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听见声音,忙从屋里出来,道:“提辖来了啊,怎么还带东西。”
刘淮道:“我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有人替自己过生日,自然要早些来。军中还有几个同僚,走过这里不远一条河的时候,见旁边小池里鱼不小,要捕几鱼过来。”
贺大道:“何必费那些力气?旁边村子有日日卖鱼的,价钱极便宜。”
何三郎道:“贺大哥莫管他们,最近军中日日操练,有些气闷,那几个寻些乐子罢了。”
一边说着话,贺大一边让刘淮和何三郎在葡萄架下面坐了,口中道:“天气炎热,还是在外面坐好了。前两个月,我得闲把这里都铺子石板,极是洁净。一会从井里打桶水出来泼了,也凉爽些。”
正说着,狗头在一边把樱桃洗了,拿过来对几人道:“已经洗过了,吃一些。我尝过,极甜的。”
刘淮笑道:“你自拿到一边去吃。这果子甜是甜,只是小小一个,里面偌大硬核,我可没耐心。”
贺大的妻子从里面出来,手中拿了个茶壶放在小桌上,道:“里面是上好的茶叶,我听人说,什么明前茶,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好就是了。”
说完,又回房里拿了几个茶杯,还有一个罐,放在桌上。又道:“这罐子里是砂糖,喝时加些在茶里面。又甜,砂糖还补身体。”
何三郎笑道:“嫂嫂,明前茶是清明前采的茶叶,最是细嫩,喝了口中生甘,本来就是甜的。如此好茶,如果加了糖进去,反而没有味道,暴殄天物。茶水里加糖,是那种顶不好的茶才加,这样好茶不用的。把糖收了去,我们喝茶便好。”
贺大妻子也不知道是也不是,道:“放在这里好了,你们看着加不加。”
狗头提了热水过来,何三郎倒水把茶壶和茶杯洗了,赞道:“嫂嫂家里好讲究,这都是汝窖出的瓷器,价钱不菲。村中许多人家,有这茶具的可是不多。”
贺大妻子站在一边不说话,心中美美的。买这些茶器,就是为了来客人体面,今日终于用上。
自过年的时候在樊城商场遇到,贺大进镇里存钱卖货的时候,时常去看刘淮,慢慢走得近了。刘淮年近三十,沿未婚娶,孤身一人,有时也跟何三郎一起到村里,来看看贺大夫妻。前些日子,贺大妻子动了心思,要给刘淮找个媳妇,只是还没有头绪。
何三郎洗过茶具,又倒水进壶,把茶洗了,才倒水进壶。泡得开了,给众人倒茶。
贺大妻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哎呀,这茶果然有些甜。三哥你泡茶怎么如此多的讲究?我都没有见过。是不是只有如此泡茶,才会这样好喝?”
何三郎道:“那也未必如此,关键还是嫂嫂的茶好。这泡茶的规矩,是从营田务衙门学来,听说是提举官人传下来的。现在军中喝茶,不如此做,便就不妥当。”
几年时间,信阳军的茶终于稳定出产,质量上乘。特别是明前绿茶,制作精良,打出了名气,今年甚至成了贡茶。有了宫中加持,绿茶的地位立即与从前不同了,京西路开始流行。还有一点,绿茶本是散茶,运输不方便,时间久了风味会变。物以稀为贵,越是如此越是得到了富贵人家的喜爱。
制发酵茶的方法传到了荆南,洞庭湖周边的茶山大量制做,沿着铁路运到北方,通过茶马贸易卖到北方游牧民族手里,得到了他们的喜爱。本地喝绿茶,向外卖茶砖,襄州成了重要的茶叶集散中心。
看看天色不早,贺大妻子系上围裙,到另一边的棚子下面准备做饭。贺大家里收拾得极是整洁,就连做饭的地方都一尘不染,肉菜都洗得干干净净,贺大妻子有条紊,细细切成各种形状。
贺大家在村里算是上等户,仅何三郎等寥寥几家比他家富裕。营田务与其他地方不同,百姓的贫富差距不大,不按户等摊派差役,贺大的生活过得极是惬意。不过税还是按户等收的,除了田赋相同,居住的房屋、家里的大型固定资产如农具等,上等户交的税还是要比中下等户高。
过不了多少时间,几个刘淮军中的同僚进来,手中用柳条串了几条大鱼。
贺大急忙起身,迎上去道:“家中的菜早已预备齐了,几位何必费这力气?”
