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领导走的时候特意从院子里经过,看了眼事发地,又抬头看了看对面:“起因是在赵泽坤组长家?”
江芝轻轻点头。
工会领导记录下来,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江芝喊住了他们。
“领导,我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小年轻很爽快:“什么事?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有我们在,别害怕。我们本来就是为咱们单位工人服务的,你们是工人家属,我们也为你们服务。”
江芝面露难色:“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家人多,生活压力大。我婆婆跟嫂子住院,近乎花了我们家所有积蓄。现在祝婆子家不愿意付这笔账,按理都是需要居民代表会出面调解的。”
“但,但,现在..”她故意停顿,支支吾吾,很是为难,“能不能麻烦你们跟我一起去趟居民代表会,我这些东西都还没有交过去。”
小年轻很单纯,顺着江芝话就往上问:“怎么没有交啊?是不是那边的人排外,欺负你们了?”
江芝眼睛飞快地掠过对面,瑟缩了下,像是很害怕。
小年轻再问什么,她都不肯再说了。只是恳求他们跟自己一道过去。
领导看了眼对面,细想了下,说的很肯定:“赵泽坤的母亲是在居民代表会吧。”
江芝浑身都抖了下,而后,眼角直接掉出了两滴泪。
跟着一道出来送人的闻禾:“......”
最后,还是工会的人跟着江芝她们一道去了居民代表会的办事点,说明了来意。
坐在里面嗑瓜子的办事员们看见江芝一幅受了欺负的委屈样子,就跟活见了鬼一样。
尤其是赵大娘就差拍桌子站起来了:“你们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我们欺负了他们不成?”
明明是江芝来这闹了一出,吓唬的底下人又追又巴结,上赶着递介绍信,给煤票不说,连带着现在都不怎么听她了。
想到这,赵大娘就恨恨地瞪江芝一眼。刚好被工会调查的人给看到。
“欺不欺负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小年轻刚参加工作,平日里也最烦家属院这些大爷大娘们,“反正我们现在是来调查邝老一家刚搬过来受排挤的情况,尤其是邝老爱人受伤的事情。你们要是知道什么情况,也尽快跟我们反映。”
这话一出,屋里几个人脸色多多少少都有些变了。
“这件事情馆里领导都很重视,势必会有个水落石出。咱们馆内内部什么时候都不会纵容故意伤人,排挤欺压同事的现象。”工会组长眼睛锐利地扫过屋里众人,“领导都说了,谁要是敢破坏咱们大院内部的团结与和平,那咱们馆里也就容不下他了!”
“哗啦”一声。
赵大娘没站稳,踉跄了下,带倒了手边的杯子,应声而落。
工会组长目光在赵大娘身上停留许久,而后才意味不明的转开目光。
小年轻见赵大娘心虚,越发觉得自己看透了真相,匡扶了被欺压的小可怜江芝。
“您也先别激动,我们来这也主要是为了让你们配合我们工作,做好这邝家医药费和相关赔偿的处理与调解。”
居民代表会的其他人审时度势,连忙应道。
“明白明白。”
也就是从这天下午起,江芝家里的访客就再也没断过。
第101章 蜂蜜
工会的人走后, 江芝前脚到家,后脚就有居民代表会的人拎着东西上门看望周瑛。
“周姐好点了吗?”来的还是之前短发女人和年轻女人。
闻禾做不出赶人的事,请她们进来。
“我娘在里面休息。”
“你看这事闹的, 家属院事杂,我们整天忙着,没个得闲的工夫。要不是下午见着了,都不知道周姐住院了。”短发女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吊梢眼, 看着很精明的脸上显露出难过神色, “看见周姐现在这样, 我心里也难过。咱们干这个工作就是为大院服务的, 现在没服务好大家,我们这愁的饭都吃不下去。赶紧趁着下班来看看。”
“周姐, ”屋门开着, 短发女人径直进来,“我是小宁, 在咱们居民代表会工作。周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周瑛半躺在床上, 听江芝安排, 只是笑, 语义含糊:“年纪大了, 也就这样。”
宁大姐试着问了句:“这看了医生好多了吧?”
“看医生太贵,我奶都没怎么看。”倒水的子城语气平平接了句话, 而后, 又害羞的笑了下, “您喝茶。”
宁大姐:“......”
闻禾轻声训斥:“不许没礼貌。”
“哦。”子城自觉贴墙站,“我去罚站。”
“不碍事, ”宁大姐尴尬的笑了下,忍着憋屈道,“这孩子是回答我问题呢,快别让他站了。”
她能跟个小孩计较么?传出去了,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宁大娘,我知道您心疼孩子。”闻禾温柔一笑,说起话来都是柔柔地,“但只要是人做错事了,谁也管不了他们是年幼还是年长,都得有惩罚才能长记性。”
宁大娘脸笑得都有点僵,第一次感觉有点坐不下去。
“宁大娘,芦姐,”闻禾笑着起身,“你们喝水,我去做饭。今晚留家里吃吧?”
