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曾闹出人命,为了一个侧福晋,何至于此?
宜妃瞪了五爷一眼:“行宫诸多事宜,都是本宫在管,如今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怎么也要查个明白,给雍亲王一个交代。”
四爷捏紧扳指,面无表情道:“宜妃娘娘好意,本王心领。五弟说的不错,彻查下去,若是有了结果,自然是好,怕只怕,一番折腾后,什么也难以查到。”
行宫本就鱼龙混杂,真要彻查下去,搅混了这水,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但这件事,也绝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的。
“那雍亲王的意思是?”
四爷盯着地上的石砖,语气微冷:“皇阿玛令宜妃娘娘管理行宫事宜,这件事,全凭宜妃娘娘处置,本王自无意见。”
宜妃长叹道:“既然如此......”
她眼神倏地一沉,说出的话却轻飘飘的:“那就把外面那个狗奴才给杖毙了吧,另外,马场管事侍上疏漏,也赏他三十板子。”
伤了一个侧福晋的胳膊,她拿一个奴才的命来填,也算是对得起年氏了。
马场之行,人是走着去的,回来时却是被软轿抬回来的。
金风看见被四爷抱进屋的年淳雅,瞬间慌了神:“这是怎么了?”
四爷没空搭理她,也不会给她答疑解惑,可她得不到答案,人是镇静不下来的。
苏培盛灌了一杯凉水后,三言两语的又给金风解释了一遍:“侧福晋伤了手臂,姑娘记得告诫那些丫鬟,伺候侧福晋的时候务必要小心。”
“是是是,我这就去。”
四爷没管外头的事,他小心翼翼的把年淳雅轻柔的放在床榻上,生怕动作重了把人给弄醒。
好不容易把人放下,四爷无声舒了口气,坐在床沿,望着年淳雅因为受不住疼而哭的微微红肿的眼睛,眼里满是疼惜。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暗暗保证:“放心,爷不会轻易放过害你的人。”
第67章
汤药中含有安神镇痛的成分,年淳雅一睡就睡到了点灯的时辰。
四爷将年淳雅送回来后,除了交代苏培盛几句,其余时候都守在年淳雅身边,寸步未离。
年淳雅稍有动静,四爷便发觉了:“醒了?可要喝些水?”
她伸出粉嫩的小舌无意识的舔了下快要起皮的唇,轻轻嗯了一声。
四爷没喊人进来,先是小心的避开年淳雅受伤的右手,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好让她靠的舒服一点,又亲自到圆桌旁倒了杯水,探过水温后,才送到年淳雅的唇边。
这番仔细体贴的服侍,叫年淳雅看的心底起了丝波澜。
“怎么不喝?是又疼了?”
四爷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年淳雅回过神来,勾起唇角,如往常一般笑着调侃:“爷别担心,爷这般妥帖,妾身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见她还有心思想这些,四爷不觉松了口气,杯子又往她唇边凑近了一点:“快喝吧。”
一杯温水下肚,年淳雅眼巴巴的看着四爷:“还要。”
四爷笑了下,又去倒了一杯喂她喝下:“还要吗?”
这下年淳雅摇了摇头:“不要了,什么时辰了?”
“戌时过半。”四爷拿帕子擦去年淳雅唇上的水渍,轻声问她:“饿不饿,爷让人摆膳?”
年淳雅细眉微蹙,说实话,她睡了这么久,本该早就饿了的,她也知道自己胃里空空,应该吃点东西,可她却连一点想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更不要说觉得饿了。
但...她看向四爷:“爷是不是还没有用膳?”
其实到了用膳的时候,苏培盛进来提醒过,只不过四爷当时没什么心情吃,就拖到了现在。
四爷没说用没用膳,只说了句:“不必担心爷。”
话是这么说,但年淳雅关心他,他还是很受用的。
年淳雅哼了一声:“爷都这般年纪了,怎么还不知道注意自己的身子?”
话音未落,年淳雅骤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可为时已晚,四爷的脸色早已沉了下去。
也是,怀恪的年纪都比年氏要大,更遑论他了,年氏嫌他年纪大,倒也理所当然。
四爷拂衣站起,居高临下的望着还在半躺着的年淳雅,皮笑肉不笑道:“爷还有事,今晚便不过来了,晚膳在小厨房里温着,你若是饿了,吩咐人取来就是。”
一番叮嘱后,四爷似是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苏培盛在外面候着,见四爷出来,忙迎了上去,还没来记得说话,四爷就冷冷的甩出三个字:“去书房。”
金风低头屈膝恭送走四爷,掀开帘子进了内室,就见年淳雅正盯着自己受伤的右手在出神。
她怕惊到了年淳雅,放轻脚步走过去,轻声道:“侧福晋?”
年淳雅抬头:“怎么了?”
“您的伤还疼不疼?”