周肃笑道:“左右无事,见水中几条大鱼,只当玩闹了。”
贺大把鱼接了,他妻子急急过来,对周肃几人道:“那边有铜盆,旁边有肥皂,你们快洗一洗。”
一边说着,一边过去打水,准备肥皂,准备擦手的毛巾。洗脸的盆子,富贵人家用铜的,搪瓷脸盆出来之后,许多人便称为铜盆。一是沿袭习惯,再一个有点虚荣心,自己也能用起类似的器物了。
几个人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
周肃道:“前些日子,提举命各军征召兵士,准备操练。还按各人在军中表现差异,分为一二三等兵员。眼看着过几天就要收麦子了,怎么如此大弄?”
刘淮道:“我得来的消息,因南边邕州有个蛮人首领侬智高,起兵作乱,攻掠州县。听说这个月攻破了邕州城,屠杀百姓,知州以下尽皆遇难。南方几路没大股军队,最近的就是我们。如果朝廷要从别路调兵剿贼,不定就会让我们去,是以早早准备。”
周肃道:“几个蛮子,还要千里之外调兵?蛮人作乱多有,怎么这次提举如此重视?”
刘淮道:“蛮人作乱不少,但攻破大州州城,屠城劫掠的极少见。侬智高这厮,不知什么人物,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真要闹得大了,我们很可能被调去剿贼,早做准备总是对的。”
周肃道:“营田务教阅厢军数万人,操练几年,整军起来杀过去就是。可看军中的意思,只是编练部伍,移防训练,并不会像打仗的意思。”
刘淮道:“兄弟,蛮人作乱的地方在广南!那里遍地瘴气,非同小可,现在正是瘴气开始蒸腾的时候,去不得!要进兵平乱,只能等到秋后,我们早作准备罢了。”
提起瘴气,几个人热烈讨论起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厢军大多都是北方人,听说南方多瘴毒,可来襄州几年了,这里也是南方,并没有见到瘴毒怎样。
贺大妻子见人到齐了,端了几个凉菜上来,道:“你们先吃着,饮几杯酒。其他的菜都是炒的,下锅就好,极快的。那边还煮了一锅肉,一会给你们端上来。”
指着一盘鸡道:“这是我跟城里人学的,鸡做熟了之后放凉,剁成大块,加了酱料调成,你们尝一尝怎么样?”
刘淮夹了一块鸡肉在嘴里,连连点头:“好,好,嫂嫂去忙!”
贺大烫了酒,给众人倒满了,一边喝酒,一边吃菜,说着最近的新奇事情。
刘淮是个孤儿,这种家的感觉让他觉得分外亲切,吃得分外顺口。
说了会闲话,话题慢慢转到岭南的乱子上来。做了军人,当然就想着建功立业。特别是营田务厢军中的军官,大多都是假摄官,更加渴望有了军功,能够转成正式军人。
荆湖、广南和川峡交界的地区,此时还是蛮族为主,汉人极少见。每隔几年就有蛮乱,大家早已见怪不怪。特别是本地厢军的统兵官杨畋,就是在荆湖路剿蛮乱立功的,几人根本就不把侬智高不当一回事。
这些厢军没有上过战场,就连禁军也很少接触,从开始教阅,用的就是枪炮。自己的战力如何,他们没有概念。从心理上,觉得不如禁军,但对作乱的蛮族,却有足够的心理优势。
第208章 骑兵第一营
离了贺大家里,刘淮等人哼着歌子,摇摇摆摆走在乡间的路上。太阳已经西斜,凉风吹来在身上格外舒爽。旁边田地里的麦子发黄,有的已经收割,地里不时跳出来一只野兔。
傍晚时分,回到镇里,刚到营房门口,守在门口的卫士叉手唱诺,小声道:“指使,今日不知有什么急事,军主来到营房,等你不到,正在里面生气呢!”
