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道:“我们来时也看了,此处地势平坦,又有几条小流过,委实是好地方。”
那边陶十七等人跟庄客一起搬运了行礼,过来向韩练等人见礼。
韩练看了,连连点头:“都是大汉,必然做得好活计,好,好,好!”
杜中宵笑道:“岳丈想得差了,这几个人不是庄客,都是我在永城县时的手下,每人都有自己的绝活。此去并州用得着他们,所以一起带去。”
韩练叹口气:“可惜,我以为你带来了庄子里的主管和庄客。若是没有人,从外面雇人可有些不把稳。我从来卖酒,不懂种田,这偌大的庄子可如何是好?”
杜循道:“在意这些做什么!我家耕读传家,除了读书,就是会种田。到了永城数月,他那里怎么垦田,怎么做生意,我都看在了眼里。只要依样做起来,必然是一处好基业。”
众人说说笑笑,不一会酒菜上来,开开心心吃了一顿饭。
饭后,杜中宵和韩月娘带了孩子去跟父母和韩练夫妻说话,其余人坐在院里阴凉下闲聊。
卢赛赛对身边的曲五娘低声道:“这里地方又大,风景又好,杜家三州卖酒,是个有钱的。我们住在这里多少是好,何必跟着官人去并州那边关之地受苦。”
曲五娘道:“依官人意思,陈勤和罗景都要跟着去并州,有用他们的地方。那两人去了,我们怎么好留在中原?夫妻两个,总要时时待在一起才好。”
卢赛赛蛮不在乎地道:“夫人都不跟着官人去那苦寒之地,分开又有什么。这些做官的,到了地方也不过做三年两年,一转眼就回来了,何必在意。”
曲五娘无奈摇头,低声劝卢赛赛。自己这位姐妹,一说吃喝玩乐便就满心欢喜,一说要吃苦那就浑身难受,自来的毛病,拿她没有办法。
那边陶十七和十三郎两人,对这个新住处分外好奇,找了个庄客带着,到处乱转。
陈勤和罗景两人,在树荫下坐着,说些闲话。
看着四周景色,陈勤叹口气:“若是在这里住下来,从此不用奔波,那该多好!”
罗景笑道:“哥哥怎么会这种心思?此去河东,那是苦寒之地,听说牛羊马匹众多,正是哥哥大显身手的时候。若说我留在庄里,官人也许不说什么,哥哥是万万不行的。”
陈勤心中一动:“你如此一说,我倒想起来。你最擅管账,这种人才衙门里不缺,地方上不多。不如我们跟官人说一声,让你留在庄里,帮着老员外把这处庄子建起来。顺便为你和我置办份产业,什么时候不必奔波了,便到这里安享晚年。”
罗景笑道:“我倒没有什么,只要官人答应,留在这里也好。只怕你家里赛赛听了,心中不平。我在内地享福,你们却到边地吃沙,她哪里肯答应?”
陈勤摆了摆手,大气地道:“女人家知道些什么,何必管她!此去西北,不定我能搏个出身,回来便就不同了。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哪里知道这些!”
罗景只是笑。卢赛赛可不是曲五娘,对付男人花招百出,陈勤也招架不住。一样居家过日子,曲五娘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家事完全不要罗景操心。卢赛赛可不同,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里里外外全是陈勤一个人忙活。偏偏陈勤这人好面子,在外人面前硬撑着。
客厅里,杜中宵陪着父亲和韩练说话,母亲和岳母两人在一边逗弄孩子。
问了杜中宵在永城的事情,韩练道:“家里卖酒几年,积攒了些钱财,大郎也一步步升官,家里也是该置办些产业了。卖酒是朝廷的恩典,这两年我跟州里县里的官员谈起来,总觉得这事情不把稳。这些官员见我们家里赚钱,都说朝廷恩典享用几年就好,慢慢都会收回去。建处庄子可不同,地都是自己买下来的,只要交税纳粮,谁还会强征我们的地?是以大郎前几个月说要在家里买地,我是一百个同意。只是可惜我们两家都是小门小户,没个可靠的人管着,心里有些担忧。”
杜循点了点头:“我也担心此事。虽然我自小耕读,但小门小户,只种那么几亩地。买庄垦田可不是三五十亩的事,那是成千上百亩的,数十的庄客,没个可靠的人管着,只怕做不好。”
杜中宵不在意:“阿爹在永城县几个月,也看过营田务,照着学就是。更不要说,我把营田务如何运作,都写成了册子。各种农具,也都条列清楚,家里不能打造,从永城买也方便。我看此事不难,只要阿爹多用些心思,定能办好。”
杜循连连摇头。自己可是看过营田务衙门,那里公吏数十,更不要说还有各种差役,哪里是看看册子就能办好的事。想了又想,道:“大郎,要不,你身边的随从里,留下一二个人来。等到这边好了,再让他们到并州找你就是。——我看那个罗景就不错,人又老实,做事踏实,又是在营田务做事的,定然能把庄子管好。到河东路你是一州签判,手下管着多少人?不差这一个!”
