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陈凝却说:“你这种情况,用越鞠丸配白头翁汤来治,可能会有效果,你要不要试试?有效的话,两周左右就能有比较明显的感受。”
那男人一听,这个药方以前的大夫没给他开过,那可能会管用。
再说宋铁锋跟他讲过,这个大夫治病确实很厉害,别看年轻,但已经治好过不少疑难病了。所以他很愿意试一试。
他当即点头说:“当然要试,大夫你给我开吧,我拿回去吃一段时间。然后再过来跟你说是什么反应。”
陈凝笑着说:“行,那你就过来吧。”
说着,她在处方笺上写下了药方,药只开了五味,几味药里就包括栀子。
中年男人拿着药方走了,陈凝看了眼周扬,告诉他:“像这种腹部胀气,胸膈郁闷不舒的情况,用越鞠丸是很合适的。这个药运用的比较广泛,你今于下班后如果有时间,好好研究下这个药方,把他的病例多找几个,思考下它的使用条件和范围。”
周扬对刚才那男人的样子记忆很深,也看到了他肚子的情况,他便点了点头,心想自己这回又学到了。
跟着陈凝学习,学习进度就是快,他每天都感到自己在进步。
这时另一位患者走了过来,这是一位中年妇女,她走过来时,眼神里便透着明显的不快,看谁都挺不耐烦的。
哪怕她坐到陈凝面前时,稍微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可还是能看出来那么点意思。
周扬在旁边看了,心想这人是怎么回事,谁也不欠她钱,她怎么这样呢?
再说她是来找陈凝看病的,陈凝是大夫,一般人来找大夫,再怎么说也会客客气气的吧。
陈凝倒没什么异样,她和气地问这妇女:“你哪里不舒服?”
那女人烦燥地呼出一口气,说:“我就是烦,特别烦啊。”
“我一天看谁都烦,看什么事都不顺眼,我也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很不好,可我就是忍不住。”
“我现在在家里也是这样,动不动就烦,还爱发脾气。现在我家里人,包括我爸妈我孩子都躲着我,就怕几句话不对就吵起来。”
“其实我心里也难受,有时候我恨不得跑到外面没人的地方大喊几声。也有时候我也想跑到坟地里去哭一场。”
旁听的患者和家属都都怔住了,心想这人是什么毛病,不会是精神出现了异常吧?
那中年妇女自己也说:“大夫,你说我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精神上有问题吧?”
“我跟你说实话,我现在看你都烦。我也知道你是大夫,是给我看病的人,我该对你客气点,但我忍不住,真的。”
周扬:…
梅东来这时候已经给郭所长扎完了针灸,正在休息,听到这个女患者的话,也好奇地从帘子后走了出来。
他想看看到底是哪位患者这么勇,居然连陈凝都烦。
旁听的患者和家属们也都很惊讶,打量过那中年妇女之后,他们便都看向陈凝,想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她不会生气吧?
陈凝脸上神情如常,仍然和气地说:“把舌头伸出来吧,我看一下。”
那妇女当即听话地伸出了舌头,陈凝看完之后,告诉周扬:“你也看看她这个舌像。”
周扬看了一眼,便说:“是舌质红,苔白吧。”
陈凝点头,说:“没错,她这是半表半里之证。之所以会看谁都不顺眼,看什么都烦,总想跑到没人的地方去喊去哭,不是因为精神上出了问题,只是患了一点小毛病,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妇女一听,面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追问道:“大夫,你是说,我精神上没问题啊?还不是什么大病?”
陈凝笑着点头:“别担心,确实不是什么大病。像这种情况的人不少,只不过别人发病的程度没你这么严重。有挺多人都是这样,动不动就烦,想躲到没人的地方去发泄。其实病因是一样的,治法也一样。”
那妇女连忙说:“那太好了,大夫你赶紧帮我开药方吧,我也不想老这样下去,再这样折腾下去,家里人都不愿意搭理我了,都说我脾气差,不好相处。朋友和同事也都快得罪光了,这怎么能行呢?”
第168章
陈凝却说:“不急, 还得再多了解一些情况,看有没有其它兼证。”
患者连连点头,不再催她, 然后陈凝便告诉周扬:“从她刚才的舌像,你看出了什么?”
