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他一跳。
这邢岳森竟然还跟一个大夫做朋友,两人关系甚好,在外经常有人传闻,说许大夫有个举人朋友,说的便是这邢岳森。
想到邢岳森抛下他这个从小长到大的友人不交,偏偏跟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大夫交好,便气得不轻。
害得他昨夜疼得睡不好,半夜止不住的发热。
早间,他娘子请了大夫来给他瞧病,说这病不好治,推荐他来许大夫这里。
他想着,这许大夫在盐亭算是小有名气,没忍住,又偷摸地来了。
咬着牙进来后,罗宜春发现许黟并不在堂屋。
而是在隔壁吃饭。
他在堂屋的里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许黟才姗姗来迟。
“抱歉,让罗官人久等了。”许黟脸上带着笑,让人发不出脾气。
罗宜春咽下这口郁气,让许黟再度给他瞧一瞧后背长着的大片突起。
那处带着烧疼,起初只是一片红。他和娘子以为是热出来的,用凉巾捂了捂,便没去管它。
后面,那处渐渐肿红起来,摸着还会疼。
等他发现不对,寻来大夫瞧,说这是痈,用了几个药方,只稍减了一些,却没能治好。
许黟让罗宜春背对着他脱下外衣。
昨日他观察了一半,这人便跑了,今日再度一看,确定就是他知晓的黄瓜痈。
黄瓜痈,通常生在背腰旁,因为形似黄瓜而得名。
罗宜春的黄瓜痈症状在于中期,不算太严重,只肿了半寸高度,如今还只是引得四肢酸痛。
许黟隔着帕子按了按,就听到罗宜春在抽痛地叫。
他又换了个部位,见着里面没有出现溃烂的症状,收回手。
许黟问道:“可会心疼?”
“不、不会。”罗宜春被按得疼了,有些后怕,“许大夫,我这病能治吗?”
许黟言简意赅道:“能。”
言罢,他就让罗宜春把衣服穿上。
罗宜春是很典型的读书人体质,长期缺乏运动,导致四肢不勤。加上他喜爱去酒馆里喝酒作乐,常年酒色皆沾,可谓是身虚体胖。
见着他宛若孕妇一般的肚子,许黟移开视线,净手为他诊脉。
“你脉象逆中带微,虚浮不稳,连老叟都不如啊。”许黟感慨。
罗宜春脸色红了又白,赤着脸庞问:“严重?”
许黟道:“不严重。”
罗宜春噎住:“……”不严重你说我像老叟?
他作势要拿腔起调,许黟却没给他发挥的机会,接着又道:“虽这黄瓜痈不严重,可你肾虚体热,脾火过旺,容易心浮气躁,行事不稳。”
这时,罗宜春不仅满脸通红,嘴角都抽搐了起来。
他这身体是有多差,才会这么多毛病。
他听得心慌,一面想这许黟是邢岳森的好友,会不会因为这关系而故意为难他,一面又想,这许黟在盐亭县的名声越发响亮,他这样的人,不至于为了邢岳森而故意的刁难他。
既然犹豫不定,罗宜春便打算暂时听他如何安排。
“按你这般说,那我岂不是除了治这黄瓜痈,还要治这脾火?”
许黟颔首,说:“我先给你内外治法,开个活命饮煎服,再开治痈疽的药膏外敷,等着黄瓜痈好得差不多,再治这脾火。”
罗宜春眼睛一瞪,活命饮?
这药方的名字,怎么听着如此渗得慌。
他惊恐地咽了咽口水,汗水不自在地滴落下来,小声询问:“许大夫,你跟我说实话,我这病,不夺命吧?”
许黟眯了眯眼,微笑着回他:“上头小者谓之逆毒难治,下头小者谓之顺毒可治[注2]。罗官人,你这病虽然不致命,但烧钱。”
罗宜春听到不致命,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无碍无碍,我有的是钱。”
“好说。”许黟唤了阿旭一声。
阿旭从堂外进来,朝着罗官人行了礼后,就站立着等许黟吩咐。
许黟慢条斯理地看着他说:“你带罗官人先去偏屋坐会儿。”
很快,阿旭领着罗官人来到旁边的小屋。
小屋不大,装扮得还算古色古韵,里面摆着套桌椅,上方放置香炉和茶盘。
那小厮带着他过来,便笑着和他说道:“罗官人,我家郎君看病,向来是因人而异,你这病不好治,这诊金和药钱,便也贵旁人一些。”
罗官人不甚在意地挑眼看这小厮:“你说,要多少钱。”
阿旭不卑不亢道:“诊金是一两银子,药钱是三两银子,一共是四两银子。”
罗官人怔住:“你说多少?!”
