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邝深已经对这件事知道的不能在清楚了。
江佑想起前两天江芝信誓旦旦跟他说“邝深不会知道”就有些牙疼。他那时候肯定是被钱冲昏了头,怎么就忘了邝深根子里是个手狠心硬的主。
江佑是没胆子在邝深面前打掩护,也没必要。他跟倒豆子一般哗啦说完,中间连口气都不带喘的,豪爽地让童枕都瞠目结舌。
“你们江家人都这么讲义气的么?”
“……”江佑不是能尴尬的人,他摸着下巴想了下,“其实还能更讲义气。”
然后,他就又补充了一遍细节。
童枕:“……”
真活久见,这要是在他们这儿,打不死就算好的。
邝深听完,没什么反应:“她到底想做什么?”
“可能是想开个小饭馆吧。”江佑也是听江芝那么一提。
邝深没再问,轻抬眼看了下童枕。后者颠颠跑过来:“哥?”
“二哥,以后你就直接跟童枕对接,有什么事都找他,别嫌麻烦。”
童枕表情复杂,既高兴他哥终于给他安排事儿了,又难过于自己以后都要照顾那个姓江的以及那个姓江的二哥。
江佑,准确来说,江家人都有这个毛病。自己不好过了,也不让别人好过。
江佑看了眼脸色阴郁的童枕,笑了下:“你不高兴?”
童枕仗着他哥跟别人说话,没注意到这边,高高仰着下巴,早换了态度,冷哼一声。
“我告诉你啊,我在外面,人都称童哥。”
“童哥?”江佑笑了下,嘴里含碾这两字,而后朗声道,“说起童哥,我还想起来一件事,关于童哥跟他哥的……”
周围人视线聚集而来,跟邝深聊天的人都止住了话头,邝深淡淡地往这瞥了眼。
童枕像是被人踩着尾巴的猫,整个炸起来。他瞬间就想起了“花包子”的事儿,心虚的不能行。
“哥,江哥,你是我哥,行不?”童枕彻底被拿捏,一下哑了火。
跟邝深聊天的人笑了下:“难得见童枕吃瘪。”
邝深不知道想到什么,轻舒一口气,浊气散去大半,眉眼也带了些笑意:“江家人受不了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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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奶糖
半上午的时候, 家里就江芝跟糯宝在家。
糯宝起得晚,吃完饭之后,江芝没让她再躺着, 拿先前邝深做出来的鸡毛毽子跟她一起在院子里丢着玩。
江佑来的时候正见着裹着厚厚外套,走起路像企鹅的小糯宝,摇摇晃晃地去门口拾毽子。
“糯宝。”
糯宝抬头,看见江佑站在门口。她也算隔三差五见江佑, 熟悉了, 不认生。
白嫩小脸裹在红色帽子下, 衬的雪白白的一小团, 圆滚滚的, 未语先笑,眼睛弯起来, 声音很是欢快。
“舅舅!”
“糯宝。”江佑快走两步, 东西都没放下,就把糯宝抱起来, “想舅舅没?”
大人们每次见糯宝都会问,就连子城有时候回来, 也会拉着糯宝小手问。
“想了!”糯宝小脑袋上下点着, 还随便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熟能生巧, “这儿想。”
江佑感动地不行,一感动就想给糯宝掏糖。
“可别给了, 她一吃糖就不好好吃饭。”
他们家里其实也不怎么备糖, 一是之前没钱也没人买, 二就是怕糯糯没节制。当然,这一习惯终结于江佑挣到钱后, 江佑有钱了,总喜欢买点糖投喂糯宝。
所以,糯宝现在看见江佑就两眼放光,亲的不得了。
糯宝眼巴巴看着江佑手上的糖。小家伙最会卖乖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佑,两个带着福窝窝的小胖手抱着江佑手掌,一连声喊着“舅舅”。
奶乖奶乖的。
这谁顶得住啊,反正江佑顶不住。
“就喂一个,不碍事。”
江佑眼疾手快地剥了块奶糖,小小的一个,也没多大,喂进糯宝嘴里。糯宝很给面子,“啊呜”一口吃进去,小手握着嘴,一脸满足,小脚丫一晃一晃的,头上小帽子也跟着晃。
可爱的不行,看得江佑一颗心都是软的。
他在屋里卸下筐子,把糯宝放到腿上坐着,又从筐子里面拿出钱盒推过去。
“菜角费油,按着肉包价格卖的,都是一毛五。这是今天的钱,你收一下。”
江芝扣完本,把钱数好,自己的一部分放到盒子里,江佑的给他推过去。
江佑没向往常那般接过,而是慢慢开口道:“以后,我就隔两天上午来找你,其余都是晚上。”
“嗯?为什么啊?”
