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道:“不提雄州战事,此事就极为可疑了。或者是战事不久,契丹全军覆没,后方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以推说不知。等到了解了消息,再向本朝交涉。”
文彦博点头:“此事也有可能。雄州正处南北驿道,使节来的时候,曾在白沟驿住了些日子。或许当时就是他们在那里打探消息,发回契丹国内,再等命令而已。”
想了想,杜中宵道:“歼灭近万人的大胜,怎么能够当作此事没有发生?契丹人不提,本朝也应该提才对。离年底还有些日子,可命官员,知会契丹使节。同时命雄州的沿边安抚使马怀德,以契丹人越境扰民的名度,跟契丹南京道交涉。”
张昇道:“如果契丹南京留守只是推说不知,又该如何?”
杜中宵笑着摇头:“近万兵马被歼,契丹怎敢推说不知?如果这样说,以后边境于无顾忌。近万兵马契丹南京留守都不知道其去向,契丹边境岂不是可以随意进出了?”
文彦博点了点头:“说的是,还是让雄州与契丹人交涉。此事雄州占住一个理字,而且着实打了大胜仗,跟契丹人交涉占了上风。”
韩琦道:“还有一点,契丹使节不提雄州一战,或许也正是等着我们提。特别是雄州,他们不跟契丹交涉,契丹人还真不知道那一战以底如何。”
文彦博点了点头:“看来是如此了。可命马怀德,整理完了此战的战果,与契丹人交涉。他手里还有一千余俘虏,这些俘虏总有家人,岂会不闻不问?”
杜中宵道:“有了雄州的消息,契丹使节才能说起战事。”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契丹人只知道近万兵马过了边境,再也没有回去。这些人遇到了什么,最后是什么结果,只怕还是一无所知。他们在等雄州的消息,知道了事情经过,才能跟宋朝交涉。一战损失万人,这个数字不小,契丹人岂能不震动。
都亭驿里,耶律乙辛和姚景行相对而坐,中间桌上摆了一壶清茶。只是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没有用茶的心思,坐在那里面色不好。
过了好一会,姚景行饮了一口茶,道:“现在得到的消息,是耶律佛奴过境之后,便就落入了宋军的包围。新修的车站人已经撤走了,佛奴在那里抢掠一番,却没有伤人。只是后来作战的时候,附近有两个村子被溃卒冲了进去,
不知死伤多少人。”
耶律乙辛道:“这一战本朝损失万人,多年未有之大败!这个时候,还去管宋人损失多少百姓!”
姚景行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确实是耶律佛奴越过边境,而后被围攻,全军覆没。这仗是在宋境内打的,不管我们损失多少人,都无话可说。”
“杨绩可恶!”耶律乙辛一拍桌子。“作为沿边大臣,不知对面布置,便就贸然被大军过境。而且后方没有接应,一被围困,就再也没有办法可想!”
姚景行摇了摇头:“谁能够想到,宋朝能迅速合围一万骑兵?只是一天时间,便就把一万大军围得水泄不通,尽数歼灭,以前可没有遇到这种事情。杨绩只是依照惯例行事,哪里会想到这个结果。”
耶律乙辛把桌上的茶一口喝的旧,沉声道:“我们该如何?总不能一直推说不知此事。圣上派我们二人来使,本就要处置雄州一事。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姚景行想了想,道:“此事难办,就难在是本朝的兵马越境,还被一举围歼。两国谈判,要么占住一个理字,要么打了胜仗。现在两头不靠,最是难谈。还是等一等,看宋朝如何与涿州交涉。现在一动不如一静,看看宋人提出的条件,我们再想办法。”
耶律乙辛恨恨地道:“杨绩胡涂,耶律佛奴无能!现在是冬天,河湖冰封,可以纵横无碍。他手下一万骑兵,如何会被人围住,一个也跑不脱!”
姚景行摇了摇头,一个人倒了茶水,一边喝着,一边思索。他是汉人,进士出身,算是契丹的能干大臣。而且为人忠厚,做事有法度。现在契丹全面处于下风,才被派了来。
这种使节,实不好做。涿州主动出兵,结果被宋军围歼,战事不顺利,又不占一个理字,怎么跟宋人谈判?宋人咬死了是契丹入侵,再乘现在大胜之威,狮子大开口,可就难谈了。失了耶律佛奴的一万人后,涿州防御空虚,如果宋军大军北上,可保不住。
此次杨绩过于草率了,没有仔细侦察宋军在雄州的布置,便就贸然派军南下,简直就像送羊入虎口一样。现在契丹知道,宋人在耶律佛奴南下之前,正好把张岊大军调到那里。张岊在河曲路成军,一路转战到天山南北,多立战功,岂能够放过这样送到嘴边的肉?