韩练听了喜道:“既然有这么一个人,那就留下来么!衙门里不会缺人,我们家里可是缺。大郎在外做官,不要只想着为朝廷做事,也要为家里想想。”
见两位老人都这么说,杜中宵不好推辞,只好道:“此事我要问过罗景才好。这是家事,要他同意才行。虽然说是随在我身边时日不少,但谁知他心里如何想?”
第134章 不原谅
回乡之后,杜中宵拜访过了知县等官员,便就日日被乡亲们请去饮酒,从不间断。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杜中宵实在腻了,托言身体不好,不再出门。
天气一天一天热了起来,杜中宵坐在后花园的水池边,吹着凉风看些闲书。
陶十七从外面进来,到杜中宵身边行礼:“官人,外面来了一个客人,自称吴克久。我听家里的人说,以前与官人有些过节,不知见也不见。”
杜中宵摇了摇头:“这人是乡里大户,以前我家里落魄的时候,曾欺压于我。听人说,他家里这些年败落得厉害,已得到报应,我见他干什么。”
陶十七犹豫了一番,才道:“我听看门的秦阿爹讲,自官人回乡,这人便就前来拜访。秦阿爹一直不许他进来,没想到这厮日日前来,风雨不断。秦阿爹实在厌烦,才托我来问官人。”
杜中宵愣了一下,问道:“他来了十几日了?”
陶十七点头:“可不是。也不知这人什么毛病,官人不见客,他却缠着不放。”
杜中宵冷笑一声:“还能有什么?当年他趁我们家里落魄,极尽羞辱。后来我中了进士,不管衙门还是乡亲,难免要为我出气。已经三年多了,我听说他家的酒楼已经败落,想来是撑不住了。算了,你带他进来,我见一见就是。我不见他,只怕他这一世都在乡里抬不起头来。”
陶十七应诺,转身出去了。
杜中宵把手中的书入下,出了一会神。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当年父亲下落不明,自己落魄得卖羊蹄为生,吴克久一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个时候,他要强纳月娘为妾,还以为是对韩家的施舍,只怕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凭良心讲,杜中宵中进士之后,并没有打击吴克久,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提。但是杜中宵不提,其他人可没有忘记。
在衙门眼里,一个地方大户算什么?范镇在的时候还好,并没有故意欺压吴克久一家,只是下面的吏人讨好杜循,拿他家的酒楼做文章,使其不断亏钱。等到范镇离任,新换来的是个选人县令,就不再那么文质彬彬了。不只是让吴家的酒楼亏钱,还派给他家里各种重役。吴克久当过半年衙前,被县令派往京城,押运一批官物。从临颖离开的时候,故意给他朽坏的,到了京城不收,把吴克久亏是出血。
半年衙前,吴家的家产基本亏空,只剩下了乡下的几百亩地。没有官府撑腰,小地主当得也憋屈无比,各种差役没有断过,吴家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杜中宵回乡,家人给他讲过吴克久的事。杜中宵又能怎么做?只好置之不理。衙门做的一切都是于法有据,还没有做假官司坑他呢。
叹了口气,杜中宵起身在水池边踱步。从吴克久的经历,可以看出自己当初决定读书考进士是多么正确。没这个官身,即使赚了钱又能怎样?一不小心,就是这样的下场。
正在杜中宵乱想的时候,陶十七带了吴克久进来,过来见礼。
杜中宵看着吴克久,不过三年的时间,就已经头发花白,面容枯槁,浑似老了几十岁,哪里还有当年骄横跋扈的样子。
见杜中宵看自己,吴克久拱手行礼:“听说官人回来,小民便就来求见。只是一直不得其便,直到今日才见到官人,万望恕罪。”
杜中宵道:“你我向无交情,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相见不如不见。”
吴克久的面色有些难过,口中道:“以前是小民无知,得罪了官人,至有今日之厄。还望官人君子不念旧恶,就此放过了吧。”
杜中宵道:“奇怪,当日是你欺压于我,擅自把我抓到牢里。自从范知县来,我们合解,我便再没提过你的名字。我本来就没对你做过什么,谈何放过?”
吴克久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才道:“官人虽然没有说什么,地位在那里,总是有人要迎合你的心思,给我难堪。这几年,我家的酒楼已经赔出去了,就连积蓄也因为衙前当差,赔得精光。现在只守着乡下两三百亩薄田度日,还是被乡里欺压,日日差役不断。这种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杜中宵摇了摇头:“你家过得如何,我不关心。自我中进士,并没有借着官身欺压你,哪怕当年你与我仇深似海。你尽管放心,以前我不针对你,以后也不会对你如何,自过你的日子就是。”
见吴克久听了自己的话,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告辞,杜中宵奇道:“莫非你还指望我现在出手帮你?世上可没有这种好事。祸福自招,一切都是你自己做下来的,不要怨天怨地。”
见杜中宵态度坚决,吴克久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请官人跟衙门说一句,我们的恩恩怨怨,这三年已经够了,不要再针对我家了。看在乡亲份上,官人说一句又如何?”
