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黟:“……”
那不至于。
他微扯嘴角道:“是你的错觉。”
“我就没觉得许黟瘦了。”鑫盛沅说完,问他,“许黟,我鑫家也想开义诊堂,你要不要来我家的义诊堂当大夫?”
许黟眸眼眯了眯:“你能做主?”
鑫盛沅闻言,有些气馁地叹气说不能,然后又道,“你要是同意,我就去求求我娘,让她同意请你来当坐堂大夫。”
许黟笑起来:“县城里也有不少好的大夫,并非只我一个。”
鑫盛沅撇嘴,闷闷道:“邢五都能请得动你。”
“那是因为这事我可以做主,况且请黟哥儿来帮忙,是阿翁的意思。”突然,邢岳森出现在他们身后。
两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鑫盛沅怒气地瞪了回去。
他不满地哼声:“你不过是年长我几岁,等我到你这样的年纪,也可以做主。”
邢岳森冷笑。
许黟和陶清皓两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不参合他们。
待鑫盛沅气消前,陶清皓趁机与许黟说,他家因没多做准备,这回就没有开义诊堂。
“如今药材贵价,一日比一日更甚,听闻北边已有不少地方闹了雪灾,这往后月余时间,能治风寒伤寒的药物怕是还要再涨。”陶清皓把得到的消息透露给许黟听。
许黟听得一阵沉默。
后面,他托唐大叔去打听消息,得到的答案与陶清皓透露给他的没太大差别。
别说盐亭县医馆里的药材价格高出不少,想要去梓潼县收药材也不便宜了,与上回比,价贵了一成不止。
去那边跑商回来的告诉许黟他们,想要靠买卖药材,赚差价的不行了,连请护卫的银钱都难挣回来。
一日日过去,许黟没有继续得到不好的消息,同样的,好的消息也没有。
他先等来上回看病的青年。
青年在服用十天三妙散后,脖颈处的珠状物已有收缩,其他症状没再继续严重。
他兴高采烈地提着一条有两斤多重的草鱼上门,想将这鱼当做谢礼。
许黟见到这么冷的天还能抓到活鱼,对青年有了新的感官:“你是如何抓到的?”
“鱼在河草里冬眠,好抓的嘞,用篓子就能罩住。”青年咧着嘴笑说。
其实他抓了两条,一条卖给路过的女使,女使花二十文买下他这条鱼。
许黟没想到是这茬,这鱼新鲜,闻着没有任何土腥味,就留着用来晚上做红烧鱼。
他叫青年进堂屋,给他重新脉诊。
这回,许黟保留原方,让青年继续喝十日,并还开了主治瘰疬去核后敷用的生肌膏药方。
此生肌膏非彼生肌膏,它所用的药材完全不同。
许黟告诉青年:“你回去买一块猪肉,煮熟的猪肉汤要留着。”
这猪肉汤有用处。
第90章
青年长这么大, 还没听过猪肉汤能治病的。
他离开许家院子后,就在屠户那里割了一条足有半斤多重的猪肉,肥中带瘦, 提着颇有重量。
家中的老母亲与妻子都在等着他,见他去看病,回来还割了肉,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嫌钱多得慌?又不是过节的, 怎么就给我割了这么大一条肉回来。”老母亲抢过那条肉, 又气又心疼,竖眉瞪眼地问他, “今儿挣的钱呢?不会都买肉去了吧!”
青年的妻子看向婆母那要吃人的样子, 在后面使劲地对着他使眼色。
结果使了半天, 他都没抬头看一下。
只老实巴交地闷声说:“都买了,就还剩三文钱。”
“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呀!”老母亲咬咬牙,上手就是拍着他的后背。
要不是另一只手还提着肉, 恐怕就要双手一起打。
他妻子立马拦住婆母, 说道:“娘你消消气,阿郎以前都不乱花钱的,这次买肉,想来有原因。”
“有什么原因?我看他就是不晓得柴米油盐贵,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生病没钱医就罢了, 这回运道好遇到邢大员外开义诊堂,还有那许大夫心善, 免了你看病吃药的钱。”婆母痛心疾首, 盯着儿子看着,哭诉道, “我就是命苦,嫁给你爹那个衰货,没一天安生日子过,现在你也来气我!”
青年憋红着脸,支支吾吾片刻,才闷葫芦似的说:“是许大夫叫我买肉的。”
“谁让你买肉都不行……”老母亲脱口而出的话顿住,“你说谁让你买的?”
青年:“许大夫。”
老母亲:“……”不是去看病吗,怎么就让买肉了?
“许大夫说这肉煮汤,汤有用处,要留着。”青年这才说。
老母亲气急了瞪他:“你怎么不早说?”