江佑来江芝家一向是看他时间空闲,也没有刻意注意过什么。
“为了安全。”童枕在他耳朵旁念叨了一个上午,听得他头疼,“刚好咱娘今年恢复了工作,看着上面像是宽泛了些。再说,你们大队也都知道咱们家里条件好。平日里我背着筐子多来几趟,平常人也只回道你有个好娘家,不会多想其他。”
“大大方方的来,他们反而不会生疑。”
江芝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觉得江佑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或许,突然顿悟了吧。”江佑说的高深莫测,实际上心底也觉得自己在鬼扯。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就出去卖个东西的空怎么就成了两面派呢?小妹不让他告诉邝深做生意的事,邝深不让他告诉江芝自己已经知道的事。
怎么卖个包子都能这么复杂呢?
他不懂:“妹子,你给哥一句实话,你做这门生意为啥不打算告诉邝深?你总不能真打算瞒他一辈子吧?”
“对啊,我跟他说这个干嘛?他之前那什么的时候不也没跟我商量,也没跟我说呀。再说了,”江芝叹口气,也很忧伤,“二哥,你不知道,邝深不做这个已经很长时间了。你看咱娘也知道,这离职之后,过得有多难。”
“......”
要不是江佑今天见了邝深,他说不定还真信了:“邝深过得难?”
“可难了,他现在什么都不会,也就只能下下地,修修水渠了。”江芝也是真为邝深操心,“我好歹还会做点东西,算是会门手艺,他连个手艺都不会,以后也就只能种个地了。”
书里好像也只写邝深一直跟徐翠作对,过得肯定也很潦倒。
江芝止不住地叹气,瘦弱地肩膀上仿佛即将扛起家的重任,生活的重担。
江佑听江芝这一说三叹的调调,有一瞬甚至都在怀疑他今天上午见的人到底是不是邝深。他极其不放心,多问了句:“你怎么想的?”
“我没想什么,我就是觉得邝深挺不容易的。他现在干的都是苦力活,也挣不到什么钱。我要是让他知道我能挣钱了,他心里该多有负担?本来大队也都有人在背后说他是吃软饭,小白脸。”
“我不能再让他这么自卑,这对糯宝成长也不好。”江芝说得掏心掏肺,真情实意。
其实,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没说,那就是她要脸,怕邝深刺她。她那时候说话太刻薄,扎人心,她不想再被人扎回来。
尤其,那人还是邝深。
“...自卑?”江佑恍惚觉得自己幻听了,想起上午邝深那副操纵全场的气定神闲样儿,一时有些错乱,“邝深自卑?”
“对啊。二哥,你看我现在一天都能挣个一张大团结,一个月就是三百了,这一年就是三千多。攒个几年就是万元。”
江家两兄妹稍微挣点钱都喜欢飘。不过江佑是飘在表面,江芝飘在心里。她现在做美梦,越说越来劲儿,给自己画饼,感觉自己下一步就能养家养邝深了。
“二哥,你说,像邝深这种没什么一技之长的。现在年轻还能种种地,等以后老了,干不动了,还真得指着我养他。你说他到时候能不自卑吗?”
“你这让我怎么跟他开口?”
“.......”
江佑想起自己上午偶然见邝深过手的东西,那都是他平日里都碰不敢碰的东西,莫名地有些怜悯还在做梦的亲妹。
他犹犹豫豫开口,打断江芝幻想,“先不说你隔三差五要吃肉,要买雪花膏、细面等花销有多大。我就想知道,你是真觉得邝深除了种地外,一无所长?”
“那...”江芝认真思索一番:“现在,他应该还会修水渠了。”
江佑:“......”
江佑微笑,微笑,还是微笑。而后,他看向糯宝,面露慈爱,狠亲了口糯宝,逗得糯宝“咯咯”笑起来。
江佑把糯宝放在江芝怀里,很是郑重:“答应哥,以后一定要好好教糯宝喊爸爸。”
“嗯?”
“没事,你记住就行了。邝深...”
“邝深怎么了?”
江佑嘴唇动动,没敢说出来,都快把自己给憋死了,脸上色彩纷呈。他艰难道:“邝深,很好。”
江芝:“......”
二哥,今天好像有些奇怪。
江芝送江佑出去,一路上还在各种明示暗示江佑去找秦云看看病。江佑脸色虚弱,脚步发虚,只深深看她一眼,而后转身,走得格外坚强。
—— ——
下午,江芝哄睡糯宝后,跟着子城一起去上后山摘韭菜。自从江芝嫁过来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子城明显有些不适应,抿着嘴,背着个比他背都大的筐子,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江芝保存体力,没敢走这么快:“子城,你能等一下我吗?我有点跟不上你。”
子城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两人确实差着距离,思索了一下,他停下,站在原地等了江芝一会儿。
“子城,我好像有点走不动了,你能借我扶一下吗?”赶上之后,江芝先把手搭在子城身上。
省得一会儿子城跑得不见人影,她可没那个力气漫山遍野的去找孩子。
子城看江芝,眼里是不掩饰地嫌弃。
她怎么能走的比爷爷还慢!而且,明明才刚走两步,她竟然就累了,还不如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