想了许久,姚景行道:“此事要与宋人交涉,只有一个办法可想。”
耶律乙辛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姚景行道:“雄州本是周世宗所取的关南之地,后来立为雄州。自晋献燕云十六州,关南之地便为本朝所有。所以自宋立国,在雄州地方,民户是与本朝分治的,他们称为两输户。也就是说宋人所谓的雄州,本是关南之地,也可以算是本朝的境土。耶律佛奴南下,并不一定就是进入宋境。”
耶律乙辛听了连连点头:“学士说的是,那里本就是关南之地。十几年前宋与党项作战,本朝曾提出让宋人交还这些地方,最后增币了事。也就是说,宋人也不敢把话说死,那里是宋境。”
姚景行道:“这终究只是个说法而已,让我们不致太过难堪。话说到底,对方听与不听,还是看在边境地区,哪家兵强。十几年前,宋人答应增币,是因为与党项战事不利,怕大军南下。现在这时候,他们可是不怕了。又灭了耶律佛奴万人,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是啊,说到底,还是要由军队说话。军队实力强,怎么说怎么有道理。军队不强,有什么用呢?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96章 不能退让
得枢密院令,河北路沿边安抚使、知雄州马怀德行文契丹,问其兵马南下越境之罪。结果契丹强硬回应,说是巡视治下两输户,反问宋朝为何突袭耶律佛奴。
消息传到京城,两个使节耶律乙辛和姚景行两人统一口径,坚持认为军队并没有进入宋境,宋朝攻击他们无据,要求宋朝交出凶手,并且赔偿。
枢密院里,杜中宵看了国信所交来的公文,笑着摇了摇头:“要让契丹人服软,可真是不容易。现在一万兵马被全歼,他们犹不认输。”
富弼道:“契丹立国已经近二百年,对中原一直处于上风,如何肯服软?哪怕现在国力不济,依然认为自己军力强盛,非本朝可比。”
杜中宵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想明白了,其实契丹的做法并不奇怪。想前世学的历史,清朝直到鸦片战争被彻底打败之前,对于欧洲来的西夷一直持鄙视态度。直到被坚船利炮彻底击败,才算认清了现实。契丹也是一样,也曾入主中原,中原军阀曾争着自认儿皇帝,军力一直强盛,怎么肯因为紧近十几年宋朝军力崛起,就自认不敌?他们是大国,不是小国可比。
张昇道:“看来不能恢复燕云,彻底击败契丹,他们会一直这么强硬下去。只是,他们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无非是笔墨官司,又不能兴兵。”
杜中宵摇了摇头:“我们不方便擅自兴兵,契丹人却未必忍得住。契丹人自认两输地是他们的,那就从此断了此节。吩咐雄州,彻底断了治下百姓的两输,从此不许契丹官吏和军队越境。”
富弼道:“契丹如何肯依?北人爱绢帛,契丹的绢帛,多是从燕云十六州之地的百姓收取。数年前太尉在唐龙镇击败契丹,已经断了岁币,现在契丹境内绢帛之价,数倍于本朝。断雄州两输,于本朝不是什么大事,对契丹可不是如此。”
“不依又如何?难道派兵来打吗?”杜中宵不以为意。“此次俘耶律佛奴,已经说明了,本朝不怕契丹动兵。可除了兴兵之外,契丹又有什么手段?”
张昇和富弼点了点头,明白了杜中宵的意思。契丹能够面对中原处于上风,是因为他们有击败中原的军力。一旦失去了军事的上风,还有什么能让中原畏惧呢?
杜中宵道:“对于本朝来说,契丹的危险,只在于其强大军力。一旦军事不占上风,不要说从本朝得到好处,就连想维持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此次命治下的百姓不再两输,先看看契丹会怎么做。”
张昇道:“能怎么做?本朝好似没有求契丹的地方。”
杜中宵道:“契丹惟一能做的,就是在幽州集中兵力,威胁南下。”
两国交往中,契丹这样做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惯常动作。直到澶州之盟,契丹明白了南下入侵并没有好处,
才收敛了些。但宋朝与党项作战的时候,契丹再次做出威胁,增加了每年的岁币。
现在,杜中宵不怕契丹这样做。战争威胁吓不倒宋朝,宋朝现在甚至想跟契丹发生战争。
崇政殿,赵祯召集两府大臣和御史中丞,商量此次雄州之战。
赏过茶汤,赵祯道:“此次契丹一万骑兵入境,被张岊早得军情,妥善布置,全歼契丹兵马。河北路多年未有此种大胜,甚是可贺。”
文彦博道:“此次大胜,自是喜事。只是契丹人损失许多兵马,必不肯善罢干休。沿边安抚使马怀德行文契丹,追究其派兵越境之罪。契丹却言,那一带的百姓本都是两输户,也是契丹治下,耶律佛奴一军交不算是越境。派到京城的两位契丹使节,也是如此说,坚决不肯认错。”
田况道:“是啊,契丹不肯认错,此事难了。”
赵祯看看众人,道:“契丹不肯认错,本朝又该如何?”
