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捏的形状都不行,哪算好看了。”何娘子感慨,“你都不晓得,那些大户人家的灶娘做的角子有多精巧,一个个看着都好似能摆出来玩的把件儿,好看得都下不去嘴。”
许黟笑说:“何娘子手巧,要是多做几回,定能做出那般好看的。”
他说罢,有些蠢蠢欲动。
像饺子这种东西,就要得自己包的才有意思。他便唤何娘子教他。
何娘子正要教阿旭怎么包,听他想学,也就一并教了。
不止,她把何秋林也叫上。
百姓人家才不讲究“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几个人围坐在小凳上面,看着何娘子左捏右捏的,以为角子就容易做了。
自个试了才知道,什么叫做丑东西。
许黟和何秋林两人捏出来的东西别说是角子了,就连基本的形状都分辨不出来。
反而是年纪尚小的阿旭很有天赋,做出来的角子像模像样。
绕是如此,许黟也没放弃,继续做了六七回,到后面,他也捏出来月牙状的角子。
角子下锅煮,煮到一个个漂了上来。
何娘子用漏勺捞起来,装到盘子里让阿锦一盘盘地端出去。
何家的屋里点着油灯,昏黄的光照得屋子都带了暖意,再看刚煮好的角子,飘着热腾腾的雾气,使得人肚子咕噜噜的叫唤着。
大家都饿了,便没有客套说话,尤其两家人熟得很,平日里也会互相赠送食物。
醋可以开胃,许黟便跟他们说角子蘸醋的吃法。
何秋林眼神亮了亮,起身就要去灶房里拿醋。
“我带过来了。”许黟示意他坐回去。
他带来的是陈醋,陈醋比起米醋,味儿没那么刺鼻,翻出来时会有浓浓的醋香味。
爱吃的人会觉得它好吃,不爱吃的人光是闻着都能避退三舍。
何娘子他们在听完许黟说的,想着先尝试着好不好吃。
许黟便给他们倒了醋碟。
这一吃,他们都有些惊喜,果然是比单独吃角子好吃。
吃着甚是开胃,食欲大开了。
许黟夹着角子蘸醋咬开,露出里面的菘菜猪肉馅,这馅调的好吃,浸了醋,味道更香。
“黟哥儿,你是怎么知晓有这种吃法的?”何秋林崇拜的看着他。
许黟淡定道:“这吃法外面早便有了,只我们没见过而已。”
何秋林不由向往:“我要多出去走走,这样才能识得更多东西。”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何娘子瞪了他一眼,自从秋哥儿说要去做跑商的买卖,何娘子心里头就不放心。
但秋哥儿正劲头上,她不好说丧人心的话,便也不再管了。
……
第二天一早,许黟醒来练完拳吃了早食,就喊阿旭跟着他去往城外一趟。
阿旭收拾出简单出行的装备,带上竹筐、干粮、水、砍刀、衣物等好些东西,在刘伯驾着牛车抵达门外,他们便前后上了车。
他们一走,阿锦独自守在家里,小黄陪着她,走到哪就跟到哪。
有这条跟屁虫在,许黟也放心阿锦一个人在家中。
刘伯驾的牛车没有完整的车厢,甚至连车顶盖都没有,可以用四面楚歌来形容。
阿旭在上了车后,索性就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暖手的手炉,点燃里面的木炭,再加上一块许黟喜爱的熏香,车板底铺暖垫,再取来一条披风,给许黟披上。
许黟眨眨眼,觉得自己在一点点的被潜移默化,如今被一个小孩照顾,也没有那般不自在了。
但他身上装备齐全,阿旭还是一身加棉的窄袖袍子。
许黟把手里的暖炉塞到他手里:“你自个暖下身。”
“郎君,我不冷呢。”阿旭赶紧把手炉还给许黟,高兴地说,“这是我今年过得最暖和的冬天了,以前我与妹妹都没有衣物穿,只有遇到了郎君,就从没断过衣物和吃食,郎君是我遇到最好的人。”
许黟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看着他变长的头发,以前扎着的小发髻很小,就像个小揪揪,如今已经像个小馒头了。
他没忍住地揉了一把,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
牛车行驶速度缓慢,穿过县城主道,慢悠悠地往县城门口过去。
上首的刘伯,心情不错的在跟许黟说话。
他欣然道:“城外贴了告示,说下旬冬除前两日,城里的绅户们要在城隍庙和城外布棚施粥嘞,这回还有义诊的大夫不要钱的给人看病,也不晓得真假。”
