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凝听了,便低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在方家寨卫生院写下的报告,递给周扬,跟他说:“我家里还有事,先不等了。你注意着点。如果苏副院长今天能回,你就把这个总结资料给他,不行就再等两天,”
周扬接过资料,连忙跟陈凝说不用担心,他肯定帮忙。
陈凝又去看了看徐主任和李大夫,简单说了下方家寒那边的情况,随后她并没有等到平时的下班时间,就离开了六院。
等她到家的时候,快到五点了。陈凝推着门走进去,并没有看到季老太太和季婉,反倒看到季深一个人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个直径大约有十五厘米的镜子,在反复照着自己的脸。
陈凝从来没见过季深这样,他这人活得糙,要不是为了刮胡子,或者看看脸上干净不干净,他可以很多天都不照镜子。
他现在这样实在是一反常态,陈凝咳了一声,随后她就看到季深匆匆把镜子扣到桌面上,面上露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陈凝这一看,就觉得更反常了。但她没有明着说,背着包进去,就笑着告诉季深:“这个镜子太小,要是想照大一点的,可以去季野以前住的屋子,那里有个大衣柜,可以照全身的。”
季深:……所以,陈凝刚才看到了他在照镜子?
他照了,但是他不想承认,他就说:“不用,我就是随便看看。”
陈凝呵呵一笑,说:“对,大哥就是随便照照,正常人谁不照镜子啊,对吧”
随后她看了眼周围,问道:“奶奶呢,我姐呢,他们去哪儿了?”
旁边一直默默陪坐的张言这时说话了:“她俩去买肉菜了,也快回来了。”
几个人刚说到这里,季老太太和季婉就回来了。意外的是,她们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拿,就这么两手空空地走了进来。
连季深都吃惊了,愕然问道:“菜呢?没买到吗?”
季老太太回头一指,笑着说:“买到了,在这儿呢,这小伙子帮着拎过来的。你们看。”
说着,她和季婉让开身子,将站在门外的赖万军让了进来。
陈凝回头一看,就看到赖万军两只手上不只有两个网兜的菜,还有两瓶酒和其它杂物,他两只手上拎得满满当当地,让别人看着,都替他累得慌。
第205章
季深事先知道赖万军要过来, 所以赖万军一走进来,他就认出了对方。
说起来也是巧,赖万军早年刚入伍的时候, 跟季野是战友。之后季野进入研究所,他则转去了西南军区,又跟季深在一起打过仗,所以他跟季家两兄弟都很熟。
季深站起来, 走过去捶了下赖万军肩膀,就算是打招呼。赖万军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却比季深热情得多,他胳膊一伸, 就搂住季深脖子用力晃了晃, 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说:“你小子居然也调回来了?我以前甚至想过, 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再见到你了。现在可好, 你也回来了。”
说到这儿,他不禁打量了季深一眼,说:“你现在这样, 可比你以前白多了, 还算能看。”
陈凝也看得出来, 季家人皮肤本来就白,就算晒黑了, 只要养一养,就会白回来。季深回来这几个月,确实比刚见到他的时候白了不少。
这时赖万军开始埋怨起季深来:“你也真是, 回来这么长时间,去见过不少熟人, 就是没去宁山那边找我,你不够意思,都忘了还有我这号人了。”
季深毫不留情地把他胳膊扯下去,说:“大老爷们有什么好见的?”
随后他也不忘挖苦赖万军:“你倒是没怎么变,话还是那么密,一个人都能把戏班子撑起来。”赖万军听了,哈哈直笑,一看就是特别开朗的人。
季深话是这么说,却把赖万军让到木制沙发上,亲手给对方倒了杯热乎乎的茶水。两个人之间话虽不多,却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很熟稔。
季老太太也知道赖万军在方家寨那边照应过陈凝,还开车把陈凝给带了回来,她便笑着向赖万军表示感谢。
赖万军却摆摆手,说:“奶,我那都是顺手的事,不值当你专门道谢的。我跟您说实话,您这孙媳妇在方家寨公社那边特别受欢迎,好多老百姓都自发偷偷给他们送吃的,走的时候也有老百姓在道上送行。这种待遇,一般人哪儿有?就连我们首长也没有啊。”
季老太太被他哄得挺高兴,很自然地就问起陈凝在那边行医的事。赖万军知道的也不全,他就挑着他去的那两次,拣着当时的情景,给季老太太讲了讲。
他口才不错,说话绘声绘色的,竟把当时的场景描述得活灵活现,不只季老太太,就连季婉在旁边听得都挺入神。张言在旁边看了季婉两眼,见她的眼神不时落在赖万军身上,他不禁抿了抿唇。
众人正听着赖万军说话,季野终于赶了回来,他身上穿着灰色呢子大衣,走进来时,衣领竖着,挡住了耳朵。这时陈凝刚好端着一盘子苹果块过来,在看到季野迈着大长腿走进来的时候,陈凝眼前不禁一亮,心想季野穿这一身还挺好看,特别有型。
季野一进来就下意识地捕捉着陈凝的身影,所以陈凝眼里刹那间的变化也让他看到了。媳妇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里有亮光。季野心里多少有点小得意,只是这时候不方便跟陈凝单独说什么,他便朝着陈凝笑了下,把手里的袋子交给她,说:“拿回去看看。”
陈凝也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她把袋子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就看到里面装着好几个瓶瓶罐罐,居然都是护肤品。
