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主事的男人都走了,但是祁氏依然哭得停不下来。老夫人见儿媳没有插手的意思——她也能猜到,儿媳心里又何尝不怨呢,只好叫了身边的管事媳妇和大丫鬟,过去把祁氏扶了起来。
说是扶起来,其实也是半拖半拽,不过嘴上说得好听罢了。季念然看着都觉得有些不落忍。她心下明白,这样闹不会有任何用处——如果有用,她倒是也想跟着闹了。但是这事也不是早上皇上脑袋发热临时决定的,至少秦雪歌提前一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想必秦老将军也不会一无所知。
如果秦老将军愿意出手,季念然相信他多少都能保下来一个孙子留在京城,当然留下的可能性最大的还是秦雪威。但是秦老将军却选择了任由皇上将两个孙子都派了出去……季念然不敢深想下去。
当晚,季念然没有同秦雪歌多说什么,但是第二天早上晨昏定省后,却留在了老夫人的堂屋内。
“怎么?”老夫人见季念然没有离开,不期然怔了一下,又叹了口气,似有几分疲惫和不耐,蹙着眉头问,“你是来问玖郎出征的事……”
“祖母。”季念然忙堆起满脸笑意,凑到老夫人榻边,坐到脚踏上。老夫人见状忙把她拉了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祖母,孙媳是想问问,玖哥这次出征,咱们女眷要帮着准备什么才好?我年轻,没有经验,就想着让祖母指点一二,也省的到时候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让玖哥孤身在外,公务忙,私务也不能省心……”
老夫人紧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脸上也带上了一抹笑意,她欣慰地拍了拍季念然的手,“你能这样念着玖郎,祖母也就放心了。不要像……”后面的话老夫人没有说出口,但是季念然却能猜到,祁氏昨日的表现,必然是招致了老夫人的不满。
季念然假装没听到老夫人未说完的那半句话,继续眼含期待地望着老夫人,老夫人轻笑了两声,才道:“士兵也是人,出门在外不过衣食住行几样。住和行咱们女眷管不了,也就只能在吃和穿这两样上下功夫了。”
她换了个姿势,继续态度和蔼地指导季念然,“陆郎和玖郎这次出门,我想也不会太久,不过三、四个月,怕是重阳节后就能回来了。就算不能,咱们也有足够的时间从冬衣过去。若是真的形势危急连冬衣都送不过去,提前预备好了也没什么用——真打起来,谁还顾得上拿行李呢,别看玖郎这次是顶着宣抚副使头衔过去的,其实和普通士兵也没什么区别,顶多就是吃饭的时候多个菜,出门有马骑罢了。”
季念然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战争的残酷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也见电视里演过。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将领与普通士兵有太大不懂。她不禁开始思考,准备给秦雪歌带着的衣裳,是应该更吸汗、还是更耐磨?
“不过,咱们女眷也不是就毫无用处了。”老夫人鼓励似地笑了笑,“男人们要骑马,裤子磨损得就快了,日子久了,磨出水泡来都不新鲜……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吃的。军营里的日子总是要比外面苦些,能不饿肚子就是好的了。别看赣州也算水土肥沃,士兵们的粮食也不过就是粟子、咸肉干、还有野菜罢了。”
提起食物,季念然又不禁思考起来。她前世虽然好吃,却不经常留意食物的做法,对于野外应急食物更是毫无经验可言。她一边点头,一边已经在心下合计起自己可以准备的东西来。
圣旨里已经提到,出发日期就在五日后,而这五日的期限,还是从昨日开始算的。
老夫人见季念然垂首沉吟的样子,又是一笑。她拍了拍季念然的手臂,提醒她抬头再听自己一言,“你能有这样的心思,比你大嫂可要沉稳多了。不过终归是一家人……”
“祖母放心吧。”季念然忙道,“孙媳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就好。”老夫人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略带遗憾地向后倚到了大迎枕上,“你婆婆那里,怕是也顾不得这些了……”
☆、第 106章
一路思忖着回到江雪院, 季念然第一件事就是叫来石斛和两位厨娘。她坐在东次间的炕上,让下人们坐到小杌子上, 才开口问道:“我想问一下几位, 可知道什么食物, 是能随身携带,又能长时间保存的?”
