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绿豆糕?”
“嗯,”颜凛点头,“这几天生意不错,供不应求,江二哥想的招,让售卖的兄弟收定金拿笔记着算预定。”
江芝笑了下,江佑这是把他们在大院卖包子的招拿来用了。
“腊肉酱卖的怎么样?”
“排长队。”颜凛指给她看,“这十个五十斤的罐子差不多一天都能走一个。”
“不错。”江芝很满意。
实在忙不过来,颜凛这几天都在跟腊梅学做包子,只能委婉建议了下,“东家,咱们生意年头要是撑起来,估计还要再临时招点人。”
“我下午跟郇米姐商量下。”
局势不明,多个人就多份风险。
这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生意,江芝得给郇米提前打招呼。
颜凛顿了下:“…也行。”
江芝算完账,抑制住激动地心情,转身就投入厨房的忙碌,站着干了一下午。中午饭都是匆匆扒了两口。下午把预定好的糕点成批封好送过去,她又去找了趟郇米。
赶得不巧,郇米和葛仲一个都不在。
江芝无法,只能先回了家。
走到一半,天空里飘起来了白雪。江芝往手上哈了几口热气,伸着手掌孩子气般地去接雪片。
玩够了,又继续一个人走在雪里。地面薄薄一层积雪,弯弯曲曲留下她的脚印。
风雪归路人。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上次的大雪,生病的她和深夜煮面的邝深。昏暗烛光下的他,回想起,总觉得他是带着笑。
那次,他也是这样冒雪回来的吗?
江芝在心里算时间,邝深没几日也该回来了。
回到家,江芝刚推开大门,邝如许就闻声出来。
迎她进屋,又把一直小火煮着的姜茶倒好端出来,还把放锅里保温的饭一样一样端出来。
“这么殷勤啊。”
江芝笑笑,先用热水烫了下手,换了个鞋和外套,又看了眼并排睡在床里侧的俩孩子。
炕上通了火,两孩子的小脸一个赛一个红润。
她低头亲了口糯糯,坐在小桌边,拿筷子吃菜。
邝如许刚吃过,没动筷子,只时不时把视线放在江芝身上,欲言又止。
一看就是有话说。
江芝全当不知,捡着米粥喝了小半碗,饱了就放下筷子,拿手巾擦了擦嘴。
没再晾她,也没兜圈子。
“想好了?”
“嫂子。”
邝如许刚开口,江芝就笑了。
“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可能不是大事。
邝如许知道一旦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面对的就会是她和帆帆命运的转折。
她像一个无措的外乡人,牵着孩子孤零零地站在路口。直行和拐弯,两条路都是黑的,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可真当她抬头看,江芝就坐在对面,脸上带着浅笑,静静捧着缸子,像往常般与她闲聊。
温柔而强大。
仿佛那真的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嫂子,”邝如许舔了下嘴唇,又喊她,“你说我要是离婚了,帆帆我能带回来了么?”
“你是问石家的态度还是咱们家的?”江芝太聪明了,她自幼在医院和大队部长大,各色各样的人见得太多了。
更别提,现在还做着生意,身上的气势不知不觉的就显出来了。
她起了逗弄人的心思,拖长声音:“又或者是问我的态度。”
邝如许小心思被点破,抿了抿嘴,低下头。
这几天她也在想。要是自己真回娘家了,名声肯定不好听。再说了,大队里不会几个嫂子真的喜欢离了婚的小姑子。
更别提这个小姑子还带着个孩子。
邝如许这几天心里一直在打鼓。回娘家日子太舒服了,舒服到她都有点惶恐。
她既怕自己离了婚带不走帆帆,又怕江芝那天的话只是临时起意。
家里多了两张嘴可不是闹着玩的。石家现在都没来要人,多半也是想省粮食。
“嫂子,”老实人邝如许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声音弱了几分,“我都问问。”
“这样啊,”江芝笑起来,没再逗她,“石家孩子多,帆帆能要回来的可能性挺大的。”
邝如许安静听江芝分析,楞楞地点头。
她觉得也是,石家人都嫌弃帆帆晦气,把帆帆当隐形人。小的孩子还嫌弃帆帆占了他们的粮食。
“至于我嘛,”江芝揶揄她,“吃人嘴短,受了你一晚的殷勤,也不能说不呀。”
邝如许看她的眼神瞬间都亮了,江从小到大都是被人照顾的,还没当过姐姐,轻拍了下她手背。
“下定决心不过了?”
