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元日要来了吗?进城的人怎么少了?”许黟疑惑问。
刘伯叹了一口气:“上月时降了几场大雪,不少田里的作物都被冻坏了,今年过节不如往常热闹,好些人家都不进城买东西。”
地里的作物遭到雪害,这家里就便少了进账,可不就要勒紧裤腰带。
就比如刘伯的村里,要是放在以前,元日这天之前,家家户户都得买个两斤几斤的肉回来过节。
可……今年屠夫都只杀了两头猪。
还有些卖不出去,要不是天气冷,这些卖不出去的肉恐怕保不住。
拉着去县城卖货的也有,就是卖门神符和桃符的生意不好做。有几户人家在野外山里挖到一些冬日生长的菌子山货晒干来卖,倒是能换几个钱,但周围的山货不多,挖的人又多,这么一抢,就没那么多山货能挖了。
刘伯一家,靠着刘伯每个月拿到的赁租钱,以及两个儿子打散工,勉强把日子过得好起来。
但这半个月里,大儿媳妇林氏要吃药治病,把刘伯赁车拿到的月钱,一半都给抵成药费。
再加上天寒地冻,散工也不好找活干了,今年他们家,也是要紧巴巴的过节了。
刘伯不敢多说他家的情况,怕许黟误会,以为他在有意为之,适时的结束这个令人心情不太妙的话头。
很快,牛车来到百里村的村头。
路过张村长家门外,许黟撞见张村长在院子里砍柴,他听得车轮子的声响,抬头望来,与车上的许黟视线对上。
张村长欣喜的过来打招呼:“许大夫来村里找铁狗的?”
许黟下车,点头道:“正是要来找张兄。”
张村长听到他真的是来找张铁狗的,就道要同他一起。
“我昨晚拜托铁狗,叫他帮我去城里卖一些柴火,正好我这边忙完了,可以和许大夫一同前往。”
许黟目光越过他落到后方的院子,见着地上放着几捆柴火,心思微动。
他问:“张村长,你这柴火打算怎么卖?”
张村长:“我跟铁狗说好了,一捆卖二十文钱,比城里杂货店的便宜两文钱,这样好卖一些。”
许黟道:“张村长,不如把这些柴卖给我。”
张村长愣住。
许黟笑着说:“我近来用柴多,这几捆柴对我来说,只能解燃眉之急。”
“这……这……”
张村长犹豫不决,看许黟不像是说假话,才欣然答应卖给他。
这柴临时卖给许黟,他就不需要去找张铁狗拉车了,于是,这几捆柴火,就被张村长搬到牛车上。
许黟带着阿锦和小黄,慢悠悠的走在田间小道。
等他们来到张铁狗家门外,看到张铁狗在用棍子拍打着晒在木杆上的皮子。
他看到许黟来了,加快步伐地出来开门。
“许兄弟,你终于来了。”张铁狗说完,看向他手里提着的酒罐子,嘿嘿笑起来,“怎么还给我买酒了?”
他拎过酒罐子,一面叫着许黟他们进屋,一面继续说,“我还想着去酒馆里打一斗酒回来,到时候喊你来吃肉喝酒,没想到你先带了酒。”
等到屋里,他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酒罐的盖子。
这时,隐在罐子里的药酒香味挣脱束缚,刹那间争先恐后地从罐口里涌出来,直接扑到他脸上。
张铁狗鼻子耸动,立即瞪大眼睛,惊喜地喊:“好香的酒!”
转而看向许黟,问他,“你哪里买的这好酒?这价钱不便宜吧。”
许黟看着他,淡笑:“这是我做失败的药酒,想着丢了可惜,就带来给你。”
张铁狗:“!!!”
“你做的?”