刘淮吓得一激灵,酒立刻醒了,忙吩咐几个属下速回营房,自己与何三郎到了帅帐。
十三郎坐在帐中一张桌旁,一个人倒茶喝茶。见刘淮进来,抬头冷冷地看着他。
刘淮心中忐忑,忙上前叉手唱诺,小心问道:“怎么军主今日有闲,到我营里?”
十三郎上下打量了刘淮一番,冷声道:“现在什么时候?你还敢带人出去饮酒?我派了人去,满镇里找不到你,实话说,哪里去了?!”
刘淮道:“回军主,今日是末将生日,一个相熟的邀到他家里喝两杯酒。”
听说是他生日,十三郎面色才缓和下来,道:“南方的一个厮鸟,叫什么侬智高的反了,提举有意上章,带我们前去灭了他,立些军功。从今天起,各军招属下回营,拣选兵员,补齐编制。人全部都到齐了之后,日夜整训,要做到一切如战时。我今日到你营里来,就是看看马匹、铠甲等。有缺的命粮草官速去衙门领取,损坏的及时修补。过些日子,提举会派人下来查验,有了差错,饶不了你!”
刘淮道:“军主,铠甲、弓弩、枪炮军中都不缺,就是马匹不够,这你知道的——”
十三郎摆了摆手:“军中缺马,这我也没有办法!士卒拣选完毕之后,把马匹分到各队去,定好几人一马。每人必须练得精熟,有了马匹,就立即能上阵作战!”
刘淮肃立,叉手唱诺。
十三郎又问了一些军中情况,最后道:“我就是到各营来看一看,不致出了岔子。这些日子提举对军中看得很严,我告诉你,给我谨慎些!被抓到把柄,必然重惩!——对了,这两日军中集议,提举要所有的指挥使以上官员,全部到齐。军中的事务,你先交给文副指挥使,随我到衙门去。下面的军使,轮番参加集议,你安排一下。”
见十三郎的面色缓和下来,刘淮小声问道:“军主,什么大事,要全体将领集议?”
十三郎道:“营田厢军虽然编成数年了,但编制一直不整齐。提举就是让议一议,军中编成。”
刘淮有些不明白:“怎么不整齐?现在从军到营,将官齐备,人员整齐,很完备啊。”
十三郎不耐烦地摆手:“你懂些什么?现在编成能打仗吗?说起此事,我也头痛,骑兵战时到底要有哪些军种,如何编成,如何作战,里面学问大着呢!去,速把营中事务安排妥当,随我回衙门!”
刘淮不敢怠慢,与何三郎一起,出帐安排。刘淮是营指挥使,属下兵马分为五都。按照此时禁军的编制,步兵一都五百人,骑兵一都四百人。营田厢军略有差别,骑兵一都也是五百人,其中一百人是各种辅助人员,如马夫、后勤、伙夫、卫士、传令兵等兵员。
都的统兵官,步兵称都头、副都头,骑兵称军使、副军使,都是沿袭前朝惯例。
刘淮叫过各都的军官,向他们转达了十三郎的话,安排了军中事务,重回了帅帐中。
看太阳还没有落山,十三郎吩咐刘淮坐,一起喝茶说些闲话。说起此次集议,十三郎道:“这几天我见提举,看得出来他下了决心,要在南方平乱时建功立业。我们练了几年,兵和将都算是练出来了,但真正作战诸多不足。我原以为自己随着提举多年,在火山军时仗也打过了,贝州城下炮也放过了,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现在带兵打仗,不在话下。可被提举一问,才知道见识十分浅薄,还差得远。”
刘淮喝杯茶,小声道:“军主,其实提举也没怎么打过仗——”
十三郎一瞪眼睛:“那一样吗!提举进士出身,火山军练过兵,唐龙镇一战打得契丹全灭,老于军伍的有几人做到?说得难听一点,就唐龙镇的战绩,天下将领几个人比得过?”
说到这里,十三郎叹了口气:“在提举身边的时候,提举一再跟我说,行军打仗方方面面,不是两军相遇,整列军阵对杀的事。诸如战前情报、行军运动、扎营拔营,处处都是学问。只要稍微不谨慎,就会战败身死。以前我不放在心上,现在提举要动真格的了,心中也是没底。”
刘淮道:“军主心中没底,我们又该怎么办?”
