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又想到,当初头次喝到薄荷枇杷饮,许黟就表示了要给他们方子,是他们自己拒绝了。
也便是说,不是许黟不告诉他,是说了,他没要……
陶清皓想到这处,心情终于好了些。
想明白,他就喊随从备车,他要去一趟许家。
“许黟,我也要枇杷饮的方子。”陶清皓看到许黟,直接便说。
许黟在给邢岳森的娘子调制面脂,闻言抬起头看他:“行啊,跟阿旭说,他会告诉你方子。”
“……”陶清皓震惊地问他,“你就不好奇我拿着方子做什么吗?”
许黟无法,只好停下手里动作看他:“那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陶清皓轻咳两下嗓子,仰起下巴道:“也不做什么,就交给家里的厨娘,让她做给我吃。”
许黟道:“既然只是用来做饮子吃,那问不问有什么不同?”
陶清皓嘴角微抽:“你总这样,我都无话可说了。”
许黟畅快笑起来。
因着这声笑,让陶清皓有些恼怒,嚷嚷着许黟欺负他,赖在许家不走了,说要留下来吃晚饭。
这不过是多一筷子的事儿,许黟哪会赶他走。
正巧,今日晚食做的是桃子红烧肉。
桃子还是陈娘子带来的,五花肉是方六娘早晨去市井屠户买的。
这桃子要挑硬的脆桃,香料只备上八角桂皮、姜葱蒜和酱油、糖。许黟不喜食肥,方六娘挑的五花肉肥瘦适宜,先切块,焯过水后,用小火煸出多余的猪油。
猪油倒出来备用,炒糖色后放入肉块,加入香料,用大火焖着,等快要收汁时,再将切好的桃子加进去,翻炒片刻,就能收汁起锅。
多出来的猪油,用来炒笋干和菌菇干,炒制好拌入到米饭里,做成笋干香菇拌饭。
这吃法是许黟想出来的。
方六娘做了一回,大家便爱上了,每月里都会做上两三回。
陶清皓听着是这样的吃法,还挺期待,等把饭菜端上来,闻着其香味,便食欲大开。
“好香,方妈妈的厨艺,竟是不输我们家厨娘。”
要知道,他们家可是开饭馆茶馆的。
陶清皓吃过的吃食多了去,但还是被这小众吃法给惊艳到了。
“这桃子红烧肉,比蟠桃饭还要好吃。”他吃完意犹未尽,恨不得立马去找方妈妈探讨做法。
许黟道:“探讨的事放一边,我有其他事问你。”
“何事?”陶清皓吃饱后,便没形象地瘫在椅子靠背上。
但他看许黟还是一板一眼的坐着,默默地又把瘫着的腰直起来。
许黟道:“你来之前,可找鑫幺了?”
“没……”陶清皓顿了下,瞪大眼睛,“坏了,他也知道方子的事。”
许黟笑了笑:“你就算今日不找我,我也是要找你们的。”
说完,他就起身去到书房里,拿出两张写好的方子出来,递过去给陶清皓。
“有言在先,这方子只能自己用,不能拿它来盈利。”
“我是那种人?”陶清皓哼哼两声,快速地把方子塞到怀里。
认识这么久,他知道友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不违背他的事,怎么来都成,但他有底线在,不能触碰。
像陶清皓,认识了许黟后,他已经很久没跟那些狐朋狗友玩乐在一处了,连骑马场都甚少去。
如今,他也就三点一线的跑,除了家里开的茶楼,就是鑫家和许家跑得最勤快。
陶清皓哼哼完,拍着胸脯,笃定道:“我行事你可安心,我明白你是为了那陈娘子,你待陈娘子好,我跟鑫幺自不会跟你反着来。再说了,茶楼里有不少饮子,不缺这个方子挣钱。”
他能明白自己的用心,许黟长舒口气,不用解释了。
不过,有一事倒是提醒了许黟。
许黟问他要不要去药房。
陶清皓还没进过许黟家里的药房,那里对他而言,就是机密之地,不是外人可以进入的。
可是许黟邀请他了呀,那肯定是要进去的。
他进去后,左瞧瞧右瞧瞧,发现这药房和外面的医馆还挺像的,里面有三排长柜,每个柜子里都有数十个格子。
格子都贴着纸张,写着对应的药材。
中间有张将近十尺的长桌,桌上摆放着各类器具,有许黟常用的惠夷槽、石捣、切药刀等,还有各种装药的陶盘、陶罐、陶瓶……
东西很多,但摆放规整,丝毫不乱。
“这些是什么?”陶清皓看到一个罐子里装的不是药材,而是凝固的油脂,拿来嗅了嗅,问道。
许黟道:“是炼好的猪脂。”
“原来这就是猪脂,闻着倒是挺香。”陶清皓嘀咕,抱着罐子继续问,“怎么不放在灶房里?”