金风不问便罢,一问,许是药效要过了的缘故,又许是心里作用,年淳雅还真觉得有些隐隐作痛,但只是轻微,并非不能忍。
可即便如此,也是不好受的:“只是些许疼。”
金风闻言,忙道:“奴婢这就去把药端来,太医开的药能止痛,侧福晋喝了就不疼了。”
她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去吩咐守在外面的桃枝,“去把药端来。”
守在外面的不止有桃枝,还有秋筠。
听见这声吩咐,桃枝还未动,秋筠先动了:“桃枝姑娘,还是我去吧。”
桃枝笑着拒绝:“哪敢劳烦秋筠姐姐,我去就好。”
对于入口的东西,自从来了行宫,金风就没让除了从雅园带来以外的人碰过。
秋筠到底年长,心思也多,知道这是不放心她,心里难免不舒服。
她自问,自年侧福晋到了行宫以来,处处伺候周全,并无错漏,可还是被排斥在外。
看着桃枝离去的背影,秋筠垂下了眼帘,藏住了眼底不满的情绪。
桃枝很快就把药给端了回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何嬷嬷亲自熬的一碗糯糯的浓粥药膳和两碟爽口的小菜。
和金风一起在床榻前置了小桌,把粥和药都给摆了出来:“何嬷嬷说,喝药前要先吃些东西,不然空腹喝药对身体不好。”
金风端起药粥,缓缓搅拌了几下,散去些许热气,一勺一勺的喂年淳雅。
年淳雅本就没什么胃口,刚刚又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四爷,心里正烦躁着,只勉强自己喝了两口就别过了脸:“不吃了。”
金风张口就要劝,却见年淳雅委屈的瘪唇:“我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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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四爷正一个人生闷气,连苏培盛都给赶出去了。
苏培盛站在书房外,拿下头上的帽子扇着风,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在侧福晋房里时人还好好儿的,一出来就黑着脸?
难不成是侧福晋得罪主子爷了?
哪怕真是这样,主子爷不是也应该看在侧福晋今日受了大罪的份儿上,忍着点儿嘛,怎么就计较起来了?
一脑门子问号的苏培盛在书房外来回踱步,急的脸上直冒汗,就连帽子扇出来的风都不能缓解分毫。
这时,金风急匆匆的赶来,一脸的焦急:“苏公公,奴婢要见主子爷。”
苏培盛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出什么事了?”
金风不着痕迹的望了眼那半开的窗子,特意放大了声音,急道:“不知怎的,侧福晋忽然发了脾气,伤心不已,连药也不肯喝,奴婢们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奴婢斗胆,想请主子爷过去瞧瞧侧福晋。”
一通唱念做打,又见金风语气虽急,可眼中却无甚担忧,苏培盛渐渐品出味儿来了。
他一拍大腿:“什么?这可不是小事,侧福晋还受着伤呢,杂家这就去......”
话没说完,门吱呀一声开了。
四爷站在门口,冷冷扫了金风一眼,斥道:“无用。”
金风瑟缩的低着头,看见那双祥云暗纹的靴子大步从她面前走过,舒了口气的同时,忙和苏培盛一起跟上。
秋筠眼睁睁的看着不到半个时辰,生着气离开的四爷又重新回来,心中很是惊讶,刚刚才滋生出的那点子不满,被她死死的给压在了心底。
四爷还未进内室,就听见轻微的啜泣声。
他负在身后的手无意识的抓握了一下,绕过遮挡视线的屏风,就见那啜泣的人正背对着他,单薄的肩一耸一耸的,只看着,四爷就觉得心疼。
四爷的脚步声沉稳,不似金风她们训练有素的丫鬟轻盈,年淳雅一听就知来人是谁。
她头也没回,含着哭腔道:“出去,都出去,不许进来。”
四爷脚步一顿,良久,他问:“连爷也不许进来?”
哭声骤然停下,只见床榻上那人想要回头,却极力忍住了:“爷不是有事去了书房,还回来做什么?”
四爷看着床榻前的小桌上分毫没动的药汁和粥,面不改色道:“忙完了。怎么不用膳,连药也没喝?”
“没胃口。”
是赌气,也是实话。
不过在四爷听来,完完全全的就是赌气了。
四爷只觉得闷闷的,不知缘由,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别为了跟爷赌气,就糟践自己的身子。”
年淳雅陡然转过身,却因动作太过急促,扯到了右手,她疼的直吸气,脸色也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四爷脸色一变,什么也顾不得了,两步上前把人虚虚揽在怀里,又急又气:“你做什么?”
她不理,用左手掰他环着她的手臂,“分明就是爷在和妾身赌气。”
什么毛病,生气了也不说自个儿生气了,一言不发就走人。
要是她没察觉到,岂不是就因为那一句话,两人之间就会生了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