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阿锦把炭盆放到屋里角落,回身去拿许黟这几日换下来洗好的衣裳。
她刚要叠衣服,就看到手里头这件天青色长衫的袖子划了道口子。
阿锦手一顿:“郎君,这衣裳怎么破了?”
许黟睨眼看过去,随意道:“是有这回事,前两日跟着二庆去山上,遇到了条野狗,那狗还挺凶,冲过来想要咬我,被小黄给击退了。”
阿旭和阿锦两人闻言瞬间紧张起来。
“郎君,你没事吧?”两人凑到跟前来,担忧地左右瞧着。
“我能有什么事。”许黟轻笑着说,“就是二庆跑得太快跌一跤,伤到了脚踝,要在家里养几日。”
阿锦“哦”了声,说道:“怪不得我们刚回来时,他躲在屋里不出来。”
她还以为几日不见,这二庆变成娇娇小娘子了,连门都不出。
原是发生这事,不好出来见人。
阿锦心中偷笑着,打算晚些时候去屋里看他。
阿旭问:“二庆兄弟伤得不重吧?”
许黟淡笑:“无妨。”
二庆就是关心则乱,当时那场面,野狗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许黟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等他回过神,小黄先扑身过来了。
他拿着砍刀没来得及动手,二庆就跟着小黄的身形,冲冲地跑来,没顾上脚下的石头,磕绊摔到地上。
这让许黟有些不好意思,反而是不好再出手。
好在有争气的小黄,面对凶残的野狗,丝毫不退缩,将它驱赶跑了。
阿锦郁闷道:“怎么连我都不如?”
许黟笑着看向她,说道:“阿锦学了本事,如今就算立女户,也能独当一面了。”
阿锦得意洋洋的笑脸僵住,眼睛瞥向他处,就是不去看许黟的眼睛。
这话别人说出口,都没许黟这么来得令她心慌。
一旁的阿旭恍惚地看向妹妹,妹妹都十六了,好像是该到成亲的年龄了。
兄妹俩各怀心事,到晚上,阿旭进到许黟屋里研墨。
屋里光线明亮,阿旭垂眸,见着郎君侧脸镀着一层金光,更显丰神俊朗,他突然喊道:“郎君。”
许黟闻言没有停笔,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阿旭斟酌许久,才道:“郎君,妹妹明年初就十七了,我、我想着妹妹这年纪,是不是该给她寻一门亲事。”
下一瞬,许黟搁笔,微微拧起眉梢地看向旁边的少年郎。
少年郎的五官早已经褪去胆怯和生涩,又因从跟着许黟开始就习武,如今长得高大,气质威猛。
不再是那个干瘦巴巴,眼中带着自卑和恐慌的小孩了。
许黟感叹,该来的终究要来。
“你有什么打算?”许黟问他。
阿旭摇了摇头,实诚道:“我不知,才想问郎君。”
许黟对他这个回答还算满意:“那就不要想,这事让阿锦自己做主意。”
“啊?”阿旭双眼茫然。
许黟道:“你找个时间问阿锦,她可想过成亲这事。如果有喜欢的人,也可告诉我,我替她做主。”
阿旭挠挠头,郎君说得好有道理。
那他明日就去找妹妹。
……
另一边,阿锦没在自己屋里,她拿着自己炮制的跌打膏药,敲了敲二庆的房门。
“哐当——”屋里传来物什倒地的声响。
不一会儿,眼前的门往里打开,二庆憋红着脸颊看向阿锦,磕磕巴巴地说道:“阿锦姐姐,你、你怎么过来了?”