若按历史上的轨迹,遇到这种事情,宋朝问罪前方领军的将领,向敌人委曲求全,也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可现在不同,从杜中宵到唐龙镇起,宋朝连战连胜。军队经过整训之后,说明战力强大。而且现在钱粮充足,又有铁路修到边境,并不害怕打仗。这种软弱退让的话,就没人坐说了。
御史中丞包拯道:“契丹越境在先,被击败之后,还要强词夺理。若是朝廷认了此事,何以威临四夷?臣以为,契丹人如此说,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把越境的耶律佛奴等人,押回京城,明正典刑。命与契丹边境的众守臣,严守边境。再禁绝沿边的榷场,先与契丹断了联系。”
田况道:“如此做,不是与契丹开战了?”
包拯道:“越境之后还强词夺理,若说开战,契丹人先开战。”
田况摇了摇头:“不可,如此太过孟浪了。现在禁军整训还没有完成一半,若契丹兴大军前来,河北路应对吃力。只可先与契丹虚与委蛇,等到禁军整训完成,再论胜负。”
说到禁军整训,其余大臣一时不敢说话。这是枢密院最近最重要的事情,进展还算顺利,其他衙门不敢插嘴。就连赵祯自己,也轻易不敢说话。
看赵祯和几个大臣看着自己,杜中宵道:“臣以为,国家大事,不可被禁军整训束缚住。纵然禁军不整训,现在灭了党基,收复了西域,难道就怕契丹人地下了?现在整训完二十余万人,转过年来,还可以再编成十余万人。有此四十万大军为根基,对契丹守则有余,攻略有不足罢了。如果加紧一些,把其余四十万禁军全部编成,纵然一时不足,也可以作战。那时边战边练,效果又能差到哪里?”
“边战边练?”赵祯不由沉吟。“如此做,使得吗?”
杜中宵道:“有何使不得?无非是军中将领官员少了些合适的人,中下级将领,可以从军校中选合适人才,先以假摄官统军。候其有了军功,再行升迁就是。当年救唐龙镇时,营田厢军绝大部分都是假摄官,不是一样大胜。只要军校在,后续人才充足,并不怕打仗。”
赵祯点了点头,略一思索,便明白杜中宵的意思。禁军整训到现在,面临到了一个难题。军校中出来的低级将领充足,但中高级将领,因为主要是原来的禁军将领,旧人把持住职位。如果没有战争,军校出来的低级将领,很难升上去,从旧人中脱颖而出。而不把旧将淘汰掉,禁军就难脱胎换骨。
说到底,宋朝禁军整训到现在,需要一场战争。
第197章 不欢而散
听说宋朝官员前来拜访,耶律乙辛和姚景行迎出来,接了来的欧阳修和张茂实入内。
分宾主落座,上了茶来,欧阳修道:“民谚,过了腊八就是年。今日正是腊八,不知都亭驿有没有煮一碗腊八粥,请使者享用?”
姚景行道:“原来今日是腊八吗?怪不得早上煮了粥来。这几日忙碌,倒是忘了日子。”
欧阳修道:“值此佳节,朝廷特地赏赐了酒筵,吩咐我与张太尉两人带来。晚上摆开酒筵,与两位使节饮一杯。你们这个时候远来中原,实是不容易。”
姚景行道:“多谢南朝厚赐,多谢学士。学士是南朝文宗,我在北地时,时常望与学士能够攀谈一番,没想到今日如愿。”
欧阳修忙道不敢。这个时代,契丹立国一百余年,科举也已经近百年了,文风渐盛。今年欧阳修主持科举,彻底改变了宋朝文风,风头一时无两。哪怕在契丹,欧阳修也是得享大名的人,在文人之中的地位很高。姚景行进士出身,崇敬欧阳修,倒不是虚话。两人都是翰林学士,地位也大致相当。不过,现在两国面临的环境,实在不是谈诗词歌赋的时候。
今天是腊八节,宋朝备了酒筵,命欧阳修和张茂实送来,款待两位契丹使节。
因为与宋朝因为雄州一战,双方意见不同,无法谈判,到现在耶律乙辛和姚景行没有上殿在圣。欧阳修和张茂实作为倍伴官员,除了今日,也没有为主两人准备酒筵。两位契丹使节被关在都亭驿,不能出去闲逛,实在闷得很。
摆开酒筵,饮了几杯,耶律乙辛道:“此次雄州一战,是知涿州杨绩妄为,两国生隙。此事之后必然重惩杨绩,两国重归旧好。学士,还望你美言几句。”
欧阳修道:“大王,此次是近万兵马,擅过边境,抢掠大宋境内。有两个村子被北地兵马所抢,死亡百姓达八十余人,烧毁民房五十余间。听闻此事,圣上震怒,岂是一句重惩知州就可以的?”