十三郎道:“你现在是营指挥使,只要想好一营如何做战就好。我管的是整个骑兵,要想的事情就太多了。不只是要想军中如何管,如何与敌作战,还要想如何跟步兵、炮兵配合,方方面面。”
说到这里,十三郎对刘淮正色道:“临去之前,我先提点你几句,免得到时出乖露丑。你手下这一营兵马,到底平时如何管,战时如何使用。从扎营、行军、布阵,兵员怎么编成,需要哪些军官,各自做什么事情,你心中要有想法。两军对阵时如何,与敌争战不利时该当如何,占上风又该如何。作战不利时如何退,胜利时如何追,一切都要有章法。此次表现得好,会有奖赏。你是我骑兵第一营,是我们骑兵的脸面,做得好了,我脸上也有面子。”
刘淮连连摇头:“军主,罢了,此次都说我是骑兵第一营,可着实寒碜哪!看其他骑兵营,最厉害的三营全是铁甲,其他各营也都有一都铁甲兵,只有我们营里一副铁甲都没有!”
十三郎道:“此事我问过提举,倒是可以给你讲一讲。依提举的意思,各军凡是第一营,都必然是最标准的军队,从军官到兵员,全是标准配置。铁甲现在并不是军中的标准配置,真正作战的时候,他们很可能被临机抽调使用。而你军不同,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分散使用的。第一营是军中的定海神针,非到关键时刻不使用。使用的时候,若有必要,会从其他营抽调铁甲骑兵给你,明不明白?”
刘淮似懂非懂,摇了摇头。
十三郎笑着摇摇头:“把话说明白了,第一营是你上级统兵官的最后一支力量,统兵官有不测,是由你接替他的位置。所以你军中没有铁甲,但铁甲骑兵的训练、使用,你都全部参加过。铁甲骑兵作战时是尖刀箭头,当然不会配到你军中来,明白没有?”
第一营既是上一级的预备队,也是主将的防护力量,这也是十三郎特意到这里来的原因。不但是对军官和士兵的训练要求高,阵容和士气尤为重要,一旦出动,要能决定战局。
如果是战场上打出来的军队,一般不会由番号决定战场上的角色。营田厢军是新编成,直接用番号固定各军角色,同时也让将领明白战场上不是人人相同,每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定位。
第209章 编制
教阅厢军衙门里,杜中宵、刘几和杨畋及几位都监坐着喝茶。信阳军是自己的茶场,营田务管着产茶,常平司卖,那里大规模产茶之后,很快就成了两个衙门的官方用茶。绿茶的特色,就是冲泡之后有淡淡回甘,越喝越有味道,不似团茶的茶汤,都是各种跟茶味道关系不大的表面功夫。坐着久谈,还是绿茶方便一些,众人很快就习惯了。
杜中宵道:“前些日子,广南作乱的侬智高攻破了邕州,杀害官员,屠戮百姓,作恶多端。占了邕州之后,他有几条路走。一是割据邕州自立,自成一国。此獠曾经与交趾作战,交趾恨之极深。占据邕州不走,则南有交趾,本朝北边调集兵马,是死路一条。要么北上攻桂州,如破桂州,则就全据广西。邕州前去桂州有天险昆仑关,蛮人没有攻城器具,怕难以攻破此险关。最近一条路,就是沿郁水而去,去攻广州。如果破广州,则南靠海,仿南汉故事而自立。依我估计,十之八九他们会沿郁水东来。”
刘几道:“提举说的是。郁水向东,横州、贵州都是小城,无驻军,又无城墙,难以防守。贼人沿途招集流亡,一旦再破梧州,就难制了。”
杜中宵摇了摇头:“虽然知道如此,却没有办法。现在正是五六月间,广南瘴气正盛的时候,北方兵马难以南下。而广南除广州和桂州周围又无重兵,只怕难以防住。在我看来,侬智高围广州只怕很难阻止。现在朝中对此事看得不重,只是让荆南集结兵马防贼北上,准备与桂州兵马一起剿贼。等到贼人兵临广州城下,就万不会如此了。那时候朝野震动,必然会让北方兵马南下。我们营田厢军在的地方,刚好有铁路可以集结,除了京城禁军,没人比我们便利。到了襄阳上火车,可以去江陵府。而后就一路都能够坐船,经灵渠而入广南。几万蛮人作乱,只是乘朝廷兵力空虚攻城掠地,大军一动,剿灭不难。”