杜中宵听了就笑:“当年你把我抓进衙门,动用私刑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看乡亲脸面?我与你有什么恩怨?我已经说得清楚,自我中进士为官,并没有报复过你,我到衙门说什么话?”
吴克久道:“官人纵然不对我下手,那些官吏还不是要来巴结你?”
杜中宵大笑:“你说的什么混话?这三年以来,本乡官吏从来没人求我办过事,巴结我什么?你有今天,纯是以前做恶太多,恶有恶报而已。你来见我,已经见过了,若是没有其他事,不送了!”
吴克久一时有些失神,过了好一会,才拱手道:“官人做到知县,自然应该知道,似我这样曾经得罪过你的人家,地方上会如何对待。官人中了进士,没有借官身欺压我,小的心里感激。可没有官人的吩咐,我家过得就如此艰难,临颖县里哪里还有容身之地?官人垂怜,我家里还有两三百亩薄田,官人恰好在买地建庄,不如把那些田地也买下来如何?卖了田地,小的自去别处谋生。”
杜中宵摇了摇头:“满县的人都知道,当年你与我有仇。我若是买了你家的地,岂不是平白给人把柄,背后猜测我仗势欺你?你要卖地,卖给别人就是,我已经选好地方了。”
吴克久站在那里,一时只觉得万念俱灰,说不出话来。杜中宵宁肯买其他地方的地,也不低价买他家的,被别人知道了,岂不是都要挤兑自己?人生在世,雪中送炭难,落井下石易,这个时候,自己家的地只能够低价卖了。本来想着,杜中宵中进士做官这么多年,都没有报当年之仇,是个好说话的人,吴克久来碰碰运气。只要杜中宵一句话,吴家就可以摆脱现在的处境。哪里想到,杜中宵没有报仇,但当年结的仇没有那么容易解,为吴克久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到了这个时候,吴克久明白,自己家只有搬走一条路,临颖住不下去了。要不然,自己一家早晚被衙门和同乡欺负死。把地卖了,前去投奔中了进士的表兄曹居成,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
然而,杜中宵不买吴家的地,他家的地还能好卖吗?
第135章 不为他人做嫁衣
颖河北边,是蔡河的支流清潠河,从许州城流来,一路向东进入开封府。两河之间,地势平坦而高旷,曾经是马监。此时马监已废,土地募民指射。由于官府支持不力,开荒的农户来了又去,数年之后还有大量空地。杜中宵家里新买的庄子便就在这里,离着清潠河不远。
正榜进士出身,在地方上身份特殊,买了庄子,县里的时押司巴巴跑来,帮着办理各种手续。
一切忙完,杜中宵命陶十七和十三郎两人宰了一只羊,做了个炭炉,在小河边烤肉招待时押司。
抓着烤得流油的羊肉,时押司咬了一口,嚼了嚼使劲咽了下去,喝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时押司赞道:“小的也吃过不少炙羊肉,都没有评事家里的好味道。不只是肉好油多,用的香料也分外特别,小的从来没有吃过。端的是好吃!”
杜中宵笑了笑:“这肉烤得熟了,又撒了安息茴香,自是不同。”
时押司张大了嘴:“呀,安息茴香价比黄金,只是听过,没有尝过!不想今日有福!”
安息茴香就是杜中宵前世的孜然,因为产自西域,价格不菲,当然也没到价比黄金那么夸张。杜中宵记得前世的味道,烤肉怎么能够不加孜然。时押司一个县里的小吏,虽然家里殷实,却没有尝过这种稀罕货,吃得满嘴流油。
兄了几块肉,觉得有些饱了,时押司擦擦嘴,对杜中宵不好意思地道:“评事见笑。”
杜中宵道:“无妨,这几日辛苦你了。若是喜欢,尽管多吃一些。”
一边吃着肉,一边喝着酒,说着闲话。
时押司道:“小的来评事庄子之前,恰巧见到吴克久离去。他们家雇了两辆牛车,也没个仆人婢女跟随,看着甚是凄凉。想数年之前,吴家开着县里最大的酒楼,乡下一望不到边的地,何等威风!活该他做死,得罪了评事,至有今天下场!”