阿锦直言道:“来看你要躺多久才起来。”
二庆听后,局促地说道:“我明日就去山里,不会再躺了。”
阿锦一顿。
她无奈叹气:“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说,你要是真摔得严重了,还是要好好养伤。”
说罢,她往屋里瞥一眼,看到被扶起来的木椅,嘴角扬起,把带来的药膏朝着二庆丢去。
二庆慌张地接过,低头看向手心,发现是药膏。
他的胸口突然哐哐哐的跳着,有点不对劲。
“阿锦姐姐……”
阿锦打断他的话:“行啦,感恩的话就不用说了,要不是你这跤是为了想救郎君摔的,我才懒得搭理你。”
二庆红了红耳根。
突然间,他觉得这一跤摔得值得。
直到阿锦离开了,他握着手中的药膏,还在傻傻地笑着。
回到屋里,二庆看着药膏,也不舍得用,只挖一指的量,涂抹在红肿的脚踝处。
这药膏散发着浓浓药味,但涂抹在脚踝时,红肿发热的地方阵阵冰凉,看样子效果很不错。
翌日。
阿锦起身,去到灶房里端热水,还没走,阿旭就拦住她。
“妹妹,我有话要问你。”
阿锦扬起下巴:“等我把水送到郎君屋里。”
阿旭没异议,郎君的事更重要,他点点头,说道:“妹妹你快去。”
许黟在院子里练拳,听到阿锦的脚步声,回头就看她端着水盆过来。
阿锦熟练地将水盆放在院子中的石桌上面,去到许黟屋里,回来时,手中多出许黟平日里用的牙刷和牙粉。
许黟净过手,接过她备好的物什,洗漱后,把水倒入到院子角落的下水沟里。
许黟笑着问她:“今早吃什么?”
阿锦回话:“哥哥做了白面馒头,煮了鸡子和豆浆。”
她口中说的豆浆,非彼豆浆,而是用煮黄豆的浓汤。需要先将黄豆提前一夜浸泡,到早上醒来,加入井水熬煮。
把里面的黄豆熬煮到糜烂,再用木勺碾碎,混在浓浓的汤汁里一起食用。
这便是时下里人们爱喝的豆浆了。
至于以前喝过的现代豆浆,许黟不是没想过,只是家中没有磨盘研磨豆浆。
市井里只卖豆腐,虽有卖浆,但这浆和豆浆不搭边,是推车或是挑担货郎卖茶水。[注1]
吆喝时,会喊上一声:“卖浆嘞~”
不过许黟觉得,直接用豆煮出来的豆浆,和研磨后煮出来的豆浆,差别虽有,但问题不大。
很快,许黟一行人去到里屋吃饭。
二庆也出来了,他今日醒来看到脚踝没那么红肿,就想着再去山里。
但许黟没让,想他在家好好歇息。
小雪时节,天空下着细微的雪花,落到人身上,霎时便融化。
短时间待在户外还好,时间一长,这细雪消融便会渗进衣裳,容易使人受冷感染风寒。
此时刚过辰时三刻,出门的都是要去当差的平民百姓和皂吏们。
许黟望着外面飘着的雪,不急着去翠小楼外出诊。
他坐在堂屋里,借着晕晃晃的光色,单手撑颐,另外的手捧着游历悠闲翻看。
还没看几页,外面响起敲门声。
阿旭跑去开门,见到是个陌生的青年小厮。
青年小厮看到他,行礼喊道:“许大夫可在家?”
“郎君在家。”阿旭应了声,问他,“你有何事?”
青年小厮道明身份来意:“我家小娘子是翠小楼的当家,想请许大夫出诊。”
第164章
辛府, 东屋里。
乳娘黄妈妈满脸揪心地在旁伺候着面色冷白,精神不济的辛六娘。
辛六娘,闺名辛翠, 翠小楼如今的当家。
黄妈妈拧着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细密汗水,心疼地说道:“六姐儿,你何苦忍着,等到今儿才告诉奴。奴方才知晓你这些日子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该怎么好!”
她说着说着, 眼泪欲要往下掉。
辛翠见黄妈妈如此,头疼得厉害, 忙拉住她的手, 止了她的话头。
“黄妈妈, 我这会儿头疼,你甭说了。”她嗓音低哑,嗓子眼跟着难受。
这几日她苦身焦思, 夜夜不能寐, 睡着了就梦到那等鬼邪侵事,让她难受不已。
实在没办法了,才将这事告诉了黄妈妈。
黄妈妈一听,那还了得,当即就要寻个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