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叶应澜看见小丫头穿着一身娘惹装,梳着双髻,发髻上还戴了珠花:“大嫂嫂,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呢!”叶应澜这是说实话。
哪怕确实风俗里的娘惹装颜色鲜亮,也没有嘉萱身上的这套精致。
“大姐姐也换上了,我们都在等你了哦!”
叶应澜见嘉莉也换上了,嘉莉头上扎的是单髻。
她这一身更加艳丽,玫红上衣配上繁花锦缎纱笼,一般人可没办法把这么艳丽的颜色给穿出味道来,偏偏这么艳丽热闹的颜色穿在了嘉莉这样文静优雅的大家闺秀身上,不觉得繁杂,反而添了一股子富贵味。
“嫂嫂快去换。”
两个小姑把她推进去,叶应澜也不回自己房里了,到老太太房里换上了她的娘惹装。
二太太过来给她梳了个盘在头顶的单髻。
叶应澜站在穿衣镜前,她第一次穿娘惹装,同样是显身材,跟旗袍却有不同的婀娜之态。
二太太还给她准备了一双绣珠鞋,鞋面上是牡丹花开。
“应澜穿娘惹装真的很好看呢?”二太太拉着她出去。
叶应澜走出去,嘉萱问余嘉鸿:“哥哥,嫂嫂好看吗?”
叶应澜的娘惹装颜色没那么热烈,上装鹅黄色的薄纱配上银线,下装水红色金线提花缎面。
她身段极好,加上新嫁娘骨子里透出的妩媚,让人挪不开眼。
“好看。”余嘉鸿笑。
余嘉鹏手里拿着照片走进来,见到叶应澜穿着娘惹装站在那里,心头有些异样。
余嘉鸿见堂弟过来说:“嘉鹏来了。”
余嘉鹏把一个信封袋递给余嘉鸿:“你们的照片我冲印好了,你看看。”
叶应澜听见照片好了,走过来。
余嘉鸿从袋子里抽出照片,这张是她坐着,他站着,他脸上漾起笑容:“这张好。”
“这张我看不错,就又冲印了小的,你们可以放钱夹里。”余嘉鹏站在一步开外。
他看样片的时候,看了再看,他们是自己的哥嫂,而且是值得尊敬的哥嫂,他让自己放下心底的不甘。
人是自己放弃的,就像现在他也放弃了秀玉,没有邀请秀玉跟自己回国,如果等他再回南洋,秀玉已经成家,已经有了孩子,自己也只能释怀,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是要什么?可以抓住的不珍惜,失去了又心痛。
“谢谢。”叶应澜对余嘉鹏笑。
“大嫂客气了。”余嘉鹏脸上挂着笑,走到老太太身边,跟老太太说话。
大房和二房的孙子,那都是孙子,老太太看看大孙子俪影成双,不免为孤零零的余嘉鹏烦恼,她拉过余嘉鹏的手:“嘉鹏,你也不小了,嫲嫲跟你说哦,那个姑娘不适合做你正房太太,但是找二房三房的,男人总归会偏心,到时候家宅不安的。你别想那个姑娘,咱们好好找一个贤惠的姑娘,好不好?”
“嫲嫲,我马上要回国了。那个姑娘也好,大家闺秀也好,总不能让她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余嘉鹏笑着跟嫲嫲说。
老太太听不得这话,眼泪落下:“你这孩子。”
余嘉鹏从玉兰姨手里拿过手帕,替老太太擦眼泪:“嫲嫲,我去昆明和重庆,听说上海苏州的那些大户人家也都往那里迁,兴许我能替您找一个……品貌都好的姑娘回来呢?”
