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铺子生意蒸蒸日上,简家的收入与日俱增,简雨晴手里也渐渐宽松起来,能随心所欲的折腾折腾了。
她琢磨几回以后,总算做出自己喜欢的味道,眼前这盏便是用莉花与绿茶白茶共同拼配而成的茶汤,加入酥、牛乳与蜜浆,经过熬制炖煮以后做出来的奶茶。
简雨晴抿了口奶茶,道:“再砍一半还差不多。”
“啊?”简娘子吓了一跳,算了算惊道:“那不就只有七八百贯?这么大的铺子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虽说一千五六百贯,到之前说的两千贯都是个天价,但七八百贯对于西市酒楼来说也……太低了吧!?”
简娘子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可能,冲简雨晴说道:“扬州城里的铺子可不便宜,我问过张牙人的,百味居他们家当时买的铺子,便花了近六百余贯钱。”
这段时间,简娘子在外头忙碌的时候也把商铺的价格打听了个遍。
扬州城里商铺的价格素来要比住宅贵上不少,小些的门面便要两三百贯,大些五六百贯,像是西市酒楼这般好地段,要个一千贯上下也正常。
“阿娘,您是基于西市酒楼整体价值得出来的价格,而不是铺子本身的价格。”
“这是什么意思?”
“西市酒楼本身位置不错,加之此前声名远扬,要是直接打包出售自是能卖出一千两百贯乃至一千五百贯的价格,甚至要是有人竞争,两千贯也是能卖出去的。”
没等简娘子发问,简雨晴又接着往下道:“只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不是现在。”
“您想想,西市酒楼如今名声如何?”
“…………”简娘子想了想,半响用四个字作为答案:“惨不忍睹。”
从年前到年后,关于赵家人和西市酒楼的诉讼就没有停下过,前头个案子刚刚了结,后头又冒出个别的案子。
打从年前开始到时下,西市酒楼也不是没想再开门营业,却是连个像样的主厨都寻不到,没三天时间就宣告再次闭店。
“是吧?”简雨晴对简娘子给出的答案没有丝毫意外,笑道:“西市酒楼的名声都臭成这样,别说像过去那般带有溢价,更是应该折价才对。”
“况且里头的厨子被抓的被抓,跑路的跑路,简直就是个空架子,全要人从头开始才行。”
“要是富贵的商户人家,为什么要高价接手个空架子?还不如另寻个地方开酒楼呢。”
简雨晴三言两语道完了赵家人和西市酒楼的窘境,与简娘子道:“阿娘看着吧,他们家下调了价格,也没人会理会的。怕是不用多久,便还会往下调。”
偏生越是频繁降价,越发会让人观望。
简娘子把简雨晴的话放在心上,隔三差五便去牙行转悠一圈,看看别的铺子,又打听打听西市酒楼的进度。
“简娘子,您来得正巧。”
张牙人见着简娘子来,脸上带笑迎上前来。她请着简娘子往里走,悄声与她说赵家来了两位郎君,正在与牙行谈放低价格的事。
“嘶——”还真给晴姐儿说中了!
“他们打算要降多少钱?”简娘子忍不住好奇,悄声询问道。
张牙人领着简娘子往屋里去,又唤人上了茶水与简娘子,两者等上片刻,又有人进了屋里,正是负责赵家人买卖的杨牙人。
“简娘子,好长时间未曾见您,您身子可好?”杨牙人弯着腰,态度很是恭谨热情。他心里头想着促成赵家人的那桩生意,对简娘子这般关注的主户那是注意得很。
瞧瞧张牙人,就因着先头帮简家人寻屋子的事,光这几个月便卖出好几间铺子了。
时下人迷信得很,觉得简家人发达那张牙人也是个有福气的,做生意寻铺子的又或是卖铺子的,都爱寻张牙人。
要不是赵家人瞧简家不顺眼,说不定手上这活也会被张牙人拿去呢。
杨牙人心里转着念头,面上带着笑,与她仔细说了赵家人的降价——从一千六百贯降到一千五百贯。
简娘子撇撇嘴:“就这点?”
杨牙人心里一苦,强行咽下想要附和的话语。
教他说,赵家人现在还沉浸于往日的荣光里,还以为西市酒楼是往昔那般辉煌景象。
他刚刚也开口劝了,只是两名郎君根本不听,还说要是他不乐意就寻别的牙人来。
杨牙人心里叹气,打起精神道:“虽说价格高了点,但西市酒楼毕竟也是咱们扬州城的独一份。您瞧瞧,西市酒楼位处西市最好的位置,里头的装潢更是精美华贵,还曾接待过一品大员呢。”
“呸,你可别用这些瞎话糊弄我,真要有你说的这么好,怎么我听城里其余人家根本没有购置的打算。”
简娘子想着简雨晴说的话,认定赵家人的价格定然还会往下降。她不急不躁,反而带上了点吃瓜群众的安逸感,倒让杨牙人心里有些急了。
杨牙人厚着脸皮笑了笑:“这有开价的,自然也可以还价的,简娘子您要是有意不如说个价格与我?”
简娘子瞅了眼他,想了想,没把简雨晴给的价直接说出来:“教我说这价格实在是太高了,起码要少上三四成吧?”
“这,这也太过了!”杨牙人听罢,也是傻了眼。要是简娘子要价少个一两百贯,他也就帮忙谈谈……这,折砍三四成的价,他怎么谈?
杨牙人连连摇头,只得罢休。
简娘子不以为然,继续每日到牙行里转悠转悠,瞧瞧铺子。
还别说,真教她见着个满意的。
简娘子看中的这家铺子就在百味居的隔壁,时下被百味居压得喘不过气。
尤其是瞧着隔壁生意兴隆,自家生意惨淡后那名掌柜更是没了做生意的心思,心灰意冷下准备把铺子转让,带着全家回老家去了。
简娘子去这间铺子转了一圈,不但前头有三层楼,而且后头还有一大片专门提供与贵宾的院落包间,地方宽敞不亚于西市酒楼。
虽然其装潢有些老旧需要修缮,但架不住价格便宜,只不过要价六百贯!
