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的桃子,使得气氛重新恢复融洽。
鑫盛沅没再生雪莲的气,干巴巴地说要吃桃。
雪莲蹲坐在旁边,取了桃给鑫盛沅剥桃。
许黟坐的位置离得她不远,看着她几乎好全的脖子,说道:“雪莲姑娘,稍后我给你开方子,你回去后,再煎服几贴药汤服用,待喉咙痊愈,就可以停药。”
雪莲感激不尽,连忙起身道谢。
他们吃了桃,小厮们早已预备好纸笔,许黟坐过去,提笔写下方子。
他先写了病症,而后写下防风、荆芥、蝉蜕各一钱,地肤子、赤芍、黄芪等各五分。
写完,他就跟雪莲和鑫盛沅说:“每日一剂,日服两回,药汤需煎服到七分再喝,第二回则减到五分。需忌口的吃食都在方子里,要谨记。”
鑫盛沅拿来方子看,问道:“为什么黄豆也不能吃?”
许黟说:“这黄豆虽不是发物,但黄豆能入脾经,此汤药是解邪热之毒,多食黄豆能使其相冲,还是少食为好。”
鑫盛沅点头:“原来还有这种说法,看来这东西还真真不能乱吃。”
许黟听着就笑了,让他不要惊慌,只要不会过敏的食物,吃吃也是无妨,但不管再好的东西,还是要少吃的。
他看陶清皓还在吃桃,就提醒他不能继续吃了。
陶清皓遗憾地放下手里的桃子,其他人的话可以不听,但许黟的话还是要听的。
不多时,灶房里的人回话,说打边炉备好了。
许黟他们转移阵地,前往到后山脚下的小溪边,溪边搭着一个亭子,亭子里并着两张桌子,放着两个不同汤底的边炉。
下方的炉子已经烧着木炭,上面的铜炉里的汤咕噜噜地冒着响。
许黟挑眼看过去,一个是辣汤锅底,旁边的灶娘介绍,汤底用的是羊骨先熬了一天一夜,熬成浓白色,只取汤,不要骨头,再用花椒,茱萸,用羊油炸出香味和辣味,加入到汤里一起小火炆。
稍稍闻着,就有股辣油的香气。
另一个边炉就是纯清汤底了。
灶娘道:“这汤底什么都不加,只取庄子后山的清泉,连盐巴都不用调,食材涮好后,尝的就是食物的鲜。”
“不错不错,这肉呢?”陶清皓盯着那锅辣的汤底,问灶娘。
灶娘让他们别急,说这汤还不能就这么吃,是有讲究的。
蜀地没有海鲜,但有河鲜。
这个季节想要买到河虾不容易,灶娘也是寻了好久才买到的。
她把河虾端上来,先将虾放到汤里煮,煮好捞出来,由旁边的小厮们剥了壳,放到碟子里。
不仅如此,这虾肉要蘸酱吃。酱汁只调了姜葱水,加盐、酱油,其他的料都不加。
许黟以为这样吃味道会一般,没想到蘸了酱汁的河虾,口感更鲜甜了。
邢岳森他们都是头次打边炉,对于这样的吃法也是新奇,发现味道惊人的不错后,就不让灶娘和小厮在旁边伺候了。
“这打边炉还是得自己动手有趣。”
陶清皓放入羊肉片,涮得肉片变色卷边,就从锅里捞出来,再蘸了酱碟,一大口地塞到嘴里,鲜而香的滋味在味蕾处爆开,整个人获得极大满足。
许黟舀了一碗涮过虾和肉的清汤喝,眉梢微抬,这汤比肉还鲜。
他道:“你们尝下这汤。”
“汤有什么好喝的。”鑫盛沅嘟囔,就是身体很诚实地照着许黟一样舀了汤小口喝。
喝完,他“咦”了一下,震惊道,“这不就是普通的汤吗,怎么会这么鲜?”