侬智高占领邕州之后,势入破竹,两广南部几成白地。很重要的原因,是那一带本就地广人稀,各州县没有什么驻军,很多连城都没有。除了郁林州和梧州几个重要节点,其他地方做官都没有人去,条件比流放官员的儋州和雷州都恶劣。天气热的时候,不是本地人,北方的军队根本不跟踏足。不要说黄河以北的军队,就连荆南的军队都水土不服。
也正是因为如此,少数的南下汉人都是聚集在州县城附近,侬智高一路屠城,几乎全灭。因为侬智高之乱,岭南的开发倒退很多年。
杨畋在荆南多年,不知多少次平定蛮乱,有些心累,对南下平叛并不热衷。倒是刘几以文换武,急切想上阵立功,热烈地与杜中宵讨论侬智高的行动,规划着秋后南下平叛立功。
历史上侬智高之乱是由狄青平定的,第二功臣就是刘几,为广南东西路捉杀使。
看看天色不早,杜中宵道:“此次招几位前来,就是要议一议,如果朝廷让我们南下平乱,要做哪些准备。先从军中编制、条例议起,议完之后,其他事务一并讨论清楚。就当做是一次演习,以战兵来重整营田厢军。有哪些不足的地方,趁着天气热的时候,整改补足。”
杨畋道:“编制有何可议?禁军都有成例,照做就是。”
杜中宵道:“禁军编制成例,是依平戎万全阵,与我们不合。那是在北方平原作战,必选地势平旷的地方,以营为单位,依阵图而列阵。两军堂堂之阵对垒,当然无话可说,此阵极有用。可两军作战,能够布成营垒堂堂对阵的机会有多少?大多数时候,都是靠奇兵胜,交战于遭遇之时。与此对应,军中编制就要既适合于大军列阵,又要适合分散作战,能分能合方为可战之军。”
刘几道:“况且我们与禁军不同,不用弓弩,军中多枪炮,也该自有编制。”
平戎万全阵是太宗时所制,有详细的阵图,大战时甚至有皇帝亲派的排阵使,前方将领必须依阵图列阵,不得私自变更。理论上讲,平戎万全阵不负其名,真能列出来,有很强的战斗力。十万人之阵,整整齐齐布阵,令行禁止,不管哪个方向都有强大的防守和反击能力,是很优秀的阵法。
可实际上,此阵的限制条件太多。要有大平原,还要敌人必须来战,实际很难做到。这阵是为对付契丹人而制,可契丹人又不是傻子,你阵列好了,他们知道很难攻破,凭什么来打?远远对峙,利用轻骑深入骚扰,这阵就不攻自破了。实际上平戎万全阵在历史上几乎没有起到作用,契丹人不按你的套路打。
阵没用,但禁军的编制却是按此来的。禁军以营为基本单位,一营就是大阵的一个单元,临阵依阵图,各营有自己的固定地方,有自己固定的作战套路。这些练得精熟,却没有灵活性。
营是禁军的基本编成单位,下面有都,都下面有队,无论作战还是驻扎,都是一个整体。营的上面是军,军的上面是厢,编制都不固定,权用于管理之用。出战时派兵,不管厢和军,以营为单位从各军中抽调出来,临时指定帅臣,统兵作战。
这种编成方式已经被证明了,只是纸面上好看,实际作战没有多少用处。由于编制依此而设,更加导致战时指挥混乱,与党项作战时出了很多乱子。历史上王安石变法时的将兵法,便就是因为编制与实战不合,最早由范仲淹在延州初创的。
杜中宵道:“军中编制,必须依实战编成。首先第一条,基本的编制单位是什么?这分两种,一是驻军训练的时候基本编制是什么,二是作战时基本编制是什么。”
刘几道:“依这几年来看,以营为基本,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有一点,上面是军,管着许多营,有诸多照顾不到的地方。下面是都,一营五都,指挥使只能管到都头,下面无力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