“不用不用,”她们哪儿敢吃邝家的饭,“我们陪周大姐说会儿话就走。可别做我们的饭,我们一会儿还有事。”
闻禾温温柔柔应了。
闻禾走之后,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宁大娘跟芦花对视一眼,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是一个大院,哪儿头都不好惹。
她们试着跟周瑛搭了两句话,还没等到往下说,要么是周瑛含糊绕过,要么就是家里几个小的闹着玩打断了。
宁大姐看了眼坐在凳子上,似听不见她们对话,专心跟糯宝玩的江芝,神色淡然。
“江同志,”宁大姐问的客气,“你怎么看?”
邝家是刚搬来的,一开始并没有人把他们看在眼里。
可谁都没想到他们家有个这么能折腾且不怕事的江芝。
江芝两手虚抱着站在她腿间,往她怀里来的糯糯,眼里的笑并不见底。
“领导体恤我们,我们也不能让领导为难。我都听领导和宁大娘的,相信你们会给我们家一个公道。”
宁大娘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这事怕不能善了。
坐在宁大娘对面的芦花迎着江芝视线干笑两声:“是、那是应该的。”
不吭不响的碰了一晚上的软钉子,来访的两个人渐渐都坐不下去,没一会儿就告辞了。
江芝送她们出去,态度依旧挑不出去任何一点儿错。
“以后常来玩。”
走出门,宁大家回头看,看见家门紧闭,心里一沉。
刚进来的时候她设想过很多种情况,可完全没想到,这家人从头到尾不曾大喊大叫,没有撕心裂肺喊闹,甚至连一句刻薄话都不曾说出。
偏着就这样把她逼出了一身的汗,出来的时候,晚风一吹,衣服都贴着身子。
冰凉凉的薄衣触感,让她瞬间回神。
“走吧。”
同行的芦花问她,眼含期翼:“宁大娘,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都到饭点了,她差不多也该回去做饭了。
“去楼上,祝家。”
事儿要是想解决,宜早不宜晚。既然是上门做调解的,她前脚从邝家出来,后脚也只能去祝家。
芦花担心家里孩子:“宁大娘,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要不明天再去吧?”
“明天,”她看了对门的赵大娘家,“怕是没几个明天了。”
芦花没听清楚,宁大娘也没解释。
“走吧,这不是去一趟就能解决的事。”
果然,等他们到祝家的时候,祝家虽然没有赶客,但态度也是在算不上欢迎。
祝婆子还在医院,临时工祝二嫂在医院伺候,祝大嫂等人在家。
宁大娘跟芦花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还在吃饭,听明了来意,祝老爹连饭桌都不曾下。
“我娘不是故意的。再说了,起争执的也不是我们家。一开始是楼下跟顾家闹得矛盾,我娘那是拉架没拉好,失手了。”祝大嫂招待他们去客厅,拿出早已想好的说辞。
“不管失没失手,人是你们推的吧?那你们铁定都赖不了。赶紧下楼跟人好好道个歉,看能不能少赔点。”
祝老二盛饭路过,一听这话就炸了:“凭啥我们赔啊?我娘还在医院住着呢?我娘的医药费都没人掏!他们凭啥要我们赔,要赔也该是他们先赔我们的。”
“还赔个什么哟,我的啥侄子哟,”宁大娘气的直拍手,“老二,你还糊涂着呢?今天工会的人都已经来找我们了,你娘在医院是个什么样,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正准备说这件事呢,现在医院都发函了,你们还不赶紧把你们娘给接回来。”
宁大娘为人处事圆滑,在大院基本没有见面红眼的。
见了小辈喊谁都是“侄子”、“侄女”,看着跟谁都亲的不得了。
“我娘病没好呢,我们才不接。工会又怎么了,有本事让他们去把我娘接回来。接回来我们就躺馆里去。”
“我看你是猪肝蒙了心!”宁大娘面色难看,在心里骂他不识好歹。
祝老爹刚被领导约谈过,面上挂不住,精神萎靡,呵斥了句。
“吃你的饭。”
宁大娘看向祝老爹,哀叹一声:“祝大哥,您可不能跟着小的一起糊涂。都是楼上楼下的,咱们一会儿去道个歉赔点钱,以后都还是好邻居。可别死轴。”
“谁稀得跟他们当邻居。”祝老二把筷子往饭上狠狠一竖,眼里闪过狠色,“以为写个举报信就把自己当盘菜了?还让我们去她们赔礼道歉,想屁呢!那个老不死的,他娘的,以后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祝老二没有工作,也意识不到严重性。
之前严重的时候,他们家也会被人打小报告。他娘捂着心口闹到最后,也就是一顿批评。
不碍什么大事。
“老二,吃饭。”祝老大皱眉,说了句不像话的弟弟。
祝老太太过不像话,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受工会问询,并不把江芝他们放眼里,更多的是担心这次医院发函。
“宁大娘,工会有提医院那边怎么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