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吃什么?”沈黛末下了楼,问道。
“天气炎热,所以就做了槐叶冷淘面。”冷山雁将饭菜都摆出来。
除了槐叶冷淘面,还有用腌制过的瘦肉丝和酱瓜一起炒的肉生法,以及几碗消暑的荔枝膏水,荔枝膏水是冷山雁特意叫白茶从外面的茶肆买回来的,里面还有未化的小冰碴子,碗壁上凝着小水珠,一看就清凉解渴。
因为是夏天,他们就不在主屋里吃饭了,而是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饭。
一上桌,沈黛末吨吨吨先将荔枝膏水喝了一半。
“慢点、慢点、”席氏担心道:“小心别呛着,就算是大夏天,也别一口气喝得这么猛,小心拉肚子。”
“没事儿L,父亲,我不会拉肚子的。”沈黛末擦了擦嘴,开始吃面。
席氏无奈地摇头,看向冷山雁:“自从天气热了之后,你就天天给末儿L买冰饮子,以后少给末儿L买这个,太凉了,对身体不好。”
沈黛末赶紧摇头。
这跟现代家长在大夏天,不然孩子和冰可乐有什么区别!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是,父亲。”冷山雁已经恭顺的应下了。
他在席氏面前简直比亲儿L子还要孝顺,比在胡氏面前更加恭敬,简直跟没脾气一样,席氏说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好在席氏不是胡氏,不会得寸进尺,翁婿两人相处倒还和睦,没有矛盾。
只有白茶在一旁,嘴角抽抽。
席氏这是在怪公子太惯着娘子了,依着娘子的性子来。娘子喜欢吃冰,他就每天给娘子买冰饮,太过讨好。
可是夫郎讨好妻主本来就是本分嘛,不然还要约束着娘子吗?那不跟半个爹一样?
虽然能在岳父面前博个好名声,但失了妻主的心,那才叫得不偿失。白茶在心中吐槽。
不过席氏虽然嘴上会委婉的责怪,但从来不会真的责备公子,也不会责罚他,更不会背地里使绊子,单独在娘子面前说公子的坏话,比起大部分的岳父已经算极好的了,顺着他给他面子也无妨。
“末儿L,你乡试的日子快到了吧?”席氏问道。
沈黛末点点头:“八月初八考试。”
席氏起身离开座位,没一会儿L从房间里拿出一叠包袱。
“来,这是我给你做的新鞋子,纳的新鞋底,你考试的时候穿上,穿着舒服。”席氏说道。
“谢谢父亲。”沈黛末收过鞋子,这鞋子是千层底的,针脚密实一看就知道是下了功夫的,只是这鞋面用的布料看起来怎么那么熟悉?
“不光鞋子,袜子给你重新做了,都是最舒服透气的料子,你在考上要待好几天,现在天气炎热一定要穿最透气的衣裳才好。”席氏细细叮嘱道。
沈黛末点点头:“知道了父亲,您有心了。”
席氏一笑:“这有什么,你以前那些衣服鞋子袜子腰带,哪一样不是我亲手给你做的。”
白茶看着席氏做的这些东西,瞬间焦急的看向冷山雁。
这些鞋袜明明公子也有做,还是专门为了娘子乡试准备的,席氏送了这些,那公子这些日子的准备不就成了多余的了吗?
但冷山雁只是默在一旁看着,神情一贯淡淡,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有白茶一个人在生闷气。
“公子,太爷也真是的……”洗碗的时候,白茶轻轻抱怨道。
“他是妻主的父亲,为妻主做这些是应该的,况且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不为妻主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也就只剩发呆了。”冷山雁在厨房帮着收拾。
“可是太爷先给了娘子他做的鞋袜,哪怕您再拿出来给娘子,但娘子的欢喜不就打了折扣了吗?您不觉得难过吗?”白茶小心翼翼地看向冷山雁。
冷山雁摇头。他又不是妒意发疯的男人,多一个人对沈黛末好,而且这个人是沈黛末的亲爹,他难过什么?
