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黟笑了笑:“可以,但你身上的伤口没好全,只能吃一个解馋。”
牛粪感激道:“谢谢郎君!”
这“油炸烩”对他来说实在太好吃了,咬着是香香酥酥的,嘴巴里能吃到香油的味道,让他欲罢不能,很想再吃一口。
不过他还记得许黟说的话,吃完之后,就没再碰那油炸烩。
宋朝的甜点品种可以分为糕、包、饼、酥、团等几类,每一类里还有无数不同的小类,小类里还能继续细分,可谓是琳琅满目。
而盐亭县不过小县城,但因是蜀地中有名的丝绸产地,往来行商众多,能排上员外的更是不少。因而在吃食方便,哪怕比不上汴京街头,但能吃到的好东西还是不少。
尤其是,行商的人也会把那边时兴的好玩意,好吃食带过来,许黟在这儿的日子过得不算差,除了没有科技产品,其他的甚至超过以前。
毕竟在现代里,可没有那么多的野生药材让人挖,哦对了,有的挖了还要被请去喝茶呢。
许黟笑着说以后有机会,带牛粪四处走走,尝试更多的新事物。
牛粪眼里顿时充满向往,能待在郎君的身边真好。
不用挨饿,不用挨打,还有好衣服穿。
他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妹妹,眼睛巴巴地朝着院子外张望,心里求着潘妈妈早点来。
这时,有个小厮匆匆地来到许家门外,敲了敲门。
牛粪跑去开门,警惕地看着这人,问道:“你要找谁?”
小厮见是个陌生孩子开门,也不疑惑,笑着说:“我是盛郎君的书童,是来找许郎君的,许郎君可在家里?”
“在的,你等会,我去问问郎君。”牛粪没有做主把人放进来,而是警惕地跑去找许黟。
许黟听到是鑫盛沅的书童过来了,就让牛粪喊他进来。
书童进到屋里,对着许黟行揖道:“许郎君,我家郎君差我来问问,说央着让你做的薄荷枇杷饮可做好了,叫我过来取。”
那日鑫盛沅吃过许黟做的薄荷枇杷饮,便心心念念着,其他好喝的饮子都不想了,就想着让许黟做的。
前几日,他就差书童递帖子过来问,许黟回帖告知他,让他四日之后再来取。
毕竟硝石用一次,就要晒干才能用。
夏日炎热,可没有个两三天硝石水晒不干。若不然,今日许黟不会醒来就去挑井水用来制冰饮。
许黟说道:“你且等候片刻,我这边快忙完了。”
他重新回到灶房,把装在陶罐里的饮子倒出来分装,想着这书童跑过来热出一身汗,就倒了半碗让牛粪送过去给他喝。
书童哪想到他能有份喝到郎君心心念念的饮子,尝了一口,心道难怪郎君爱喝,这饮子下肚,整个人都精神了。
把鑫盛沅的书童送走,那潘妈妈带着个细瘦矮小的女孩儿,姗姗来迟。
“许小郎,我将人带来啦~”潘妈妈笑脸如花地拍门,一边邀功地说,“许小郎你是不知,这户人家恁不要脸,这么小的孩子还敢向我讨三两银子,我好说歹说,把对方唬了一套,只叫我二两三钱就把她买下来了。”
身后的小女孩听她这么说,吓得瑟缩着,不敢抬头张望。
牛粪快步跑出来,见到是妹妹,高兴喊:“妹妹!”
小女孩惊讶抬头,见到真的是哥哥,“哇”地哭着挣脱潘妈妈的手,跑过来撞进牛粪的怀里。
路上,这潘妈妈为了赶路,什么话都没跟小女孩说,小女孩昨日就被关在柴房,好不容易出来,就被转手卖了。
买她的这妈妈对她好一阵挑剔,将她的价格压了再压,后面阿爹还骂她扫把星,卖不出好价钱,将她推搡到这妈妈的手里。
一路被带过来,她好生害怕,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哥哥。
这会见到哥哥人,所有积攒的情绪终是控制不住,躲在他怀里淘淘大哭。
牛粪手慌脚乱,赶紧安慰:“妹妹不哭,妹妹别哭,有郎君在,以后我们不会被分开了。”
“郎……郎君?”小女孩抽泣着抬头,不太明白。
牛粪对着她重重点头,仔细跟她说:“就是郎君将我们买下来的,郎君是大好人,还是个大夫,他知道妹妹你要被卖掉,就让潘妈妈把你买下来了。”
另一边,许黟请潘妈妈进屋说话。
人带到了,这辛苦钱自当要给。这次,许黟把钱放在桌上,对着她说:“这几个钱,予给妈妈吃酒,还望不要嫌弃。”
潘妈妈见他出手大方,笑着说:“我怎会嫌弃,以后有这好事,还叫我,我办事呀,保准让郎君满意。”
许黟:“……”
这种事,经历一次就够了。
潘妈妈还想坐着再讨一杯茶水喝,这小郎君家里的茶叶是好茶,一罐要二十多个钱呢。她虽然做这买卖,但挣到的钱,都填给家里那败家儿子身上,她自个身上是吃不得什么好的,不过装扮得体面一些,好叫一些人羡慕。
哪想,这小郎君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客,才吃他一碗茶,就起身说要送客。
潘妈妈捂着帕子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
……
院子里,兄妹俩在小声说话,见着潘妈妈出来,牛粪带着妹妹去谢她。
潘妈妈挥挥手,没了对待许黟时的客气,冷冷道:“谢我做甚,我不过是拿钱办事。”
她说罢就走,牛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带着妹妹去到堂屋见许黟。