季婉和季老太太见了,都围了过来,季婉只看了一眼,就笑着跟季老太太说:“奶奶,这个牌子很难买的,咱们这边都没有,得京市那种大城市才能买得到。”
季老太太对此已习以为常了,没什么特别反应,只让陈凝拿回去,别放着不用。
季家人都没什么太大反应,赖万军却像看西洋景一样地瞧着季野,等陈凝回屋之后,他就小声跟季野说:“季野,你还记得你当年在部队时是什么样吗?你不记得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当年文工团下连队表演节目,一个女演员可能是看上你了,想让你上台跟她合唱。当时那么多人起哄让你上去,你死活不上,非说自己五音不全,差点让人姑娘下不来台。”
“没想到啊,你现在也会变成这样,我这可真是开了眼了,哈哈哈…”
季野明显不想让他再说这些,就岔开话题:“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还提它干什么?这回路上还顺利吧,今晚就住家里不用走了,没必要再去什么招待所。”
张言是个心思敏捷的人,早就猜到这次赖万军过来有事,他们要说的事可能是公事,还涉及到部队,不一定方便让外人知道。所以,听到这里,他就站了起来,跟季野他们打了个招呼,回房间去了。进屋后,他还贴心地关上门,以免听到不该听的话。
季野也知道张言是个有分寸又机敏的人,见堂屋里暂时没别人,他就小声对赖万军说:“你电话里说的事,我跟我们所长反映了一下,他说可以考虑。不过最终能不能合作,还要看双方商量的细节,也要看你们的诚意。”
赖万军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说:“这都可以商量,这事以你们为主导,你们有什么条件可以提。我们首长交待过,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划拨资金也肯定会及时。只要你们不是狮子大开口,能帮助我们宁山军区把武器装备水准往上提一提,我们这边一切好说。”
季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还没吃饭吧?一会儿咱们吃完饭再细聊。”
“没吃啊,都要到你这儿了,这肚子当然得空出来。”
季野便站了起来,要去给赖万军做饭。
这时陈凝他们几个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准备过去帮忙。赖万军却说:“不用你们,以前我跟季野都在炊事班帮过忙,这些活我都会干。今天这个饭,就让我们几个男人包了,你们女人不用管,一会儿负责吃就行。”
季老太太听他说话热闹,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说话真有意思,哪个姑娘要是嫁给你,这家里都不会冷清,过日子肯定热闹。”
赖万军摆摆手,笑着说:“奶,我这还没找着呢,热闹不热闹也得等找着人再说啊。”
说完这话,他就过去给季野打下手去了。陈凝见厨房里挤了好几个男人,确实不需要人了,她就回了房间休息,翻看起黎东方给她的讲义。
过了一个小时,饭菜全都弄好了,陈凝这才出来跟大家一起吃饭。她吃完的时候,季野、季深和赖万军还在喝酒,看着桌上几个酒瓶子,陈凝估计,今天这个酒局一时半会不会散。
这时候季野看到她吃完饭了,就跟她说:“你跟奶都回房去歇着,我边不用你们管,等我们几个喝完了,自己会收拾。”
陈凝和张言一样,也猜测到他们会有些话要说,她就跟季老太太和季婉都回了房间,她们前脚走,张言也回了屋。半晌都没人出来打扰季野他们说话。
陈凝在屋里看了一个小时左右的书,忽然听到堂屋里响起一连串筷子敲击碗盘的声音。紧接着,那几个人半醉半醒唱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陈凝侧耳听了听,听他们唱完了《送战友》,又唱了两遍《红/军不怕远征难》,也不知道唱了几首歌,到后来歌声停了,却有鼾声传了过来。
她不禁感到好笑,把门推开一条缝,她便看到季深和季野俩人抬着喝醉的赖万军往楼上走,估计是要把他抬到季深的房间。以赖万军这副样子,也没办法开车去什么招待所了。
没过多久,季野就回了房间,这时陈凝还在床上看资料。季野一进来,便把她扑倒,穿着秋衣和绿色军裤便覆了上来,在陈凝脖颈和脸颊上留连了好久,一直舍不得放开。
但他还记得自己喝过了酒,虽然刷过了牙,但嘴里多少还是有些酒味,倒没去碰陈凝的嘴。直到情绪稍为抒解了一点,他才起身,捏了下陈凝的脸,说:“你这次去方家寨的事儿,赖万军跟我说了一些,你大舅那边暂时应该不会有事,别担心。”
陈凝被他刚才揉搓得脸颊泛红,这时候脸上还有些热,她捂着发热的脸,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上来就往上扑,刚才钢笔尖差点扎到你脖子上了。”
随后她又说:“应该没事吧,他前几年受了不少罪,现在还行。”陈凝简单地把宋晏池在那边的情况跟季野说了说,然后又道:“我大舅送给我两样东西,有个算盘我一直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季野也挺好奇的,便让陈凝把东西拿出来给他看看。
那麻花镯季野多看了几眼,看完之后他就跟陈凝说:“这个镯子一看就是老物件,年头不少了。种水很好,至少比我在信托商店看到的那几个要好,还没有杂质,特纯净,留着能当传家宝。看来,你母亲和大舅的祖上是大户人家,普通人不可能有这种镯子。”
陈凝也是这么想的,她拿回麻花镯,又把算盘递给季野,说:“你看看,这算盘有什么名堂?”