“这猪脂和我们用来食用的猪油炼法不同。”许黟解释道。
猪脂的做法要更加麻烦些,不能直接用猪板油煎出来用。要先用水渍七八日,每天换水,再煎后取清脂出来,凝固备用。
陶清皓听后,眯了眯眼:“这跟你让我来药房有何干系?”
许黟拿来一罐炮制好的面脂递过去给他看。
“你家除了开茶楼,是不是还开了一家胭脂铺?”
陶清皓抬头瞥了许黟一眼,没想到许黟会知道:“是有一家,就在北街市井处,不过这胭脂铺不是我在管着。”
说到这里,陶清皓咬了咬牙。
那胭脂铺子,是陶大管家在打理。
第123章
陶大管家原名叫阿生, 他没有姓,六岁时就被卖到陶家。当时南方好多地方闹灾,乌泱泱的都是各地跑来逃生的难民, 阿生便是贱牙带来卖的小孩,特别便宜,三贯钱就能买断身契。
他运道好,进来陶家就没怎么受过苦, 直接去的大娘子屋里当打水的下人。
长到十六岁时, 机缘巧合下跟着陶家的商队跑一批货物,遇到险境解决了, 从而得到大娘子的赏识。
陶家的家生子很少冠有“陶”姓的, 这对于主家来说, 赐姓氏是颇为重要的奖赏和看重。但阿生是个有能耐的人,先是领了内屋出行的差事,后来派去陶家的酒楼当账房, 一步步往上升, 翻身当了大管家。
那时候他已经三十二岁了,从只有阿生,变成了陶大管家,只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
自然,要是放在更有能耐的人眼中,是瞧不上陶生的。可是陶家的下人, 哪个不羡慕他?都想着当第二个“陶大管家”。
陶生咂了一口茶,眯了眯眼, 瞥向下方给他捏脚的小豆子, 踢了下脚尖叫他起来。
“你适才说,陶小郎君带着人去北街胭脂铺了?”
小豆子点头哈腰道:“是啊, 陶大管家,咱们要不要去问下小郎君?他可从来不管胭脂铺的事儿,怎么今个儿就带着人过去了呀?”
陶生面上不显,但心里明镜似的,知晓这个小郎君处处不喜他。
哪怕他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为何陶清皓会厌恶他,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你可问清了,他带去的是什么人?”陶生问他。
小豆子摇了摇头:“胭脂铺的掌柜不敢问,怕得罪了小郎君。”
陶生:“……”
他放下的茶杯又拿了起来:“可去做了什么?”
小豆子道:“小郎君也没做甚,就是叫掌柜的把铺子里的面脂都拿出来,然后每个样式儿都带走了。”
说着说着,小豆子眼里多出探究的好奇劲儿,嘀咕地猜想着:“小郎君要了那么多面脂,莫不是要送给哪个小娘子。”
陶生冷眼瞥他,不悦地骂道:“小郎君也是你能随便打诨的?这话我要是在你口里听到第二遍,休怪我罚你。”
“陶大管家,小的错啦,你可别往心里去,小郎君的事小的哪敢随意说呐。”小豆子是个机灵的,见状,立马求饶。
陶生挥挥手,不让他在旁边伺候了,让他且回去胭脂铺里,问个明白再回来。
无端端的去胭脂铺里,可不是陶清皓会做出来的事儿,莫非有什么事,他没提前得到消息。
……
另一边,许黟和陶清皓坐上驴车,他们手里还提着一个模样精巧,绘画着花卉的漆器盒。
里头装的不是别的物什,是他们从胭脂铺里顺出来的各种各样的面脂。
陶家的胭脂铺规模还可以,虽然不是主经营的产业,但这铺子里面积不小,有上下两层楼。
一楼卖的是普通的胭脂水粉,二楼则是卖高档货,城中贵妇们爱逛胭脂铺等消遣地方,买的胭脂水粉自然不同于普通妇人。
这上档次的胭脂水粉,价钱贵,一小盒就能卖几钱、上贯银子,还有市无价。
每回城中几家高档的胭脂铺上了新货,都是城中贵妇们先用着。
若是有新的面脂上架,并不愁卖。
陶清皓心有顾虑地看向许黟:“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就想要买这么多面脂回去?”
“看看你家的面脂如何。”许黟摸着盒子,没打开。
陶清皓拧着的眉梢没松开,他轻叹一句,实话的跟许黟说道:“其实,这胭脂铺我没插手过,都是陶大管家在打理,我们这去了一趟,想来他是知晓了。”
许黟听出不对劲来,问他:“你不喜他?”
陶清皓扯扯嘴角:“喜?我还生厌他呢,可又如何,我娘挺信任他的,放了不少权给他,好几家铺子都是他在打理着账目。”
许黟挑眉:“你娘……”
陶清皓说道:“你是想问,我娘就不怕养出一条白眼狼?”
许黟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是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