这个问题显然主要是询问两位厨娘的, 石斛也就没有多插嘴。春喜娘和另一位厨娘王婆子对视一眼, 才犹犹豫豫地道:“乡下有那种糙面馒头或饼子,倒是能长时间带着不怕坏的,有的时候村子里的男人们上山打猎, 或是去镇子上换蔬菜粮食, 家里就给准备这种饼子当干粮。不过,这种就算是放得时间久, 也就是十来天左右吧,时间再长就不行了。”
这种干粮,乡下人知道,军队里的厨子也不会一无所知。季念然低头盘算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些东西不靠谱——古代没有真空包装, 这些东西也就能存放十来天左右,自己想的是让秦雪歌带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但是十来天, 怕是他们行军刚到赣州,这种东西就算是带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那不如从另一个角度入手,如果能够改善他们在军营里的食物味道也是好的。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又笑着问:“那两位知不知道有什么便于存储、又可以用于调味的东西?”其实说到这些, 她第一反应还是现代的那些速食品,放到碗里用水一沏就成了一碗汤或是酱料。可惜,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季念然无法制作出这些速食品来,况且,她也不甚了解那些东西究竟是怎么做的。
“不如带些风干的火腿条或是熏肉干?”王婆子战战兢兢地提议,又在季念然鼓励的目光中大着胆子说了下去,“我知道南方很多人家熬汤都是用火腿丝做底子的,熬出来的汤很是鲜美。这东西原本就是风干而成,放在外面也不怕坏。不如给二爷带上一些,每次只要一点,就够调出好大一碗汤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季念然眼睛亮了一下,一转头,瞥见流火和授衣两个大丫鬟正站在东次间门口,抻着脖子听得认真,不禁暗笑。
这次秦雪歌奉旨出征,两个随身小厮自然都要带上。两个大丫鬟都听得这么认真,也是关心自己未来夫婿的意思,季念然很能理解。
其实,原本秦雪歌是想着留下一个小厮在家里给季念然听用,但是昨晚刚一提这事,就被季念然给推了。她是女眷,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什么用得着人的地儿。就算有,石斛家男人也足够她使唤、并办好那些小事的了。
她招手叫两个大丫鬟过来,开口问道:“你们两个知不知道,纯钧和湛卢两个,有哪个是会做饭?”
流火和授衣两人对视一眼,都忸怩起来,倒让屋内的几位已婚者都笑出了声。笑了一会儿,季念然又问了一遍,但是流火和授衣却都表示不清楚这一点。季念然了然,古代讲究的是君子远庖厨,纯钧和湛卢虽说只是小厮,但是在未婚妻面前,却还要极力保持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就算会做饭,想来也不会告诉对方。
这就和现代不同了,在现代,男人会做饭算得上是加分项了,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才好。
因此,季念然布置了个任务给自己的两个大丫鬟,“你们两个去负责把这事搞清楚,若是他们两个都不会做饭,你俩就商量着选一个出来,我让他从明天开始就跟着两位妈妈学,务必在两天内学会煮汤煮粥才行。”
流火看了一眼授衣,抢着道:“那奶奶不如就让纯钧学吧。这好歹也是门技能,就算这次学了用不上,也指不准日后会用到呢。”