说着,她把手指搭在患者腕上,开始诊脉。
周扬想了想, 说道:“这个小陈大夫你之前给我讲过,你说舌红的话, 表示有热。但这时候舌苔是白的,就表明这个热还没有深入到阳明。如果到了阳明, 那这个热就很严重了, 舌苔得是黄的。万一变成黑的, 那热势就特别盛了, 属于危证。”
“现在她这个热, 应该也不在表了,大概就在半表半里之间吧。刚才小陈大夫你也说了,她这是半表半里之证。”
陈凝笑了下, 点了点头, 说:“你说对了, 如果她的舌苔有黄有白,也表示有热, 同样是半表半里之热,还未深入到里面的阳明。”
周扬表示记住了,这时陈凝也诊完了脉, 放下手,问那患者:“你有没有呕逆的感觉?”
患者想了想, 说:“偶尔是有的,但不是很频繁。”
陈凝又问了她的睡眠等情况,这位妇女一听,就说:“可别提了,我睡觉也不好,心烦意乱地睡不着。你不问我都忘了说这事儿了。”
陈凝告诉她:“你这个病属于热扰胸膈,热由表入里,发散不出去,就会引起人心烦不安。”
“这个是轻度的热扰胸膈之证,只要一味栀子豉汤就可以治。”
随后她回头跟周扬说:“栀子这味药能引无形之邪屈曲下行,无论是哪个旮旯它都能到,用来清热除烦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至于这个豆豉,就是解表宣郁的,既能解表,也能解除郁滞,把陷入在身体里的邪气透达到体外。”
周扬拿出笔记在旁边快速记着,就听陈凝又告诉他:“患者这个热在半表半里之间,用豆豉来透达就可以了,如果这热已深入到阳明,用豆豉就不行了。”
这些话不只周扬听到了,其它来候诊的患者和家属也表示学到了。因为他们这些人中,也有不少人曾经有过莫名其妙的烦燥,想喊叫哭泣发作一番。一般人只会把这当成一种不良的情绪,几乎没人会认为这也可能是种病,居然还能用药治?
患者听得也很认真,陈凝说的这番话,她几乎都能背下来。
但她最关心的还是这病要怎么治,听到陈凝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便问道:“大夫,你刚才说的药方,就两味药啊?会不会有点少了?”
陈凝却说:“如果没有其它兼证的话,就这两味药就可以了。但你有呕逆的现象,需要加点生姜,这个写在药方上,但药房不会给你拿,需要你自己回家找块姜,按规定的量切片放药汤里煮。”
“另外,因为你有热证,热盛不仅伤津,还会伤气。所以我会在药方里给你加少许炙甘草,以便给你补上这个气。至于别的药,就不用加了,并不是药材的数量越多越好。”
患者一想,这回药方里有四味药了,也可以了,她便说:“行,那就按大夫的意思来开方吧,反正这方面你懂,我不懂。”
陈凝点头,给她写好了药方,交待她去拿药。患者看了一眼,发现陈凝只给她开了三服,她便又问道:“就三服啊?不多开点吗?”
“我看有人找中医看病,一吃就是几个月,你这个会不会太少了?”
陈凝笑了,说:“是有那种情况,有的人病情比较复杂,正气已伤,需要调养的时间就会长一些。但你这个没那么大问题,可能吃一两服就好了。”
患者听了,不禁有些惊喜,说:“会这么快啊?”
“要是这样,那可太好了,现在我看别人烦,别人看我也烦啊,我是真不想再继续这样了。”
患者又跟陈凝说了几句,见后面还有人等着,这才拿着药方走了。
她走之前,陈凝又交待她,煮药时先煮栀子,后煮豆豉。因为豆豉是解表透达的,如果煮时间长了,它这个透达的作用就没了。而且煮豆豉的时候还要用纱布包上,免得都散在药汤里,煮得跟粥一样,那药汤就不够清,没法喝了。
等送走这位女患者之后,陈凝回头告诉周扬:“这个栀子豆豉汤来治烦证效果很不错,但这个药方太简单,很多时候不单独使用,常常和别的药方放一起合用,这个栀子在整个药方中就起到清热除烦的效果。”
这回不用陈凝下达任务,周扬就主动说:“那我晚上把包含栀子和豆豉的药方理一理,看哪些药方中包括这两味药,再看看它们的功效。”
陈凝笑了下,说:“这么做不错,互相比较,容易做到举一反三。”
梅东来在旁边听了半天,心想这个周扬人挺憨的,但福气也真是大。
碰上陈凝这样的人手把手的教他,他以后要是还没出息,那可真是白瞎了陈凝费的这个劲。
换成他的话,他可真的没那个耐心去指点。
瞎琢磨了一会儿,梅东来去给两个患者做了针灸治疗,又给郭所长拔了针,送他离开办公室,这才坐回到自己的桌前,准备休息一会儿。
这时有个圆脸的大夫走到415门前,探头往里看了看,这人脸上带着微笑,看着特别和气。
周扬转头一看,就认了出来,这人就是精神科的申大夫。他在这时候过来,肯定是来找梅东来的。
梅东来正靠着椅子休息,周扬便过去撞了他一下,说:“申大夫来了,你过去看看,是不是来找你的?”