“你可不许骗我?”老太太笑出声来。
余嘉鹏给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擦去泪痕,他说:“嫲嫲,您会有一大堆孩子叫您祖祖。”
叶应澜听余嘉鹏哄老太太,秀玉也跟她说了,余嘉鹏找过她了,说他会回国。甚至没有开口让秀玉跟着,叶应澜觉得他其实也很有担当。
余嘉鸿把照片拿到老太太身边:“嫲嫲,您看,嘉鹏给咱们拍的照片,他这个手艺比照相馆的都不差。”
“是啊!嫲嫲,等我回了国,会拍了照片给您寄回来。”余嘉鹏说。
老太太一手一个大孙子,左右手,她是一个都放不下,老太爷笑着说:“国难当头,男儿当顶天立地。”
余嘉鹏站起来,跟二太太说:“妈,我们回去吃晚饭了。”
“嘉鹏,吃过晚饭,你来阿公的书房,我们再商量一下建厂的选址和运输路线。”余嘉鸿跟他说。
“好。”
一家子吃过晚饭,叶应澜本想回房,短短时间老太爷似乎已经习惯了让她参与家里的生意。
今天晚上是两房父子都在,余嘉鸿给了叶应澜泡茶的机会,叶应澜泡茶每一步都要想想自己有没有错,还得听他们说话。
他们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跟国内还在联系中,设备已经订购下去了。
余嘉鸿跟余嘉鹏凑在一起看地图,听着余嘉鸿侃侃而谈,叶应澜有些疑惑,他为何对中国的西南地形如此熟悉,地图上不过是一条条线条,最多能看出有山地有河流。他是如何知道当地是否有土匪出没,内迁厂落脚?
“大哥,了解地真细。”余嘉鹏说。
“本来是我回去最合适,沈哥为了回去做了无数准备,无数个日夜,他拉着我了解中国的情况。只是如今我担着运输的任务,现在能运多少进去就运多少进去,接下去广州和武汉如果沦陷,滇越铁路最大的问题是,他轨道很狭窄,有些大型器械很难进去。”余嘉鸿轻叹。
原来是牺牲的沈哥说的,余嘉鸿算是解开了叶应澜心里的疑惑。
把桩桩件件给整理了一下,列了一个表,余修礼说:“这次嘉鸿夫妻去香港宴客,刚好跟国内的人接洽,等香港回来,就可以动起来了。嘉鹏这里除了做好橡胶厂的准备,自己回去要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别看这里随手就能买到的东西,在战乱之地,想要就难了。”
“大伯,我知道的。我妈已经在给我准备了。”
“应澜你的旧车大约有个数吗?”余修礼问。
叶应澜被问到,这是提到了她心头的事:“不太顺,牌子太杂,每家的部件不同……”
老太爷看她愁容不展,喝着茶说:“要是生意,事事顺,那人人都能赚钱了。只有做了才能发现问题。”
“是。”
家人都在安慰她,叶应澜也知道自己急不得。
夫妻俩回到房里,被余嘉鸿搂着腰:“应澜,你穿娘惹装,也别有风情。”
被他压在门背后亲吻,叶应澜迈远自己到底是沉不住气,吴叔和家人都跟她说了,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可她有了心事就没办法投入……
余嘉鸿搂着已经睡熟了的叶应澜。
这个坏东西,她息息索索半夜没睡,弄得他也睡不着,现在她倒是睡了,自己还是睡不着。
罢了,罢了!哪怕她觉得怪异,自己也得替她把谢德元找来,快点解决她的心病。
上辈子自己是领队,是她的前大伯子,是共同经历风雨的同伴,自己看着她和谢德元并排走在田间小道,坐在山涧边的岩石上,有说有笑,他只能远远地看着。
这辈子自己是她的丈夫,他去找谢德元,作为自己的朋友,请他来帮助她,总行了吧?
