法。不过长距离没有什么意义,成本与收获不成比例。
杜中宵倒不是不许百姓占便宜,但马车走在铁路上,实在太过危险。
第120章 谨慎为上
看那马车走得不紧不慢,杜中宵道:“这不是小事,这些人一有懈怠,不及察觉火车开来,撞上就是几条人命!我们等在这里,唤李知州来,让他处理此事!”
范仲淹道:“运判,算了吧。晚上李知州在江边酒楼设宴,那时再说不迟。”
杜中宵怕出了人命官司,影响铁路发展,正要分辨。一边的向综轻咳一声,道:“范相公说的有道理,些许小事,何必去请李知州。等到晚上饮筵之时,让他以后严加约束即可。正好各位知州都在,一起说给他们知道,此事不可行。”
说完,向杜中宵使了个眼色。杜中宵心领神会,不再分辨,五人继续前行。
走在路上,向综故意落后几步,低声对杜中宵道:“运判,你误会范相公的意思了。”
杜中宵有些不明白,问道:“何以出此言?”
向综道:“这是官府修的铁路,不许百姓行走。你看那几辆车,走得甚是从容,而且就在城里,若我猜得不错,十之八九他们是得了本地官吏的准许。官吏为何允他们行走?当然是收了钱。如果此事有李知州允许,叫过来岂不尴尬?事后再说,不落李知州脸面。”
杜中宵点了点头,这才恍然大悟。范仲淹是个在官场成精的人,刚才必然是这个意思。
如果是个寻常知州倒也罢了,杜中宵身为运判,本就有按察官吏的职责。李复圭跟别人不一样,他功名心极重,当着这么多人被叫过来,以后肯定记仇。他父亲李淑,在官场上本就以心胸狭隘著称,又是资历极深的大臣,被这父子记恨上,以后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吃亏。
杜中宵少年进士,在官场上没遇到波折,一直顺风顺水。合作过的朝廷重臣,夏竦赏识,把他带到河东路。郑戬对事不对人,跟杜中宵的性格相合,没有遇到过阴招害人的事。随着官职升迁,以后只怕不会这么顺利了。一个不小心,就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人。
此时的官员,不到大两省和待制以上,没有摆谱的资格。以地方来说,转运使和提刑执掌着一路事务,又有按察官员的职权,自该凌驾于州县之上。实际上,州才是完善的政区单位,知州总揽大权,一州事务无所不管,转运使和提刑很多时候是奈何不了知州的。更不要说,很多知州是重臣外放,重要地方一般是资历极深的官员,一个不小心几年之后就成了你的顶头上司。
地方为官,各种关系相当复杂,一有不慎,仕途就会起波折。跟后世等级分明的上下级关系可不一样,不要说路与州之间,就是知州和通判,知通与幕曹官,也不能说一不二。
自到京西路,杜中宵专心于营田务事务,跟地方官接触不多,行事缺了小心谨慎。以后营田务搬到枣阳县,可跟以前不同了,做事要三思而行。
北边邓州是范仲淹自不必提,西边襄州的王洙,曾为翰林学士,因赛神会时与女妓杂坐,被御史弹劾来知襄州,同样是重臣。而且襄州是京西路转运副使的治所,又是江淮发运判官的治所,情况可比在叶县时复杂得多了。铁路修到襄州,直接影响汉水流域和川峡地区的漕运,发运判官马遵此次没来,还不知道江淮发运司的态度呢。
此时江淮发运司不设正使,由副使许元总揽一切事务。许元原来就是在襄州的发运判官,因为政绩突出,被提拨为发运使。因为资历太浅,以副使行使正使的权力。这可不是一般人,是数十年来最出色的一位发运使,他的态度可能会直接影响铁路布局。
哪怕是对杜中宵亲近的向综,也是前朝宰相的孙子,正牌外戚,朝中关系多了去了。
走了一会,杜中宵仔细回想了刚才的事情,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出身寒门,朝廷是不歧视寒门出身的进士,甚至还会特意重用,但在官场上,终究缺了关系网。除了事功,以后还要特别注意,做事尽量圆滑。不然劳心劳力挣来的功劳,被人一句话就化为乌有,前途就堪忧了。
走不多远,看见一家酒边,外面写着“正宗叶县酒食”。向综笑道:“自铁监建起来,叶县成了繁华之地,就连那里的吃食,也能在外面打出一片天下。既然走到这里,便就进去饮两杯如何?”