梅东来一听,马上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申大夫这时也看到梅东来了,他立刻笑着走进来,抬手在梅东来肩膀上拍了拍,打量着他青紫的眼角,一脸笑意,说:“小梅,昨天你受委屈了啊,没事儿吧?回头我给你弄点药膏吧。”
周扬连忙说:“不用,咱们这儿不缺药膏,申大夫你来找他,是不是你那里有合适的病号了?”
申大夫偏了下头,说:“也对,你们中医大夫治这种跌打损伤的小毛病,最擅长不过了,这个药膏还真用不着我操心。”
说到这儿,他才告诉梅东来:“昨天那个患者家属又来找我了,他说他挺想让你给他儿子治一下试试的,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儿子那个疯不像一些文疯子那么省事,人家文疯子话少不惹事,就是行为离奇点,这种情况还算好管。”
“可他儿子这个不行,他儿子会打人、砸东西,还会到处乱跑、动辄骂人,这种武疯子是最让家里人头疼的。所以他们特别想试,家属说了,就算治不好,也不怨你。怎么样,下午还去吗?去的话,我让他们把人带来。”
“昨天没看住,让他跑了,家属说这回他们家会多来几个人,看着他点。”
周扬看了梅东来一眼,便见他果断说道:“既然家属也愿意配合,那就试试。”
说到这儿,梅东来看了眼陈凝,问她:“小陈大夫,下午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陈凝想了下,说:“下午要看时间,如果没什么事,那我也想看看你的针法。要是忙不过来,那就先不去了。”
梅东来却说:“你要是去了,或许能碰上你能治的病例呢。”
听他这么说,申大夫不禁好奇起来,他觉得这些中医是真的有点邪乎,连精神病都能治啊?
他心里好奇,便说道:“怎么,小陈大夫也会治这种病?”
陈凝这时候刚给一个病人把完脉,听他这么问,便说:“有些类型的是可以用中医疗法来治的,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并不是哪种都可以治。中医并不能包治百病。”
申大夫笑道:“那也很厉害了。”
这时苏副院长经过中医科的走廊,他跟徐主任正一起往主任室走去,走到陈凝办公室时,正好看到申大夫跟陈凝他们在说话。
他来的时间不长,并不认识所有的大夫,瞧着申大夫也眼生,便问徐主任:“这个大夫是哪个科室的?”
徐主任看了一眼,就说:“这是精神科的申大夫。”
说到这里,他也挺奇怪的,精神科那边跟中医科好象不怎么来往吧?
无论是陈凝还是梅东来,他们来六院的时间都不长,他们什么时候跟精神科的大夫关系这么好了?
不只他奇怪,苏副院长也感到奇怪。他来这一段时间,也听到了中医科的传闻,医院里有人在传,陈凝跟医院里大多数科室都合作过,没合作过的科室几乎快没有了。
还有人开玩笑说,精神科那边应该不会跟陈凝他们合作,因为精神病人真的难治,中医恐怕没办法吧?
可现在精神科的申大夫就来了415,这说明了什么…
这时候他听梅东来说:“我下午过去,小陈大夫如果有空,我会让她也过去看看,有些病人她可以用药物治疗的方式来解决的。”
“前天她已经治疗过一个类似的患者,昨天给拿的药,过几天应该就能有反馈了。”
苏副院长:…呃,陈凝和这个梅大夫居然真的跟精神科有合作?
苏副院长在外面听着,不禁一阵愕然,他想他也就两天没来中医科,似乎就有点跟不上最新的形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