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完零是五十八。”
“你真的是要死!”徐大弟拿着家里扫帚就往他身上砸,“这么多的钱,咱家就是不吃不喝一年都给你弄不出来!好端端的你学什么跟人打牌!就该让你跟着去修水渠!”
“我错了,哥,我真的错了。”徐根生现在还没忘耍小心思,滚到徐翠身后,躲着徐大弟,“姐,姐你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姐,你救救我。不然,他们要把我打死的。”
“姐,我不想死。”
徐老太对着大儿子倒是强不起来,但也心疼小儿子。
她拉着徐翠的手,眼泪哗哗往下流着:“翠啊,你救救你弟弟吧。你这么有本事,你救救你弟弟吧。”
徐翠刚给了亲娘一张大团结,她手里的余钱也就四五十,全拿出来也不够。
徐老爹敲了敲烟枪,也舍着脸皮开口:“翠儿,你有法子没?要是有,帮一把吧。毕竟是你亲弟弟,帮了他以后他肯定就改了。”
一家人眼光都放在徐翠的身上,似乎都在等她开口拿主意,救他们出来。那种年少受过的忽略与轻视,似乎都在这瞬间被这种畸形的依恋给弥补了。
她听见自己不顾系统提示,受着轻微点击,轻松开口:“不就五十几块钱么?不是什么大事。起来吧。”
她这样一说,众人都松了口气。
徐老太手轻轻打了徐根生一巴掌:“还不快谢谢你姐。以后可不准再去了。”
“不去了,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徐根生拿袖子擦了擦鼻涕,从徐翠身后出来,不放心又问了句,“姐,你真能拿出来啊?”
“我还能骗你不成。”徐翠算了下系统里剩的粮食,“只不过我现在身上没带这么多钱,我明天回家一趟,拿些钱。”
“今晚去吧。”徐根生心急的不行,“他们说,明天就要给他们。”
“他们说,他们说,他们都是哪儿个大队的?”徐翠脑子转起来,“他们知道咱家在哪儿吗?”
“知道的,都知道,就是他们把我们送回来的。他们说钱不给够,他们还要写举报信。”徐根生苦着个脸,“姐,我跟你直说吧,咱们大队就有他们的人。”
“谁啊?这么大胆?”徐翠皱眉。
“高锋。”
“怎么是他?”徐老太惊了下,“那不是个煞神么?克爹克娘又克妻的,咋跟他扯一起去了?”
徐老太一说,徐翠也有了印象。
那人个子很高,身材魁梧,是个猎户。父母早死,自己攒钱娶了个媳妇。结果媳妇过门不到一年,就病死了。
她出嫁前就听人说他是个命硬的,克父克母克妻,注定无妻无儿无女。
“不是我跟他扯一起的,是我去看人打牌遇上的。只不过一开始我是看的,他是坐着打的。”
“后来呢?”
“后来,他不打了,我看得手热,就接了他的位置打了几圈。”说到打牌,徐根生就来了点意思,“还真邪门了,那位置他坐着一直赢,不少人抢那个位置。结果,我往那一座,就第一圈连赢了几把。后来就连着输,怎么就凑不够一副牌。”
徐翠没听这个:“你借的是他的钱?”
“没,不、不全是,”徐根生吞吞吐吐。
“到底有没有!”徐翠也知道高锋不是个好惹的,恨不得拿瓢敲敲许根生脑袋,“欠了没有?”
“欠,欠了。”徐根生终于老实下来,“”除了,那,那个钱,我还借了他二十。”
徐翠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这加一起就快八十了。
“姐,姐,高锋的钱不急着还,咱们得先把那些人的钱给还了。”徐根生扶着徐翠坐下,弯腰给她倒水,“姐,那些人的钱,明天早上就得还。”
“姐,你现在有多少先给我那多少。实在不行了,我跟你一起回家去拿。但明天我拿不了钱,他们会打死我的。姐,那些人都是街上混的,可吓人了。”
徐翠何尝不知道那些敢开牌场的人背后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些人哪儿是他们那你能惹得起。
“我身上还有五十。”她的钱都是随身带的,“刚刚我给娘了十块,这加一起都六十了。你明早先把那些人的钱给还了。”
她现在跟杨国柱还生着气,杨国柱不求着她,回家是不可能回的。
徐翠脑子嗡嗡地,从兜里掏出钱,数了又数,还没数好,就被徐根生一把夺过。
“我数吧,姐,我上过学。”他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捏着角先数起来。
不多不少,刚好五十。
数完,他心里石头落了地,又冲着徐老太伸手要钱,“娘,亲娘,你快把我姐给你的钱给我。”
徐老太眼睛精明地转着,徐翠五十都逃出来了,哪儿还差这点。
她冲着徐翠方向哭喊着:“那都是给你生儿子的钱,给了你我就没了。老天爷,可怜可怜我吧,我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的人,还没见过孙子一眼。”
“亲娘哟,你儿子都快死了,你别哭了。你这钱给我了,我姐以后还会给你的。”
徐老太等的就是这句话:“翠啊,这钱你以后会还给娘不?”