几人同意,抬步进了小店。
寻了座头坐下,向综把掌柜叫来,道:“主人家,你这里写着叶县酒食,可是那里人?”
掌柜拱手:“回官人,小的自小在叶县长大,在那里开食肆数十年。因小女嫁来唐州,不得已才迁到这里。无以为生,只好重操旧业。”
向综道:“叶县只是小小县城,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掌柜面带自豪地道:“官人,叶县虽小,却有柏亭铁监。那处铁监有数万户做工的人,每月钱粮不缺,他们口味又杂,吃食之丰富,不下于开封府。不拘哪里的菜,只要官人说得出来,小店就做得出来!”
向综笑着摇了摇头,对一边的欧阳修道:“你们在铁监住过几日,有什么好吃的,点些上来,我和范相公也品尝一番。若是做得不正宗,我们不给主人家钱。”
掌柜道:“官人这是什么话?小的在叶县开了几十年店,岂有不正宗的道理!”
宋祁笑道:“那好,我在铁监的时候,吃过一味松鼠桂鱼极是不错,酸甜可口。你去选上好的鲤鱼做了来,我们尝一尝。还有,那里沼泽众多,烤鸭极是可口,也做一只来。”
掌柜道:“客官,若做松鼠桂鱼,不要用鲤鱼,也不要青鱼,最好要用鳜鱼。”
杜中宵道:“你说的不错。不过,你这里还有鳜鱼卖?”
掌柜道:“我店里的鳜鱼,都是从随州送来,唐州城里可是不多。”
几人见掌柜说的认真,想来不会错了。能从外地运鱼来,这店想来有些本事,几人点了几样,让做了上来。又让掌柜选最好的酒来两壶,就当是午饭了。
掌柜离去,欧阳修道:“随州虽然与唐州紧邻,其实水土大不同。那里河流遍布,雨水也多,其实是鱼米之乡。唐州虽然也是种稻的地方,总觉得差了些意思。”
说到这里,欧阳修突然想起,问杜中宵:“运判,前些日子在铁监的时候,我听说营田务去年种了棉花?前几年我曾得一匹吉贝布,极是轻柔,价值不菲。若是这里能种棉花,何不让营田务大种?”
杜中宵道:“不错,我在河东路的时候,从西域买来的种子。这里气候合适,今年又种不少。”
第121章 蛮荒之地
晚上酒筵,杜中宵提了铁路上不得走马车的事情,李复圭轻轻带过。杜中宵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牵扯到李复圭的什么经济利益。现在铁路运力不足,贵重货物运输,还是大有钱可赚。
实际上李复圭与此事无关,他只是不重视而已。铁路空在那里,又没有军队严密巡查,百姓借以图利无法避免。下面官吏借此收些钱财,所在多有,这种事管起来不胜其烦。
即使火车撞了马车,出了人命又如何?这种官司清楚明白,衙门既已禁止走铁路,被撞死了活该倒霉。这个年代,官府的行政能力有限,正经事情做不过来,哪有空去管这些自己寻死的人。
下午得了提醒,杜中宵提一句便就不说。李复圭觉得事情多余,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此事就此被轻轻揭过了。其实杜中宵担心的是,在铁路上运货的有钱人,并不会自己去赶车。真出现了人命官司,出事的是被雇佣的穷人,将来必然出现争端。
这便是不同背景产生不同想法。李复圭根本就不会有这种烦恼,撞死了穷人,那就把违禁的货主罚得倾家荡产就是。甚至牵连到州衙官吏,那就一起办了,这正是他拿手的本事。事情办得好,还可以得一个处事果决的名声,把坏事办成好事。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杜中宵是把事情做在前面,预防为主,跟李复圭根本不是一个路子。论做官的能力,杜中宵比不上李复土。论做事的能力,李复圭又差了一些。
集议结果写成公文,众人签名画押后,便就各自离去。
欧阳修要回随州去看叔父,与杜中宵和向综同行,先去随州。
随州地近荆湖,人烟稀少,河流湖沼众多。这里现在最大的出产是耕牛,大量被贩向中原,价钱极低。百姓养牛,都是放养在池塘沼泽周围的草地,打上烙印,便就不管。卖牛的时候,设起围栏,里面放好草料,牛群自然聚集。这种养牛方法几乎没有成本,价钱很低,一两贯就可买头耕牛。