下午,沈黛末继续看书,这些文言文看得她头昏脑涨,加之夏天蝉鸣声吵得她脑子嗡嗡直响,烦躁得很,根本看不进书。
忽然,不知道怎么的,窗前浓密的树叶动了一下,蝉鸣声戛然而止。
沈黛末惊奇之余也无心追究原因,只当蝉自己飞走了,考试时间临近,她必须抓紧时间看书,遇到读不通顺的句子,就会低声念两句,没一会儿L就口干舌燥起来。
正欲起身倒水,冷山雁就端着一碗茶走上来:“妻主喝点香饮子消消暑吧。”
沈黛末一想到席氏禁止她再喝冰的,她就兴趣缺缺:“不想喝。”
冷山雁端着碗递到她面前,声音低而深沉:“是雪泡缩脾饮。”
沈黛末眼睛一亮,接过雪泡缩脾饮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滋味,入口瞬间就觉得心里舒畅多了。
“你不是答应父亲不买冰饮了吗?”她问。
冷山雁在她身边坐下,淡淡一笑:“我背着父亲买的,他不知道,就不会不高兴了。”
沈黛末激动点头,雁子,你懂我。
她继续喝着香饮子,冷山雁支着下巴看着她。
“这会儿L还吵吗?”他问。
“不吵了,刚才倒是被蝉吵得脑子要炸了,幸好飞走了。”沈黛末说。
“……嗯,幸好。”冷山雁勾唇,淡淡一笑,不枉他费心赶走趴在树杈上的夏蝉。
“对了,我刚才看了一下父亲给我做的鞋子,这鞋面的缎子不是我送给你的那个吗?怎么在父亲那里去了?”她问道。
冷山雁迟疑了一下,说道:“您给我的那两块布,我送了两块给父亲。”
“什么?!”沈黛末惊讶地站了起来:“为什么?”
虽然她送布料的时候说了,冷山雁想怎么处理它们都可以,但是她还是有些不理解。
“妻主还记得那天父亲上楼的事吗?”
冷山雁将那天的事情娓娓道来,太坦白了原因。
沈黛末全程懵逼,就因为她没有给席氏买布料,所以他就生闷气?冷山雁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他消气?
她努力回想着几个月前给他送料子的时候,大家明明都跟平常一样吃饭睡觉聊天,她真的全程没有任何感知,却没想到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暗处,确实翁婿之间的暗潮汹涌。
他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其实父亲这些年生活艰难,将您视为唯一的依靠,突然间看见您对其他人好,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冷山雁解释道。
沈黛末明白。
席氏年轻时倒是得到过沈母的宠爱,可再宠爱,沈母对他也只是玩物心态,不是发自内心的爱护尊重,随着席氏年华老去,沈母就不常去他的屋里了,胡氏又拿他当下人使唤。
他的亲生儿L子因为自小养在胡氏房里,跟他也不亲近,只认胡氏为父,席氏自然把沈黛末当做唯一的精神支柱。虽然不会像胡氏一样做过激的事情,但心理却十分拧巴。
“所以……妻主以后不要当着父亲的面对我太好。”冷山雁垂眸道。
沈黛末:明白,明白。
毕竟她也是打小陪着奶奶看婆媳家庭伦理剧长大的,各种婆媳之间的剧情她如数家珍,如果她一直在席氏面前对冷山雁太好,席氏心理可能会不平衡;对他冷淡一点,反而是帮了冷山雁。
万一把席氏逼急了,搬出父亲的头衔施压,搞一出孔雀东南飞,那她就算再怎么护着冷山雁,都救不了他。而且她马上就要出去考试了,又是好长时间,到时候又只有冷山雁和席氏在家里,他的处境更加不好。
虽然但是,道理她都懂,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尤其看着说出这话的冷山雁,低垂着睫毛,努力遮掩住眼底黯淡的光彩,一副受气包小媳妇的可怜样子,她的心就软了下来。
他太温和懂事了,她根本不忍心这样。
沈黛末低下头,拽着他的玉佩,语气郁闷:“可是我只想对你好。”
冷山雁眸色一暗,眸光里藏着深深的情愫:“只是在父亲面前做戏,妻主心里有我就好了。”
“那是当然,我心里自然是有你的。”沈黛末连忙道,生怕他多想。
“……嗯,雁知道。”冷山雁敛眸垂首,沉郁的眸光如夜幕下的海水,暗潮汹涌。
一切事物都可以为他所利用,仅仅是受席氏几天气,就能让妻主对他多几分怜爱,何乐不为?!