邝如许用力地点头,像是在给自己壮气势般重重点头。
“不过了。”
“那最好,我刚刚还怕你想不开。”江芝附身过去,抱了下她,手抚了下她身后的大粗麻花辫,“都是很小的事情,小如许,别怕。”
邝如许鼓了几天的气,打了许久坚强的气势,差点被江芝这句话弄得哭出来。
鼻音重重点头:“嗯。”
“嫂子,我现在是不是要先跟爹娘说一声?”
这种事也瞒不住。
江芝想起家里睿智不行的公公,起身,叹了口气:“去说吧,我觉得爹娘可能差不多猜到了。”
邝如许脸色僵了瞬,不自在地点了点头。临出门的时候,她还紧紧挽着江芝的胳膊。
“嫂子,你跟我一起的吧?”
“别怕。”难得见小姑子这么心虚的面,江芝莞尔,“我罩着你。”
邝如许揉了下眼,低头跟着江芝脚步踩在积雪里。
她没有看错,她就是在嫂子身上感受到了跟她哥一样的令人安静下来的强大力量。
主屋,邝统像是算到她们能来一样,门都给她们留了缝。
听见门响,开了门,点着蜡烛带她们去了堂屋。
周瑛看她们一眼,衣着整齐走在前面。
刚入座,邝如许“嘭”地一下跪地上了。
“起来,”邝统拍了下桌子,气的差点瞪眼,“咱家没这规矩。”
邝如许被江芝苦笑不得地扶起来。
这几年,终究还是拘束了。
江芝拍了拍她胳膊,责怪她两句,也是说给公婆听。
“你自己亲爹亲娘,有什么不自在的?该怎么样说清楚就行。”
邝如许抓着江芝胳膊,磕磕绊绊说完想离婚的事,隐去受伤这部分,只说是性格不合,日子过不下去。
“哦。”邝统很平静地点点头,平静到如许都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明天一早,我去石家和大队部说。”
事情过于轻松,邝如许下意识看向江芝,带着些许不安:“嫂子?”
江芝按了下她肩膀,让她先入座。
这几天,她其实也在想如许要真离婚了,该怎么办。顾着邝如许的心情,她不可能把这件事大肆宣扬。
可石二柱那畜生伤了如许,江芝也不可能让他像无事发生般,简简单单就把婚离了。
要真是这样,她就不是为邝如许讨个公道了。那她得是石二柱的菩萨,专门普渡他而来。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明天邝统去石家说离婚的时候,石家人又会是怎样一副高高在上、惺惺作态样子。凭什么做错了事的是别人,而受了委屈,挨了欺负的他们想离个婚还得上门去求。
没这么便宜的事。
“爹,”江芝眼神定定看向邝统,不躲不避,“如许这事,我有点其他想法。”
第59章 红枣果仁糕
“有想法?”邝统脸上难得没带了笑, “你想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江芝笑了下,半真半假, “爹,要不就在等两天吧。说不定到时候石二柱就自己愿意离婚了。”
“不行。既然过不下去了,那就趁早离了。”邝统难得独断起来,“明早我去石家说。”
说完, 邝统看也不看她们, 率先走了出去。周瑛坐在主位上, 轻轻叹了口气。
“回吧, 这种事本来也不该你们掺手。”
江芝拉着邝如许走出堂屋的时候, 回头看了眼还在主座上坐着的周瑛,余光扫见主屋昏暗的灯光。
她想, 邝家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她于心不忍替如许撑起来一小片地方, 而邝统和周瑛一把老骨头却还不忘为她们顶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