说到后面,刘伯心情有些激动,他家好些口人嘞,要是也能去施粥那里排队领到粥,那也不差呀。
更何况还有给人看病的大夫,他已经想好了,待那一日就带上家里的老伴,以及两个常年干重活的儿子来看病。
若是能把旧疾治好,就再好不过了。
许黟便道:“开义诊堂是真的。”
闻言,刘伯先是高兴,接着又局促地笑了笑,对许黟说他这回肯定要排队看病的。他与老伴这些年里都攒了些小毛病,却不舍得花钱看病。这回要是真有大夫给他们这些穷人家看病,自当不愿意错过。
许黟挑了挑眉,赞同地笑了笑说:“既如此,那就是好事儿,刘伯你到时记得去,邢家不仅开了义诊堂,还会提供药材。”
到时候会有两个大夫在现场,不知道会是怎么的光景。
许黟隐隐有些期待了。
……
牛车出来县城,缓慢地朝着依禄山的方向而去。
许黟已有将近一个多月没上山,这次会上山,还是因为要采挖适合冬季收获的药材。
且这两个月里,来寻他看病的病患增加不少,家里储备的药材,也在一点点减少。
冬日里能挖到的药材不多,除了适宜冬日里采摘的药材外,其他的药材许黟便想着能不能捡漏。
牛车到达依禄山后,许黟交代阿旭去山上的寺庙等他。
至于刘伯嘛……刘伯说他在外吹风习惯了,也不怕这点风雪,况且今日还是大晴天,不像是会下雪的样子。
天空中挂着的太阳晒得人身体暖洋洋的,刘伯眯着眼昏昏欲睡,许黟就把披风解下来给他。
他要上山,穿着披风不合适,这披风留给刘伯裹着睡觉多好。
刘伯感激地接过,不敢拿粗糙的手去摸这一看就是好料子做的披风,他小心地披到身上,真情实意地朝许黟说了好些吉祥话。
又叮嘱许黟上山小心些。
“冬日里出来觅食的动物不少,许大夫可得当心咯。”
许黟朝他颔首:“谢刘伯知会。”
他言罢,头也不回地上了山。
山里银装素裹,上山之人行走出来的小道被雪覆盖,只露出浅浅地一条弯曲的线,比周围两边杂生着野草稀疏。
许黟弯腰扫了扫旁边草丛的积雪,露出里面植物的原貌。
是一株碧青的低矮小乔木。
许黟随意摘下它的叶子对折着,一边抬腿迈着步伐,朝着更深的山里进去。
走了有一段路,许黟停在一棵高大的树冠下面,这棵树的枝丫压着雪,树干处之前做过的痕迹却依旧显眼。
他没有再继续前行,而是在周围寻找上次发现的大黄。
这大黄,又叫香大黄、将军、川军等。它的采摘季节在秋末冬初,这个时候茎叶会枯萎,就可以挖取地下成熟的茎块。
许黟刨开地上的积雪,很快就找到茎叶枯萎的大黄。
他用铁锹把上面的泥土挖开,刨了好一会时间,刨出来像木薯块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就是许黟要的大黄了。
野生大黄长得没有人工种植的肥美,形态更长一些,清除掉粗皮上面的泥土,可以闻到很重的药味。
这大黄需要简单的处理,要把外面的粗皮除去,切片晒干,或整根晒干再切都可以。
当初许黟发现这里有一片野生的大黄后,就在这棵树做了标记。
许黟一口气把这一片成熟的大黄都挖了。
这大黄在蜀地属于常见药材,不用担心挖走这片就会绝种。
这些大黄装了三分之一的竹筐,许黟拍了拍沾着雪泥的双手,再次出发。
这回,他要到另外一处做过标记的地方。
……
一个多时辰后,许黟安然地从山上下来,他身后的竹筐装满了此行挖到的药材。
刨除开始时挖到的大黄之外,还有板蓝根和天麻。
其中的天麻不好找,要不是许黟先提前做了记号,被雪覆盖的山里,想要找到天麻几乎很难。
刘伯看到他回来了,高兴地起身下车,喊道:“许大夫,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和阿旭都等了好长时间,阿旭这孩子还说你再不下山,就要去山上寻你嘞。”
刘伯把适才与阿旭说的话都托盘而出。
旁边的阿旭快步地小跑到许黟面前,他想要替许黟拿竹筐,奈何竹筐太重,他没能提得动。
许黟拍拍他的肩膀,问道:“不是让你在寺庙里等我?”
“郎君,我等着呢。”阿旭说,“我在寺庙里守了好长时间,寺庙里的师父说已经过了午时,就问我要不要去斋堂吃饭,我没去,就跑下来了。”
他以为许黟会在午时回来,但没见到许黟,只看到了披着披风睡觉的刘伯。
刘伯被他的摇醒,然后身上的披风就被阿旭给拿走收起来了。
许黟摸了摸鼻子:“……”
“那披风是我借给刘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