第150章
罗宜春色变, 声音不自觉高了一度:“你们这是在抢钱?”
阿旭却依旧微垂脑袋道:“罗官人说笑了,这看病治病,该如何收费, 向来没有定数,罗官人又不是不知。”
罗宜春愠色地看向这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随从,冷讽道:“我要是不治了呢?”
阿旭惊讶地抬起眼:“罗官人是治不起?”
罗宜春:“……”
阿旭趁机便道:“郎君说了,罗官人若是嫌这药费贵, 也可离开的, 毕竟你这病,不严重, 熬着熬着, 也就后背的皮肤溃烂了, 到时候,想治怕是更贵了一些。”
他说完这些,就朝着罗宜春行了行礼, 打算将这事汇报给许黟。
“站住。”罗宜春手掌支撑着站起来, 掩面失色问他,“你说我后背,不治就会溃烂?”
“嗯。”阿旭看着他,真诚地点头。
在他的眼里,郎君看病收费,要收多少都是合理的。这人又想治又怕花钱, 实在不像是个读书人。
阿旭和许黟站在一条线上,这人得许黟的不喜, 他也不喜。
罗宜春恍惚一瞬, 跌回到椅子上,不小心撞到背后的黄瓜痈, “哎呦”地吃疼叫唤。
龇着牙想去摸后面,又不敢碰。
阿旭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退出房间,去寻许黟了。
“郎君,他瞧着不太乐意治病。”阿旭对着许黟不开心地说,“他嫌郎君收的药钱贵了。”
许黟伏案写好方子,递给了他:“那你怎么说?”
阿旭便把在偏屋里跟罗宜春说的话,又原原本本地讲一遍给许黟听。
许黟听后,直夸阿旭无师自通,这说话水准都高了。
“郎君,他都不想治了,你怎么还给他写药方?”阿旭看着手里的方子,不明白地问。
许黟笑了笑:“他会治的。”
人都怕死,何况是有钱人。
许黟说完这句话,没多久,果然等到罗宜春脸色不好地寻过来,说他适才跟小厮说的是玩笑话,这就付钱治病。
四两银子不少,但用交子会好一些。
他就要从怀里拿出交子,许黟却笑着拦住他:“罗官人,在下今日看病,只收现银。”
“啊?”罗宜春掏钱的手顿住。
许黟又重复了一遍。
罗宜春像是喜欢五颜六色的变色龙,脸又变了一回颜色,他有些不甘心地从钱袋里拿出一块碎银,给了旁边的随从。
阿旭拿了钱,称了下是四两二钱,算了两吊钱给他。
许黟这才让阿旭去给对方抓药。
他开的活命饮,又叫“仙方活命饮”,里面有十数味药材,其中会用到一味叫穿山甲的。
穿山甲属于稀缺药,现代里是国家保护动物,禁用药物。哪怕是在古代,也不算常见。
这药材医馆里才有得卖,且这药方里,还有几种药材,是家中没有的。
像归梢、贝母、天花粉这三种,许黟平日里给病人看病,都不常开这几种,便没有在家里备着。
等有患者需要了,才会吩咐阿旭。很快,阿旭便跑去妙手馆里,将这些药材买了回来。
药材凑齐,许黟亲自抓了药,命阿锦研磨细一些。
接着,他另外起了一张方子,只写了如何服用等注意事项。
罗宜春看到给他的方子,愣了又愣:“怎么和别的药馆开的不一样?”
许黟淡定道:“这药方,你还是不知道用了哪些药物为好。”
罗宜春:“……”不知为何,总觉得知晓了方子,不是件好事。
许黟道:“这药得用好酒煎,三碗煎至一碗,食后服,服之不可饮茶。”
“……多谢大夫告知。”罗宜春离开前,还是保持了读书人的气度,行了礼才离开。
等他出了许家的门,才想起来,他这付了钱却没问这药开的多少。
再去看他拎着的药包,数了数,只有五包。
罗宜春连着嘴角的脸颊抽了抽,五包药,花了他三两银子。
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