他神色复杂极了,认识许黟这么久,都不知许黟还会制酒的手艺。
但不知为何,他又觉得许黟会制酒,好似也没那么奇怪,张铁狗抬手一拍许黟的肩膀:“好兄弟,你到底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
许黟认真的想了一下:“没多少。”
语音一落,张铁狗不说话了。
这酒的味道太香了,虽许黟说是做失败的药酒,他还是心动的倒了一碗,仰头喝了一大口。
接着……
“咳咳……”
张铁狗被酒的浓度猝不及防地呛到,止不住的咳嗽好几声。
这酒不仅口感辛辣,还带着浓浓的药味。
他缓了缓,又细抿一口,发现这药酒是入口发涩,但后劲足,再喝几口,就有些上头。
“这酒有什么药效?”喝完,张铁狗有些回味的问许黟。
许黟道:“有活血化瘀之效,体内有内伤者,亦可在睡前服用,每次只能服一碗。”
说罢,他视线落在张铁狗还想倒酒的手上。
张铁狗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抬头:“一碗哪里够?我去酒肆喝酒,每回都不止两角。”
他酒量好,经常喝个四角都不醉,顶多头重脚轻,有些飘飘然。
因为时下的酒,多是私人酿制,自产自销,百姓向官府买曲,就可以回家自己酿酒。酿出来的酒参次不齐,因此,酒肆、酒馆里卖的酒也是千奇百样。
不过多是没有过筛的荤酒,也经常被称作为散酒,这酒便宜,度数也不高。
因而,张铁狗喝不醉很容易理解。
但许黟没有改变想法。
在初次尝试煮酒法时,他加的药量多,煮的时辰也长,这酒提纯不少。
且他买的是上等的清酒,度数本就比散酒高不少。提纯后,许黟就试过酒了,没有具体的度量器,但他约莫能喝出来,这酒度数不低于二十度。
张铁狗这会不醉,可不代表着两碗下肚,依旧清醒着。
张铁狗咂舌:“……”他不愿意相信。
许黟看着他不服输的样子,笑了笑:“也行,偶尔贪杯一回也不是不可。”
他如此自信,张铁狗就有点犹豫了。
“许兄弟,你该不会又想和我打赌什么吧?”
在他心里,许黟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许黟道:“你想和我打赌,也可。”
张铁狗一愣,而后紧了紧拳头,不就是赌嘛,他不怕。
“许兄弟想要赌什么,正好我近来无事,只要许兄弟想赌,我就奉陪到底。”想好后,张铁狗就不再扭扭捏捏,豪爽地喊道。
许黟笑道:“我缺个护卫,你要是输了,就给阿旭当两个月的护卫。”
张铁狗怔住:“就这?”这个赌约看起来,可是一点都难不倒他。
“是的。”许黟淡笑着颔首,加了一句,“不过没有银钱拿。”
张铁狗也不在意,挠挠头地问:“好啊,那我赢了呢?”
许黟看着他,说道:“你要是赢了,我以后制出来的药酒你随便喝。”
“真的??”张铁狗当即激动起来。
想到以后有数不尽的好酒喝,他整个人瞬间兴致勃勃,催促着许黟赶紧开始。
许黟点头,亲自给张铁狗倒了一碗酒。
他不紧不慢的说:“过几日吧,我想让阿旭去集市里卖酒,但他太小了,得有个能护得住他的人。”
思来想去,他就想到了张铁狗。
本来嘛,许黟是想来请张铁狗去当护卫的,可他偏偏想用赌的。
许黟能如何,自然是答应了。
第100章
又一碗药酒下肚, 张铁狗的腹部先热乎乎的,他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就好像喝热酒之后, 有团火在燃烧一样。
但他喝的,明明是冷酒。
本来觉得冷酒取不了暖,结果还没半个时辰过去,四肢也变得暖和了。
不过除了四肢都暖和起来以外, 他没觉得有什么醉意, 看起来,许黟要输了。
张铁狗得意的笑道:“许兄弟, 这回你怕是失策了, 两碗酒而已, 我可不至于到醉的下场。”
许黟神色淡淡,依旧不紧不慢的喝着他的热茶,抬眸看向他渐渐微红的脸, 问他:“你以前喝过药酒?”
“没。”张铁狗晃了晃脑袋, “那酒太贵了,喝不起。”
一角就要好几钱银子,他还要攒钱娶媳妇,即使大手大脚,也是有个度的。再说了,一角酒哪里够喝呀。
张铁狗埋怨的跟许黟说着话, 眼珠子转了转,落在旁边无聊发呆的阿锦身上。
他喊了声, 问:“今天怎么不带上阿旭?”
“阿旭在家里守着炉子。”许黟回他。
张铁狗遗憾道:“我还想着这回教他怎么做陷阱捕山鸡嘞。”
许黟疑惑:“他什么时候跟你学打猎了?”
因着他有几回来找张铁狗, 要么上山,要么是当初给张村长的夫人看病, 并不知晓两人的关系还这么好。
这年头,有手艺的人可不会轻易的教给别人,这点上,张铁狗就很不一样。
张铁狗撑起下颌,打了个哈欠,陷入回忆的说道:“就那次……嗯……你说你要去看病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