被好姐妹抢了先,授衣也并不失落,接话道:“是这个道理,他们两个总归是服侍二爷的,万一其中一个出去办差事没赶得及回来,另一个又不会煮汤,那二爷可不就要饿肚子了嘛。”
“哪里就那么夸张了。”季念然“咯咯”笑了一会儿,“既然你们两个都愿意,我就安排人过去传话了。”她又看向两位厨娘,“那就劳烦两位妈妈这几日辛苦辛苦,千万要把他两个人教会了才是。”
“二奶奶就放心吧,包在我们身上了。”两位厨娘忙不迭地答应。
季念然眨了眨眼,又突然想到一样,“我想着,上次忘了在谁家,听说她家厨子做饭,最喜欢用各种菌子,打磨成粉,混合在一起,据说放了这种菌粉后的菜异常鲜美。我想着,咱府里有没有几种菌子,最好是菌干,也打磨成粉混合在一起让他们带上,煮汤的时候放一点,也很便宜。”
两位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低头沉吟片刻,春喜娘才点着头道:“奶奶这主意……我觉得可行。刚好上次大厨房来人说不知谁送了几袋子各种菌子干来,问咱们院子里要不要,我拿了一点,看成色倒都是上好的。奶奶若是想用,我就去大厨房要些来。”
“这就不用特地劳烦妈妈了。”季念然没想到家里竟有现成的菌子干,忙道:“等下我让她们去打发两个小丫鬟去要就是了,若是现成的,咱们拿过来,用家常磨药的小磨子磨了,放在小瓶子里让他们带着,又轻便又实用。”
“是二奶奶想得巧呢。”春喜娘忙恭维,“我们就想不到这么好的点子。”
季念然忙摆手,这一招还是前世她阿姨家这么做,她才知道的。此时被人说成了她自己的巧点子,总有几分惭愧的感觉,“我不过是喜欢听别人家里的事罢了,偶尔记住一句半句的,若是有用的,那是最好不过。”
商议过做饭的事之后,两位厨娘就退下了。季念然让流火叫来萑苇,把要菌子干和风干火腿的事都交代给她,让她赶着要来。
几年过去,原本的小丫鬟们也都练就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季念然平日里冷眼旁观,萑苇倒是确实可以继承流火的衣钵了。
食物的事情交代完,季念然又叫着几个丫鬟,将上午老太太说的男人骑马磨腿的事告诉了几个丫鬟,又让她们帮着一起想解决的办法。最后,几个人商议的结果不过就是多加一个能在马背上用的垫子,放在马鞍下面。再用些凉快吸汗的布料做面儿,尽力让男人们在马背上舒服些也就罢了。
商量过后,季念然拿出自己之前为秦雪歌做的几身中衣,还有袜子,全都收到包袱里,预备让秦雪歌随身带着。授衣和石斛搭着伴儿出去选料子去了,流火也下去安排其他诸多杂事去了。
季念然想了一下,转身踱到书房,坐到书桌后,摊开纸,画起了花样子。
***
晚上秦雪歌回来,季念然同他说了自己准备安排纯钧和湛卢学做饭的事,秦雪歌虽然觉得多此一举,却还是由着季念然撮弄。
季念然让丫鬟去前院把两个小厮叫来,当着秦雪歌的面安排好了他们两个轮流当值、不当值的去厨房跟着两位厨娘学煮汤的事,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却又只能无奈地答应。
不想纯钧老老实实地、却确实没有长厨艺这根弦;反而湛卢有一搭没一搭地,学得还算很有样子。季念然听两位厨娘说起时,也不禁感叹,天赋这种东西,确实也是难说。
三天很快过去,终于到了出征前一日。季念然给两个小厮安排了一次厨艺考核,又把准备好的火腿丝及菌子粉交到两人手中——不只这些,她还另外预备了一份,是准备让秦雪歌交给秦雪威的。这东西到了秦雪威手中能不能派上用场她不管,只要心意尽到了、问心无愧便好了。
当晚,季念然伏在秦雪歌怀里哭了近半个时辰,才被秦雪歌哄着慢慢还转开来。夫妻两个婚后第一次长时间分离,又预见不到重逢之期,未免都有些舍不得对方。依依惜别了半日,才抱在一起交颈而眠。
第二日一早,季念然又早早起来,顾不得腰背酸痛,为秦雪歌穿好朝服,又同将军府众人一道,送他到了二门外,才遗憾地止住了脚步。