姚景行道:“还能如何?此次是杨绩所为,命属下兵马巡视治下。将领糊涂,一不小心就过了拒马河。忘了河这岸的百姓虽然也是契丹治下,地方却不妥。”
欧阳修笑着摇头:“过了拒马河,就是大宋的治下,此事向无疑问。任你们说破天去,此战也是在宋境打的。守雄州的张岊太尉甚是勇武,一战灭了近万骑兵,俘了领兵的耶律佛奴。学士,一万骑兵可以冲州过县,导致大乱,可不是散兵游勇可比。没有张岊太尉处置果断,此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耶律乙辛道:“不可这么说。南易水和拒马河之间,多是两输户,每年都有北朝官吏去收税米。与其他地方相比,那里也不能说就是宋境。此次雄州之战多有误会,还是各退一步好。”
欧阳修笑着道:“
如何各退一步?本朝立功的将士,可在等着领赏。”
耶律乙辛道:“此战终究是杨绩过错。本朝处罚杨绩,贵国把俘的耶律佛奴等人送回,如何?”
欧阳修摇了摇头:“如此做,慢说前线将士不服,就是附近村里死伤的百姓,也无法交待!”
姚景行道:“那些百姓都是两输户,两就向北朝交赋税,是北朝百姓。死便死了,算是他们运气不好,不必交待。于南朝来说,既不损失赋税,也不损失差役,又有何碍?”
看来契丹的消息最近送到了这里,姚景行还知道那两个村子的人不向宋朝服役。雄州拒马河和南易水之间的百姓,很多两输户,不但向契丹交赋税,还为契丹服役。宋朝的归义县和契丹的归信县,以及两国的容城县,把那一带的两输户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为宋朝服役,一部分为契丹服役。这次被契丹溃兵抢掠烧毁的村子,恰好就是为契丹服役的。所以姚景行说,宋朝既不损失赋税,又不损失差役,相当于是契丹的损失。两输户本就是两国共有,这样说某种程度也有道理。
欧阳修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劝两人饮了一杯酒。
姚景行道:“学士以为,如此处置如何?”
欧阳修摇了摇头:“自然是不行。此次雄州战事,是在宋朝境内,而且波及治下百姓。如果北朝不给出令人满意的答复,不会如此算了。两府已经下令,此事结束之前,治下百姓,不许再向北朝输租,也不许为北朝服役。两国以拒马河为边界,边界两端,从此无涉!”
“什么?如此,贵国就是存心要挑起事端了!”耶律乙辛猛地站了起来。“你们如此做,我们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你们以为,赢了一场,军力就强过本朝了?惹得性起,本朝点起大军,径直南下!”
欧阳修不以为意,让一边的士卒把酒倒满,淡淡地道:“大王,大话是吓不倒人的。不如你们就点起兵马,南下看看会如何?本朝能灭一万人,来十万人,百万人,也是一样!”
耶律乙辛看着欧阳修,不说话,面色渐渐冷峻起来。欧阳修只当作没有看见,看士卒倒酒。
过了好一会,耶律乙辛冷声道:“看学士的意思,南朝是非要与我们打过才行了——”
欧阳修道:“这是哪里话?分明在雄州已经打过一场了。你们的将军耶律佛奴,以及其手下的一众将令,还被关在雄州呢。大王,刚刚北朝一万人在雄州全军尽没,不要忘了。”
耶律乙辛道:“一万人而已,算得什么!本朝地广万里,带甲百万,岂会缺这一万人!如果你们如此咄咄逼人,来看本朝便就点起百万大军,再见个真章!”
欧阳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当年唐龙镇时,先是耶律重元率数万兵,以为唾手可取。结果杜太尉带军赶到,赶得其狼狈逃往云州。败了你们不服气,北朝国主带着大军又去围唐龙镇。结果杜太尉几炮发出,便就击毙了国主,外带一批重臣。这种大败,你们依然不服气么?”
说完,不等耶律乙辛回答,欧阳修又道:“此次雄州,你们一万骑兵突然南下,结果被张岊太尉带兵围住,一个也没有走脱。这种大败之下,还在这里吹嘘什么带甲百万,大王不觉脸上臊得慌!”
一切说完,欧阳修又端起酒杯,把酒一饮而尽,只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