第34章 我的郎君很护短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沈黛末只要出了阁楼,就尽量刻意少跟冷山雁交谈,偶尔吃饭时搭搭腔,言语间也是平平淡淡的。
之前每次出门都会给冷山雁带点西川乳糖之类的小零食,现在也单独给席氏一个人带。
席氏开始还惊喜感动,后来她带的次数多了,席氏就偷偷将她拉到屋子里,说道:“好孩子,以后别光给爹一个人买东西,别忘了你如今娶了夫郎,也该记得给他买点。”
沈黛末抿了抿唇,默默握紧了袖子里藏好的小零食,口是心非道:“不用管他,父亲喜欢吃就行。”
“这可不行。”席氏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责备道:“你夫郎一个人操持家里不容易,何况又是大家出身的贵公子,对你也是一心一意,你既然娶了他就要好好对待,我把这些分一半给你,一会儿出去一定要跟他说,是你专门给他买的,可千万别说是我让你给的。”
“……唉,行吧。”沈黛末‘极不情愿’地说。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明明知道冷山雁持家不易,却不希望沈黛末太喜欢他,又不希望冷落了他。
不过好在经过她在席氏面前的表演,席氏没再闹过别扭,反而待冷山雁更好了些,心情好时甚至会帮着他下厨,似乎想弥补沈黛末对他的‘冷漠’。
甚至每次吃饭时,还会主动给冷山雁夹菜:“来,女婿尝尝这个耍鱼辣羹,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末儿小时候最喜欢吃,隔两三天就央求着我给她做。”
“谢谢父亲。”冷山雁低声道,冷艳细眸却微微上挑看向桌子对面的沈黛末。
沈黛末喝着杏子粥,趁夹菜的席氏不注意,偷偷冲他做个了Wink。
冷山雁垂眸轻笑。
一旁的白茶看到沈黛末挤眉弄眼的小动作,也偷偷捂着嘴笑。
要是这世上女子都像娘子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岳父欺负打压女婿的事情了。公子真是命好!分家之前,洪水猛兽般的胡氏、阮氏有娘子替他挡着;分家之后,性格拧巴的席氏也被娘子轻而易举地化解。
八月初八,乡试开始。
经过监视官们一系列的搜身检查之后,沈黛末进入考场号房。
一句考生坐在一排,被三面围墙的小隔间隔开,隔间里有两块木板,两块木板搭在一起就是床,分开就是桌案和凳子。
为了防止作弊,除了有考官巡逻检查外,考试期间,一群考生们的吃喝拉撒全在号房里,加上又是大暑天,那滋味混合到一起,酸爽一言难尽。
沈黛末捏着鼻子做考卷,眼睛都快被熏出眼泪来了。
*
沈黛末考试这几天,家里就只有冷山雁、席氏和白茶,瞬间冷清了不少。
冷山雁坐在一楼窗边,细长的眸子看着窗外,眸色淡淡忧思。
白茶端了一碗凉茶上前:“公子放心吧,今天都是最后一天了,娘子一定没问题了,您不要太过忧心。”
冷山雁垂首静默,显然并没有因为白茶的话而放松下来,心里始终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