进来后,让妹妹和他一起跪下来,叩谢许黟的大恩。
这样一来,他们兄妹俩都留在许家里,当起许家的下人。
许黟无奈地纠正:“你们不是下人,只是卖身契在我手里,哪天想离开,就找我把卖身契拿回去。”
之所以不是现在,还是这两人太小,卖身契放在他们身上不安全。
牛粪年纪大,能听懂更多,知道许黟的好意之后,郑重点头,心里暗暗地下决定。
许黟又叮嘱几句,让他们在家里可以随意些。
接着,他喊妹妹上前,叫她把手伸出来。
小女孩怯怯地望了哥哥一眼才走上前,她有一双和牛粪相同的眼睛,与那青壮的吊梢眼完全不同。
许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握住小女孩的手,将两指放到她的脉搏上把脉。
脉象虚而弱,有阻滞的地方,但不严重,就是身体素质挺差,以前挨过不少打,外加长期营养不良形成的毛病。吃几顿好的,再慢慢饮食调理,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许黟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我叫大丫。”
许黟:“……”
他顿了顿,说道:“既然你们留在这里住,那以前的名字就不要用了,我给你们新取个名字吧。”
不管是牛粪,还是大丫,都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他叫不出口。
许黟对牛粪道:“你以后叫阿旭。”
说完看向小女孩,接着说:“你就叫阿锦。”
姓氏的话,那就跟着他姓吧。
这样,他算不算在北宋里,有了新的家人了?
第45章
旭, 旭日始旦。[注1]
这个名字,是许黟在见到阿旭就想到的,他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希望阿旭哪怕遇到再多的困境,也要勇敢向前。而初升的太阳,又寓意着新生,是个很美好, 很青春的词。
锦, 鲜艳华美。就像小女孩的眼睛,很亮很透彻。
许黟在看到小女孩时, 第一眼就注意到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了, 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 不应该是怯懦无助的。
他抬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见一个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一个穿得破破烂烂。
许黟:“……”
失策, 他应该早点准备衣服。
今日天还没黑, 许黟看天色还早,就说要带他们去买成衣。去的是上次光顾的成衣店,店小二见到许黟,热情地上来询问想要买什么。
许黟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孩,对他说:“要这两孩子能穿的衣服,一人各四套, 两套短褐,两套窄袖的褙子, 料子要棉的就好。”
一听要买这么多, 阿旭急忙地拉住许黟的宽袖,摇着头地小声说:“郎君, 太多了,我和妹妹二人,只穿一套就好的。”
他们以前,一两年都不见有新的衣服穿。一件衣服缝缝补补,冬日里穿得露出胳膊脚踝,爹娘看着都不会想到要给他们做一件。
不像他们的弟弟,每年都能穿上一件新衣服。
结果郎君一口气就要给他和妹妹买四套,那可是好多衣服,好多钱呐。
“只有一件怎么够。”许黟蹙眉,轻声地说道,“再过些日子便要入秋,天气冷起来不说,秋雨湿寒,衣服不容易干。没有换洗的衣服什么行。”
阿旭呆滞看他:“……”
穷人家的衣服,不是日日洗的,要是每日都洗澡洗衣服,那衣服没过几日,就会被洗坏了去。
店小二在旁边笑着说:“小郎君心善,给你等买衣裳是好事儿。”
他说完就去柜台后面挑衣服,像十岁左右的衣裳店里存着一些,但七八岁就不多了。
店小二挑选了一会,回来告诉许黟,小女孩的衣服只有两套是适合下人穿的,剩下的褙子布料颜色都好,恐怕不合适这孩子穿。
许黟眉梢微动,见店小二拿过来的褙子确实要比寻常的棉质好些,裁缝得体,小开衫上面还绣花儿小草,牙黄色的裙子上面织蓝线波纹。
店小二歉意问道:“小郎君要是不急,小的让店里师傅这两日将衣服赶出来,再送到府上如何?”
许黟摆手:“不用,就要这两件。”
店小二眼神亮起,连忙说好,这一套褙子,价格可比寻常棉布褙子贵上几倍价格,没有两三两买不下来。
这位小郎君依旧阔气,把衣服买好了,就让这两孩子穿上。
阿锦没看过这样好看的衣服,眼睛落在衣裙上面,就舍不得移开眼睛了。
她摸着裙子,看看哥哥,又看看许黟,小心翼翼地挪过来,怯生生地看着许黟道:“郎君,真的送给我穿的吗?”
许黟道:“对。”
让店小二将两孩子带去里面的屋子里将衣服换上,许黟又问店里可有卖小女孩扎的头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