能送秦雪歌出门的人只有秦老将军。老将军显然也没睡好,眼下一片难掩的青黑之色。季念然见了也不由唏嘘:老人家不是不担心孙子,只不过,常年的武将思维已经让他无法驳回皇命了。
秦雪歌出门口,季念然强忍着眼泪陪着两重长辈回了正院。秦夫人显然没有心思注意别人,略站了片刻,就告辞离开。秦雪玲默默跟在秦夫人身后,出门之前,还不忘回头扫了一眼两位嫂子。
秦夫人一走,祁氏也很快找借口离开。老夫人也没有多说话的兴致,让季念然回去休息去了。
回到江雪院,季念然强打着精神脱下外衣,拆下头上的钗环,一头就扎到了床上。流火和授衣担忧地抢上两步,正要开口关心,却见季念然摆了摆手,尽显疲惫地道:“你们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歇会儿。”
两个丫鬟很快退下,季念然趴了一会儿,才重新赞起力气,翻身仰躺在床上。
在一段时间内,江雪院里就只剩她一个主子了。
真……寂寞啊……
☆、第 107章
秦雪歌虽然离开, 但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只是将军府的人开始回避外界的交际。
从军队出发之日起, 直到七月底, 季念然只在季初然和范良生携儿女离京前回了一次娘家, 也只略坐了不到半日就告辞回府了。季家人知道将军府现在可谓是站在京城的风口浪尖之上,也不计较她的提前离去。
而会来将军府座客的人也很少, 只宗房二太太带着十三太太来过一次, 后来十三太太又自己来了一次,是打着探望秦雪玲的名义来的。
她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老夫人和秦夫人还带着两个媳妇好生招待了她俩, 并设了宴席, 席间众人说说笑笑,将军府的女眷们半点不露愁容。宗房二太太不知是放下了心, 还是发现没能遂自己的意,很快告辞后就没有再过来。
第二次十三太太一人前来,又说是探望秦雪玲的,老夫人和秦夫人就都没有了耐心敷衍她,直接由管家婆子引着她往秦雪玲的屋子里去了。似乎也就坐了不到半日就走了。
对于这些, 但凡事情闹在季念然面前的,她就分出些精力关注;闹不到季念然面前的, 她就没有心思知道了。只因为她现在的全部心力都用来关注一件事情上,那就是:等待秦雪歌的来信,并给他回信。
刚开始的二十天内,秦雪歌的信写得很勤。他们似乎行军速度很快, 两、三日就换到一处新地,而且除了写信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余事情可做了。秦雪歌的来信中,往往会比较详细地为季念然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并在信的结尾处,婉转地表达希望日后有机会可以同季念然一起过来游山玩水的想法。
季念然看信的时候也会向往,但是更多的还是担心秦雪歌的人身安全、以及差事的完成程度。
她虽然不常出江雪院,却偶尔也能从老夫人口中得到些秦雪歌没有和她提起的消息。他们在赣州那边的差事似乎办得不甚顺利,寄王府人似乎早就放弃了王府,不知藏到了哪里。京兵过去,人生地不熟,甚至连方言都不大能听懂,就算是兴兵捉拿叛王——连叛王在哪儿都不知道,又谈何捉拿呢?
等到了七月末,秦雪歌的信变得少了起来,并且信中的内容,也少了很多,季念然难免有些忧心。八月中旬,季念然收到了一封秦雪歌仓促写成的信,他在信中交代自己这边的情形还不错,并且已经发现了一些转机。
季念然猜不出来“转机”是什么,但是她从信中读出了隐藏在其中的意思:秦雪歌让她相信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传言。
传言是什么?