“还还还。”徐翠烦的不行,正算系统里还有多少粮食,她现在手里一张大团结都没有了,心慌得不行。
“那就好,那就好。”徐老太从兜里掏出裹得一层又一层的纸包,拿出还没来得放起来的那张大团结,拍开徐根生的手,颤颤巍巍递给徐翠,“我这是借给我闺女的钱。可不是给你的。”
说的像是这钱花在了徐翠自个儿身上。
徐翠手里没钱心慌的不行,哪儿还有时间听这些。
她接过,随手递给徐根生。徐根生拿着,欢天喜地就要出去。
“老实在家待着!”徐大弟踹他一脚,“不是说明早还钱吗?明早我跟你一起去。以后你要是再敢去那地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两人差的年岁不大,徐大弟也没徐根生聪明,没读过书,也不是从小被偏爱的。他木楞地骂了两句。
徐根生没了要死的压力,腰板子又开始硬起来:“又没花你的钱,咋地你看姐给我花钱,你心里不平衡啊?”
“再胡说我先把你的腿给打断。”徐老爹站在大儿子那边,没让两儿子吵起来,先做了恶人,“滚你屋里睡觉去,等明早起来,跟你哥一起出去。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咱家可经不住下次这样了。”
“知道知道。”
徐根生捂着胸口的钱被徐大弟压着回屋,走出爹娘屋子的时候,他回头看徐翠,面露钦羡。
他姐可真有本事,这要了他命的几十块钱,在他姐这根本就不算个钱。
他姐藏的可真深。
那些人说的对,他有个这么有本事姐,哭一哭闹一闹就能把账都给还平。
那他还怕个什么?
次日一早,江芝带糯糯去公社,刚进自己院里大门,就听见童枕咋咋呼呼的声音。
“不都说卖给我们大院了么?你们这怎么还出去卖呢?”
颜凛烦他,放空不说话。
但这是他哥的生意,童枕还是要说两句话的:“你们这能卖多少,要不就多做点,我让我手里的弟兄们给你们出了。不要你们的钱怎么样?”
“用不着。”颜凛挎着筐子就要出去,还没来得及走,就听见门口传来“哒哒”地小脚步声。
糯糯一手扶着门框,一手牵着江芝,跨过台阶。然后,江芝松了手,小糯糯看了江芝一眼,在江芝鼓励下,“哒哒”地跑过去,仰着小脑袋。
她先冲着熟悉的颜凛,甜甜地露出个笑:“鼠鼠,好!”
颜凛大早上还是第一次见这个,萌了一脸,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从兜里摸出今早特意带的糖:“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慌手慌脚地把兜里糖一股脑都塞过去。
童枕看见糯糯眼睛都在发亮,弯腰想把她抱起来,又顾着身后的江芝,没敢抱,只弯着身子,小声问她。
“还记得我么?喊叔叔,叔叔带你买糖买衣服。”
糯糯看着童枕,跟小大人似的皱了皱眉毛。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江芝,招着小手,喊“妈妈”。
江芝应了声,走过来,蹲着给糯糯整理了下衣服,不知道他们见过,还教她喊人:“这个也是叔叔,喊叔叔。”
“鼠鼠。”
糯糯还是有点认生,没让童枕碰,又拉着江芝的手,进屋去给腊梅和秋花问好。
早起问好的习惯一开始也真不是江芝教的,但后来,江芝就给她保留了下来,鼓励着她见人就先问好。
糯糯红绳缠了个冲天辫,白嫩嫩的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见谁都是笑,乖的不行。
童枕跟颜凛显摆:“看见没,我哥的闺女。”
颜凛念了句佛,根本不搭理他,挎着两筐子就走了。
童枕看了看厨房,想了下,还是追着颜凛出去了。
“你等等我,我跟你说,你现在不搭理我,一会儿有你求我的时候。”
求他?
“下辈子吧。”颜凛走得头也不回。
童枕追了两步,喘了口气,看了下表,估摸着他哥可能要到了。
他站在路口歇气,气都没喘匀,就看着前面那个围着黑头巾的熟悉女人从他身前走过。
童枕眼睛都瞪大了。
卧槽。
他哥真神了!
他看着徐翠如上次般脚步匆匆,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大院的人,一个劲儿给他使着眼色。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徐翠衣角微转,凭着多年经验,瞬间转身,反手拉着还想往前走的弟兄。
也就这一眼,他看见了人群里的高锋。
“别跟了。”童枕脸上没了笑意,“回吧。”
“童哥,不行,仲哥说了,得跟到邝哥来,让我们听邝哥的吩咐。”
“你邝哥来了。”
“哪儿呢?”那人明显是个生手,下意识地往四周看着。
童枕拍了拍他胳膊,“别看了,你看不到。回吧,出了事我担着。”
话说到这份上,那人最后看了眼徐翠背影,追是不好追了。他又看了眼同行的人,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听了童枕的话,转身回去了。
童枕看他们走了,自己也没往前追,随手在路边拦了个买糖葫芦的,买了两根,一根让人拿纸包起来,另一根自己叼在嘴边,蹲地上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