杜中宵急忙摆手:“吴家败落,与我何干!自我中了进士,从没找过吴家麻烦。虽然以前吴克久得罪我得狠,我一个朝廷命官,还不至于与百姓过不去。”
时押司一拍大腿:“可不是吗!县里谁不说评事大度,当年吴克久做得那么过分,评事中进士之后也没有报复他们。要不然,吴家还能够支撑这么久?别人不知道,我们这些在衙门做事的可明白,评事为官从没让衙门办过事。吴家有今天,还是为富仁,自作自受!”
杜中宵笑笑不说话。自己需要衙门做什么事?根本不需要开口,一有事,时押司这些人自己就跑来了。吴克久也是一样的道理,他家得势的时候,把人得罪光了,后来落难,一个伸援手的都没有,人人落井下石,可就是这样。杜中宵买的地故意离吴克久的庄子远一些,便是不想惹乡民闲话。当年杜家开始卖酒的时候,便就施粥,号称大善人,这称号自当珍惜。
时押司吃喝得高兴,不由说起这几年吴克久的倒霉事,越说越是高兴。吴克久下场这么惨,少不了时押司这些人落井下石,好多事情就是时押司经手的。
杜中宵静静听着,也不说话,心中无悲无喜。从自己中进士那一天起,吴克久的结局已经注定,杜中宵早已把事情想得通透,不会再有什么情绪波动了。
官和吏,其实是两个阶层,时押司猜不中杜中宵的心思,话里颇有些表功的意思。
越说越开心,时押司喝了一大口酒道:“吴家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地卖得格外便宜,只得八百多文一亩。可惜我听说晚了,被曹节级和郑员外两家买了去。他家的可都是好地,这价钱白捡一样!”
杜中宵只是笑,对时押司道:“你们压低了价钱买地,可不要借我的名头。”
时押司连连摇头:“评事是县里的大善人,岂会做这种事情!人人都知道,吴克久那厮以前做了太多坏事,这里容不下他了,才低价把地卖了,跟评事何关?”
杜中宵听着时押司信口胡吹,抬头向远处看去,只见周围一片空旷,偶乐有野鸡不知被什么惊了从草丛中飞起,心中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放松。当年被吴克久欺压得那么狠,若说是自己心中不恨,那是骗人的。只是杜中宵头脑清醒,知道该怎么处理合适,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
这是自己老家,杜中宵没有移居其他地方的打算,当然要建立一个让乡亲放心的形象。在县衙报复吴克久的时候,杜中宵的沉默就是一种态度,不然不会最后逼得他在本县待不下去。那一天吴克久来找杜中宵,便就是明白这一点,杜中宵不说话,衙门和百姓针对吴家的歧视就会一直继续下去。但是杜中宵就是不开口,他忘了不当日吴克久的跋扈骄横,也忘不了自己被抓到衙门里吃的苦头。
杜中宵沉默,是对临颖乡亲的态度,自己虽然做了官,并不会仗势欺人,还是从前那个大善人。这样一个形象,可以使家里少许多麻烦。县里的官员不一定会一直向着自己,总有那种头铁,想借着打压豪门巨户出名的官员,杜家的好名声,就是不留给人把柄。
直喝得醉熏熏,时押司才告辞离去。
陶十七送了时押司,回来与十三郎一起,从在炭炉边喝酒吃肉。
饮了两杯酒,陶十七道:“官人,这个时押司,也不是什么好人。听他话里的意思,以前与官人有仇的那个什么吴克久,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这些人所为。到了最后,还想着低价去把吴家的地都买了。这且不说,听他的意思,还想把这些事情安到官人头上。官人是何等身份?怎么会因这些小事跟一个小民为难!凭白辱没了自己身份。若不是官人一再说明,我看这人依然不罢休!”
杜中宵道:“你说得不错。我与吴克久有仇,县里人人皆知。以前吴家有钱,收买了县里许多公吏差役,无法无天。等我中了进士,谁还敢收他家的钱?没了人在衙门里撑腰,吴克久又与我有仇,便就成了这些人眼中的肥肉,谁不上去咬一口?几年的时间,吴家偌大的家业便就消耗一空,钱去了哪里?当然到了这些人手里。吴家损失最大的一次,便是吴克久为衙前押运官物,县里领的是朽坏的,到了京城无人肯收,只好用家产赔上。用朽坏之物当好的,你猜好物去了哪里?对吴克久我曾不发一方,便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得好处,我背骂名,何苦来哉!”
第136章 走向远方
阴雨连绵。杜中宵和韩月娘坐在小店里,看着雨滴从屋檐滴落相视而笑。
杜中宵微叹了口气:“当年便是这家小店,你在里面我卖酒,我到这里送羊蹄。几年过去,现在想来却好似昨日一般。人生际遇,真是神奇。”
韩月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看着外面的雨。
小店已经卖给别家了,是两个外乡人,带了两个孩子,里里外外地忙活。卖的酒,是从杜中宵家的酒楼赊来的,两个大坛子立在柜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