简娘子瞧着心动,与简雨晴细细说道着,那边杨牙人已是急得口里都要长燎泡了。
他逢人就介绍西市酒楼,想要寻觅个妥善的客户,偏生大多数人听着价格就撇嘴,连个愿意多谈两句的都没。
连着忙碌四五天,只有两三户人家遣了管事仆役往西市酒楼走了一遭,还都是指手画脚,挑三拣四,至于价格也是一砍再砍,更有人报出六百贯的价格。
那还不如简家呢!
等杨牙人知晓简家正在相看另外个铺子以后,更是急得团团转,索性登门去寻赵家人了。
那边,赵家如今的主事人赵梦达也在犯嘀咕。他乃是原先那位赵掌柜的族弟,虽未经营过西市酒楼,但对市场里酒楼饭馆等商铺的价格还是颇有了解的。
在他看来,西市酒楼以一千五百贯打包出售,已是个极好的价格。
偏生时下市场的反应与他想得截然不同,市场上对于西市酒楼出售之事极为冷淡,与赵家人想的有人蜂拥而至,前来商讨转让事宜的景象完全不同,赵家门庭空空落落,竟是连半个人都没……也不是。
闹上门来索要银钱,放话要去官署告他们的,还有堵在门口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许许多多,偏偏赵家人最想要见着的买家却是渺无音讯。
“宗哥儿,元哥儿,你们两个与牙人怎么说的?到底让牙行里挂了什么价?”赵梦达想了想,沉着脸,怀疑的目光扫向两个侄儿,担心两个侄儿脸皮薄,不愿意把赵家窘迫的事传出去。
赵家人靠着能下金蛋的西市酒楼,几十年光阴攒下不小的财富,不过同时也让几代人没了进取心。
读书读不出,习武练不出,大多数人就知道吃喝玩乐,潇洒快活,一碰上事就和无头的苍蝇般乱撞,要不就是和鹌鹑般缩在后头。
上回他开口要人把出售西市酒楼的消息递到牙行,家里人便频频不愿意,生怕教人看出赵家败落,非得私底下去联络,还叫出个两千贯的高价,以至于后头他使人去牙行里挂了一千六百贯的价,竟也没人来看。
不得已,赵梦达又只能教宗哥儿和元哥儿去联系牙人,把价格再放低两百贯。
宗哥儿和元哥儿心虚一瞬,没敢说他们两叫高了一百贯,还想赚点差价的事。
他们齐齐叫屈,连连摆手道:“五叔,咱们把扬州城大小牙行去了个遍,还按你的吩咐,与几位牙人说了,许他们半成茶水钱。”
赵梦达闻言,脸色没有好转,反倒越发阴沉了。要是宗哥儿和元哥儿没做事,他还能想着许是旁人不知道消息的缘故,偏偏两人还真按自己吩咐去做了。
一千四百贯的生意,半成都有七十贯,牙人们只要做成这一单子,这一年都不用愁了。
偏偏这般的价码,还没人来?
赵梦达心下焦躁不安,不过屋里其余人却是淡定得很:“梦达你就安心罢!教我说是牙人还没联系好主顾,后头就会有人上门了。”
“嗐,这价格还是低了。”
“就是!还有给牙人半成钱……”
“我听说那简娘子问人打听咱们转让的事呢,瞧着有心想要购入。”
“我呸。”几名赵家人纷纷不乐,还叮嘱赵梦达:“我与你说,就简家人是绝对不能卖给他们的。”
“也能卖——比如再涨个两成。”
“……对,再涨个两成。”
赵梦达看着很是天真的赵家人,疲惫得很。要是简家人愿意来接下西市酒楼,他们不愿意,他可是愿意得很。
宗哥儿瞧着家里叔伯的态度,稍稍松了口气。他气定神闲,与赵梦达说道:“五叔,那天我还瞧着杨牙人带人去看铺子呢,想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来的。”
话音刚刚落下,外头管事便进了屋,悄声与赵梦达道:“郎君,杨牙人来了。”
“瞧瞧,我就说罢!”
“他是带了谁来?卢富户?胡郎君?还是奚二郎?”
“我记得做苏行商也挺有兴趣的。”
“还是袁富户?他那时候还想入股西市酒楼呢。”
满屋子的赵家人七嘴八舌猜测着人选,末了把目光齐齐落在管事身上。
管事面色尴尬,嘴唇嗫嚅,半响才悄声答道:“诸位郎君,娘子,杨牙人是一个人来的。”
刹那间,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像是被掐住喉咙的公鸡,瞬间没了鸣叫声,一双双眼睛更是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管事。
管事心惊胆颤的,弯着腰,不敢抬头看诸人的表情,只抽着一条汗巾子不断抹着额头冒出来的汗水。
半响,他耳边才响起某位赵家人的声音:“许是,杨牙人是来与咱们约定下见面时间的嘛。”
“对对对……毕竟这可是笔大买卖。”
“…………”赵梦达听着其余人安慰的话语,却是没他们那么乐天,相反他的心情直往下沉。
赵梦达面色不变,吩咐管事请杨牙人进来说话。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杨牙人进了屋,便瞧见一屋子的人,他皱了皱眉,与了赵梦达一眼:“赵五郎好。”
在场的还有赵梦达的长辈,也不好教他们离开。虽然他见着杨牙人眼色,知他有话想说,但也只好强装作不知,与他道:“杨牙人好,今日过来许是有人要看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