青年嘴角抽动,他也想说呀。
……
另一边,许家。
许黟把出诊的木牌收回,背着小筐出门。
医馆里的学童看到他,笑着过来与他说话:“许大夫,你好些日子没来了,今儿来,是想要买啥药材?”
许黟道:“象皮,没药,乳香,赤石脂这些药可有?”
“没药,乳香和赤石脂都有,就是这象皮……”学童顿了顿,继续道,“不瞒许大夫的,这象皮能入药?”
许黟颔首,淡声道:“能,这象皮能治湿痹,可敛疮,溃疡久不收口,加以象皮粉入药膏,涂抹在伤口处,能去腐生肌。”[注1]
在《本草纲目》里就有记载象皮能"治下疳,烧灰和油敷之”,需得炮制,去掉筋膜油脂,切块晒干;或是炮制成象皮炭再使用,属于冷门药材。
它虽是一种中药材,只是在许黟那个年代,已经买不到了,而是用别的相同药效的药材来替代。
学童听得认真,不免心里震惊,这许大夫懂得真多。
许黟看着他如此,勾唇笑了笑,说:“既然馆里没有象皮,其他三样药材,你给我包个二钱吧。”
给青年制作的生肌膏,只需要一钱的药量,许黟习惯有备无患,是想着既然想做药膏,那就多做一份留着备用。
学童应好,转身去药柜里称二钱没药、赤石脂和乳香。
赤石脂和乳香价贵,买了这些药材,共要了三钱银子。
许黟爽快付钱,学童给他包药时,说起前阵子许黟在义诊堂坐堂的事。
“要多亏了许大夫,我娘腿病痛了好几年,这回我让她去义诊堂寻你,吃了两旬药汤,腿就没再痛过了。”学童感激道。
许黟一听,很快就想起是谁了。
那日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跛着脚来看病,那脚不是别的原因引起的,只是长了热毒疮。
许黟就让阿锦给这妇人清洗疮处,指导阿锦把这热毒疮给割下来。
而后,许黟开了青苔散给她敷伤口,再开一方龙胆泻肝汤。
此药方解毒利湿,可用在肝胆湿热下注证所引起的病症上,妇人虽没引起下注证,但腿部长了脓疮,久久不愈,且愈后复发。
便是因为没有调内,他所开的龙胆泻肝汤,也是为了清妇人积攒多年的实火、湿热。
听闻这妇人的病已好全,许黟对着学童说道:“这汤剂不可久服,这病好了,记得叮嘱你母亲,素日里多喝温水,食多辛辣之物的话,记得喝解热茶清热降火。”
学童感激道:“多谢许大夫提醒。”
……
南街的医馆里没有卖象皮(药材),许黟转身去到妙手馆,接待他的是一位从没见过他的学徒。
这学徒不识得许黟,见他来买象皮,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而后,他问道:“我们这儿是有象皮,你是要炮制的,还是未炮制的?”
许黟道:“麻烦给我炮制好的象皮。”
学徒“哦”了一声,说了个价给许黟,许黟心里估算着价格,还算合理。
炮制好的象皮,以片大,皮厚者为佳。
学徒拿出来的象皮,品质只能属中等货色,薄薄的一片,不过巴掌大小。他挑出几块,放到秤上一打,有二两一钱七分。
学徒对许黟说道:“多出了一钱七分,这象皮不能剪,可要?”
“要。”许黟点头。
学徒得了话,就把象皮包在黄麻纸里,正要给到许黟的时候,后面就出来一个戴着黑色儒巾,穿着青灰色长袍的男子。
这男子就是吴关山了。
吴关山刚走出诊堂,还未开口说话,先看到许黟出现在医馆。
他顿住,眼里多出喜色地喊道:“许大夫,多日不见怎么来妙手馆了?”
“吴大夫,别来无恙。”许黟朝着他颔首,笑说,“过来买点药材。”
“哦?什么药材要过来这儿买?”吴关山疑惑。
许黟就与他说到上回两人医治的瘰疬患者,顺带说他要为患者炮制药膏的事。
吴关山听后,便来了兴趣:“这病人既去找你,可是你开的药方服用后有了疗效?”
许黟说:“他脖子处的串珠状已收敛不少,没有再长新的出来,不过里面的内核需要清除,我才想着为他制些药膏。”
于是,吴关山与许黟讨论起来这生肌膏如何炮制。
许黟说了几种药材,而后又道:“这药方是在一本奇书中得知,我还未知药效如何,吴大夫要是想试,我可把方子写下来。”
吴关山思忖片刻,摇头道:“这药方既是你从别处得来,还是不要拿给我了。我怕我一不小心,就给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