想是这么想,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自己偶然听到谢德元跟她说的话:“应澜,我在南洋等你,我要展开双臂迎接凯旋的你。”
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叶应澜的美,自己懂,自然也有其他人懂。
余嘉鸿低头亲吻沉睡中的叶应澜,叶应澜有些半梦半醒,她的手臂伸了出来,抱住了余嘉鸿,再往他身上蹭了蹭。
一夜过去,叶应澜打了个哈欠坐起来,伸手推了推余嘉鸿:“起床了,不早了。”
余嘉鸿睁开眼,把手伸到她的腰上,揉着她腰上肉。
他又是骑马又是打球,还打枪,手掌里有薄茧,叶应澜怕痒,笑着推他:“别闹了,起来了呀!”
她的声音又娇又柔,余嘉鸿拉她下来,翻身将她压下,狠狠地亲了下去,亲地她双眼迷蒙,才撑了起来,捏她的鼻子:“晚了,阿公和嫲嫲要等了。”
还不是他闹的,叶应澜下床,不想理睬他了。
洗漱之后,叶应澜换上旗袍,余嘉鸿将领带交给她。
这个人啊!叶应澜给他打领带。
他的手一直放在她的腰上,叶应澜嫌弃:“你手里的老茧,会拉毛我的旗袍。”
“老公都不如一件旗袍了?”
“你讲讲道理,什么叫你不如一件旗袍?你手里有老茧,这件旗袍娇贵,所以我让你小心点。要按照你这么说,晚上我可从来没阻止你,那也应该是我不如这件旗袍吧?”叶应澜鼓着双颊,拿起马甲扔到他的手里,自己坐在梳妆台前。
余嘉鸿快步过来,从盒子里拿出刀片:“我来给你修眉。”
叶应澜仰头,闭上眼睛,余嘉鸿给她轻轻刮去刚刚长出来眉毛,剪去长出来眉毛,再拿起眉笔,细细地画了起来。
余嘉鸿画好眉,仔细看了看,赞叹:“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叶应澜睁开眼,对着镜子看,话是没错,就是他太不要脸了。
他从匣子里挑了一对钻石耳环,用眼光询问,叶应澜点头。
他现在给她戴耳环也已经熟门熟路,戴好耳环,他又去挑项链,一串钻石围着一颗龙眼大小的星光蓝宝石的项链吸引了他的目光。
余嘉鸿转头看叶应澜,她今天穿的是湖蓝色丝缎曳地旗袍,刚好跟这串项链相配。
余嘉鸿替她戴上项链。
给叶应澜穿戴停当,他把马甲套上,站在那里,不动了。
叶应澜笑着给他扣马甲扣子,一路扣下去,留最后一个扣子不扣。
穿洋装真的比穿中装麻烦,中装有多少扣扣多少扣,哪儿像洋人,有的扣子一定要扣,有的就是摆设,扣了就是不对。
两人穿戴整齐,一起下楼去。
两位妹妹还是穿着平日的旗袍,看到哥嫂,嘉萱问:“大嫂嫂怎么不穿洋装?”
“不好看吗?”余嘉鸿问妹妹,“你嫂嫂是咱们这一代的大家嫂,出去作客,打扮当然要沉稳优雅了。”
“那我和姐姐穿什么呀?都没想好呢!”嘉萱有些烦恼。
大太太抬头:“按照自己的喜好穿,不要出格就好。”
“姐姐,你穿衬衫长裙?我穿连衣裙。”嘉萱开心。
原来两个小丫头,拿不准妈妈怎么想,所以不敢先换。
没一会儿,嘉柔也过来,三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商量好了,各自回去换了衣服过来。
今天叶应澜穿了曳地旗袍,开车不方便,余嘉鸿上了驾驶位。
嘉柔要跟两姐妹一起,三姐妹挤在他们车里
余家到黄家有点距离,路上还经过港口,依靠港口生活的人们在边上搭建了棚屋,即便是村落连着村落,也是明明白白能区分,高脚屋的村落是巫人的,落地的棚屋是华人的,圆圆的草顶屋是印度人的。
过了这一片,又是热闹的街区,一整条街都是整齐的屋子,这就是土生华人传统的峇峇屋,黄氏一族来此已经将近两百年,一族发展壮大,有了如今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