在这一带营田,土地和耕牛都不是问题,最缺的是铁制农具。这一带大多数的地区使用的还是木制农具,非常原始。土地多,广种薄收。
看着路边一望无际的闲田,偶尔有几个村落点缀,欧阳修道:“运判,随州这里一州万余户,闲田无数,耕牛尽有,是营田的好地方。只要善加体恤,一两年间,就能收粮无数。”
杜中宵道:“不错,就是如此。这一带最缺的是人,人来了,就一切好办了。唐州随州和邓州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因为河流向南,而非东向,大多数河流倒流。是以此处与中原交通并不方便,而南边荆襄又荒芜,才成这般景象。兼之不在南北大路上,太过偏僻。”
此时后世的武汉地区还多大泽,地理格局不同。南下取道襄州,而后去江陵府,即荆州,再转向鼎州进入湖南。是以南北交通的要害是襄州,对着北边的邓州,随州恰巧被绕过。等到武汉发展起来,按照就近原则,中原经信阳直下武汉,随州又不在这条路上。
杜中宵记忆中的两湖,中心是武汉和长沙,即是这个时代的鄂州和潭州。这个时候,鄂州一带沼泽遍布,还没有发展。潭州则出城即是梅山蛮,汉人稀少,不时爆发叛乱。为什么叛乱?因为潭州周围的开发严重影响了蛮族上层的利益。
想起此事,杜中宵叹了口气:“正是人烟稀少,多土著豪族,营田务开过来,只怕不太平。”
欧阳修笑道:“运判多虑了。这里土地广有,都是闲田,开了之后地方也得好处,怎么会不太平?”
杜中宵摇了摇头:“龙图,地方得好处,是谁得好处?营田务开来,必然不能只开荒种田,还要教民耕种,教化地方。随州地方偏僻,不少地方还刀耕火种。营田务来了,必然会推广农具,教民如其他地方一样种稻植桑。有了这些,平常小民也可开块闲田,成小康之家。当地豪族的奴仆,必然不会甘心受人役使,自己做小农如何快活?如此一来,土著豪族岂不怨恨?凡地方之乱,多是豪族所为,哪里会跟中原百姓样,没有衣食才聚而为乱。这些地方根本不缺土地,不一样的。”
这个问题杜中宵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些年来,荆湖和两广的化外之民多次叛乱,前边有区希范,现在侬智高也已出现苗头。他们到底为什么叛乱?课本上学到的,这些统统被称作起义,是为了反抗朝廷的暴政。但是仔细梳理事件的经过,这个道理就讲不通。
真正的原因,是大宋立国已经近百年,以前的偏僻地区慢慢得到开发。在社会不发达的时候,当地的普通人难以独立生存,大多都是本地豪族地主的奴仆。地方开发,朝廷的势力进来,落后的人身依附奴隶制是不被承认的,从而摆脱豪族,或者说奴隶主的控制。豪族不满,由此发生叛乱。
这个过程其实很明白,本就不该有误会。前世有例子,西藏解放的时候,同样发生叛乱。这样的叛乱怎么可能称为起义呢。这个年代的叛乱,大多性质相同。站在底层劳动者的立场上,也没有正当性。
随州地方跟唐州不一样,因为过于落后,人口多是由地方大族控制。营田务进来,必然带来生产力和社会发展水平的飞跃,地方豪族会坐视才有鬼了。
不说别的,能够这样养牛,就说明了这里的农业水平多低。
欧阳修道:“运判多虑了。营田务来这里,必然会推广铁制农具,教民耕种。就是地方大族,同样会得到好处。他们原来雇人,只能种一百亩,现在雇同样多的人,可以种五百亩,租子收的多许多。”
杜中宵道:“龙图,话不是这样说的。豪族凭什么控制人口?一是爪牙无数,动辄私弄,百姓不敢逃离。但最重要的办法,是耕具、种子等等,凡是活命的东西,都在他们手里。离开了他们,百姓无法存活。纵是心中不甘,也只能任他们役使。豪族不缺吃喝,多收粮食又有什么用处?对于他们来说,百姓脱离其掌控,纵然多收钱财,实际没有多少用处,还是不能满足其欲。”
剥削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直接人身控制是低级手段,社会早就过了那个阶段了,最有效的还是控制生产资料。没有生产资料,普通人离开奴隶主无法生存,只能任其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