当时季念然不知道,但是很快这传言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京城派去捉拿寄王的军队,全部迷失在深山老林里,已经全军覆没了。
这样的传言季念然都知道了,宫里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季念然听说皇上听到这个传言之后勃然大怒,皇宫暗卫悉数出动,只为找出在京城暗中传播谣言的“寄王残党”。
谣言愈演愈烈之际,忽有一日,将军府的一位亲兵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他是一直跟在秦雪威身边的,这次回来必然是送消息来的。秦老将军体贴老妻、儿媳和两位孙媳,直接让管家将人带到了正院堂屋,自己也早就已经和老妻并排坐到了堂屋里。
秦夫人也带着两位儿媳、秦雪玲陪坐在两侧。那位亲兵一被带进堂屋,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可说不上是什么正面的反应,秦夫人瞬间就感到一股眩晕冲击脑海,若不是旁边秦雪玲伸手扶了一把,险些就要栽倒在地上。老夫人也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裙边,秦老将军扭头望了老妻一眼,才极力压抑、却依旧颤抖的声音问:“怎……怎么回事?”
“不见了……”亲兵口中缓缓吐出这三个字,正要再往下说,却忽然听到祁氏身边的丫鬟大喊:“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季念然猛然回头,微微瞪大了眼睛:祁氏竟然晕了过去。
场面瞬间乱了起来,秦雪玲顾不得装柔弱,起身跑出门去叫丫鬟倒水进来,秦夫人快步走到儿媳身边,让她靠到自己身上:如果儿子生死未卜,以后她就要跟儿媳相依为命了。老夫人也有些乱了,忙让人出去请医生。
只有秦老将军,他反而沉着下来,轻轻拍了拍桌子,“你说清楚,谁不见了……还是都不见了……”
季念然不由得闭了闭眼,她能听出老将军话里的绝望。
那位亲兵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他的情绪渐渐稳了下来,“回老将军……二爷、二爷他、不见了……”
“什么!”季念然下意识惊呼出声。
她正要再问,却听秦老将军又颤抖着追问了一句:“那陆郎呢?”
“大少爷在军营里。”亲兵想了想,“就是日子过得苦些,那些深山老林的,也没少受罪。”
但是受那些罪,比起失踪了无音讯,可是要好上不少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又都是自己从小一手带大的孙子,秦老将军一时也不知该喜该忧。他看着二孙媳死命盯着他的目光,也难免感到愧疚和不忍。
听说秦雪威人还在,秦夫人不免送了一口气,她起身安排人抬架子来将祁氏送回山涧院,又转身走到季念然身边。她抬起手,略微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落到了季念然肩膀上,“玖郎媳妇。”她轻轻开口,“我想,玖郎会没事儿的。他……爹,他姨娘,也会在天上保佑他的。你……”说到这里,她又有些说不下去了,只好闭上了嘴。
这似乎是秦夫人第一次带着劝慰性质的、好言好语地同季念然说话,但是季念然却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甚至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秦夫人在和她说话。
她想说:反正你的儿子活着呢,你又怎么会真心在意庶子的死活。
她想说:你确实死过丈夫,但是你好歹还有儿子。
她想说……但是她都不能说。她只能死死闭着嘴,眼都不眨地盯着秦老将军,试图从秦老将军嘴里听到类似“这个亲兵是奸细假扮的”这样的消息。
但是没有,秦老将军只是叫来管家,让他带着这名亲兵下去休息。在亲兵临出门之前,秦老将军又叫住他,当着季念然的面问:“我记得玖郎出去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厮,他们人的下落你知道不知道?”
亲兵想了下,摇了摇头,“他们两个应该是一直跟着二爷的,似乎有些什么秘密的任务,大爷都不知道的。不过他们走了之后十多天没有音讯,也没见到过人,大爷心急,就先让我回来送消息。”说着,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老将军,是我们没用,才让二爷失踪了,您罚我们吧!”
秦老将军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人都不见了,罚他们又有什么用?但是他知道这话不能在这时候说,对这位老亲兵,或是二孙媳妇,都是刺激。他挥了挥手,示意管家将亲兵带下去,又转头看向季念然。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季念然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她甚至勾起唇角轻笑了一下,虽然这个笑无比难看、无比惨烈。
“他告诉我,不要相信传言。”她喃喃自语,“我记着呢,不要相信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