季野打量了一眼,见这算盘表面涂着黑漆,看上去跟普通的算盘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感觉旧旧的。因为使用时间长了,珠子表面甚至有了一些包浆。
他拿起来在手中掂了掂,这一掂就看出来不对了。他便问陈凝:“你二表哥说这算盘是用松木做的?”
“对呀,他是这么说的,说这木头不值钱。”
季野拿着算盘晃了下,那些珠子便哗啦啦地响起来,他听了一会儿,才跟陈凝说:“这个重量明显不对,如果整个算盘真是用松木做的,肯定要比这个轻多了,不会有这种很明显的压手感。”
“我想起一个传说,说是古代人出门时,经常会遇到劫匪。为了保住财物,有的人会把金银珠宝用各种方式藏起来。”
“你看这个算盘,外边如果套上一层松木,打磨之后再多刷几层漆,一般人真看不出来里边可有会藏东西。劫匪不管怎么搜,也不会对一个旧算盘感兴趣吧。”
陈凝惊讶地说:“你是说,松木里边藏了东西?”
季野点头:“有这个可能,不光算盘珠,算盘框里边也可能藏了,不信咱们撬开就知道了。”
陈凝惊讶地看了眼算盘,也有心想把这东西撬开看看。
但季野却把身上的秋衣扣子解开了,紧接着又把裤子和棉裤拽了下去。
他把算盘放在床头小柜上,一把揽住陈凝,用被子把两人蒙了起来,闷闷地说:“这么久没见,先不管这个,陪我一会儿吧。”
陈凝来不及回答,情绪就被他带了过去,喘息也越来越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野身上出了一层汗,他这才松开陈凝,起身去拿毛巾,给陈凝和自己都擦了擦。
陈凝本来还掂记着撬开算盘的事,但这时候她累得连动都不想动一下,眼皮更是粘在一起,像在打架一样,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意朦胧中,陈凝很自然地搂住身边的热源,舒服地靠过去,一直到天亮才醒。
她醒过来之后,季野已经不在房间了,但他给她留了纸条,说要带赖万军去一趟单位,有事要谈,今天晚上他可能不回来。
陈凝见他暂时回不来,便歇了撬算盘的心思,专心在家里备课。
当天晚上季野果然没回来,陈凝已经习惯了。第二天她照常早起,洗漱一番,看着时间还早,就又歇了一会儿,把黎东方给她的资料复习了一番。到八点多钟,她才骑车去临川市中医学院。
黎东方在临走之前,已经把她要代课的事跟校方交待过了。所以陈凝去学校的时候,很顺利的就找到了一位姓王的老师。
那位王老师在看到她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但人是黎东方推荐的,他倒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示,跟陈凝说话还算客气,虽然有距离感,但态度上没什么问题。
九点五十分一到,王老师就站了起来,跟陈凝说:“小陈大夫,时间差不多了,十点钟开始上课。我现在带你过去,你这几天就负责给两个班的学员讲《伤寒论》。总共就三节课,上完这三节,就是考试,到时候你不来也没什么问题。”
说着,他就带陈凝往教学楼三楼大教室走去。一路上他们碰到几个学生,那些人的年纪普遍在二十多、三十多,个别的已经有四十左右了。
这些人看到陈凝跟王老师走在一起,多少都有几分奇怪。
王老师把陈凝带到大教室门口,他先往里边看了看,又看了看表,这时已经是9点58分了,他便示意陈凝可以进去了。
他们俩进去的时候,有好几个学生还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王老师往教室里扫视了一遍,便皱眉问一个学生:“人是不是少了?还有谁没来上课。眼看着到点了,人呢?”
那学生看了眼王老师,又看了眼陈凝,奇怪地说:“今天还有课吗?黎老师不是请假了吗?不是自由活动啊?”
王老师明显有点不高兴,说:“我不是把通知贴在教室门口了吗?”
说着,他真的退后,走到门口,往门后看了一眼,这一看竟然发现,他贴的通知没了…
那学生看样子真不知情,也走过去看了一眼,见门上还残留着一条没撕干净的纸,他便说:“真没看到,是不是谁把通知撕了?”
王老师心里生气,却也不好在这时候发作,眼看着上课时间要到了,他匆忙跟那学生说:“都缺谁,人都去哪儿了?就算老师真请假了,你们也该在这儿上自习的。不请假就没影了,真不像话。”
第206章
这时候教室里很多学生都注意到了陈凝, 他们看到陈凝手里拿的讲义很是眼熟,是黎东方来上课时常带的那个,这些学生对她的身份就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