“我也试试。”
邢岳森比较稳重,他喝完,眯了眯眼,笑着说:“确实不错。”
其他人都这么说了,只顾着吃肉的陶清皓停下涮肉的动作,跟着一块喝了一碗。
然后,这汤肉眼可见地极快缩减。
因大家都喝了汤,这清汤锅里的汤少得可怜,没法继续涮肉了。
邢岳森把小厮喊来,让他去找灶娘加水。
灶娘提着壶过来,看着所剩不多的汤底:“……”
这富家子弟的喜好就是不一样,普通百姓恨不得多吃一块肉,他们倒好,反而更爱喝汤。
这打边炉吃得大家畅快,许黟都觉得这样的吃法好。
食材极大程度的保留着原汁原味,在冬日里喝一碗热汤也是极好。
食后,小厮们把这炉子收走。
邢岳森打算带着他们去上面的桃山消食。
结果有个小厮焦急地跑过来,说几只野狗不知道从哪里钻进的后山,偷吃庄子养的家畜。
护院的已经上山驱赶野狗了。
第68章
“怎么会有这种纰漏, 那些野狗哪里来的?”邢岳森面色带愠,皱着眉地说道。
下人们听得跪下,急忙道:“邢五爷不知, 这后山外围的山里,常有野狗出没,这些野狗狡猾得很,想来是从哪个旮旯角落里挖了洞进来的。”
邢岳森听罢, 脸上的温怒稍减, 命他起来说话,问他:“进去驱赶野狗的护院有几人?”
其中一小厮答话:“回邢五爷的话, 王护院带着三个人去了。”
这王护院是邢家赁来看家护院的, 他有些手脚功夫, 邢岳森见过他,长得人高马大,一身莽肉, 很难让人忘记。
知晓是他上山驱赶野狗, 邢岳森才算放心。
他转过身对一旁的友人们说了实情,道:“如此怕是没法去后山消食,我们去茶房里喝茶。”一面又遣下人先去茶房里点上熏香炉子。
许黟默然地将目光落在后山处,他们离得不算近,听不到什么动静。
不知道这些野狗能不能被赶出庄子。
邢岳森碰了碰他的胳膊,问他怎么不走。
许黟摇了摇头, 问道:“只有四个人去赶野狗够吗?不需要再多两个人?”
“黟哥儿,你不用担心。”邢岳森对他说, “那王护院能打, 有他在,不会出问题的。”
庄子的主人都这么说了, 许黟只好闭了嘴。
等他们这行人走到茶房,茶房里已有小厮候着,炉子里点上木炭,矮榻上方的香炉烟雾袅袅。
许黟脱了鞋踩着袜子上来茶台,嗅到香炉里燃的是主沉香调的熏香。
“这熏香不同,与你以往用的不一样。”鑫盛沅坐下来,突然就对邢岳森道。
“邢五,你换香了?”
“没有。”邢岳森面色不改,“是我爹让香婆新调的,说是他前阵子得了一块极品沉香,想着制几盒香饼送人,我正巧得了一块,就让小厮点上。”
许黟摸了摸鼻子:“……”
果然是卖给熟人了。
那块沉香不过半斤,就卖出几十贯钱,许黟如今手头里,还有两块半更大的沉香。
这极品沉香是稀罕货,许黟不知道,上回替他出手的黄经纪,只后悔没留问这小厮是哪家的人。邢员外在得了沉香后,又问了他几回,黄经纪都没能找到让邢员外满意的。
这时,邢岳森突然问许黟:“黟哥儿,这沉香能避诸邪安心神,我爹时常用着,会不会有所不妥?”
许黟道:“沉香性温,归脾、胃、肾经,只是做熏香是不碍事的,它能安神,缓胃中寒凝气滞,闻之能养神养身。不过要是制成丸服用,就需要忌口,沉香辛温助热,阴虚火旺者、气虚下陷者需谨慎服用,且服用丸时,饮食要以清淡为主。”[注1]
时下的权贵之人,有事没事都爱吃点补品,这可不是宋朝才出现的。
自秦汉时期开始,就有养生保健帛书《十问》,不仅爱进补,还喜欢嗑药丸。到魏晋、唐朝,这种食补品的风气更加风靡,等到宋朝,对于养生的吃法就更多花样了。
而沉香不仅是香料,也是保健养生之品。
加上宋朝人盛行食粥养生,有豆粥、梅粥、真君粥、河衹粥等上百种粥类,像沉香能养胃,也会被加到粥里羹成养生粥。[注2]
这沉香需要加水磨成汁,沥去杂质只留汁后,再用陈皮、山药等,与米一同烹煮。听说这种吃法,能养胃养脾,人吃着都精神了。
邢岳森说他父亲在听到香婆讲沉香有这样的妙用后,还请香婆在府里住下,让香婆亲自羹煮养生粥。
许黟听得眉头皱了皱。
“是药三分毒,这沉香,陈皮皆属于温性药物,虽药性平和,可也不能多食。”
邢岳森哭笑不得,继续道:“说不得,他觉得这几年胃常有不适,越发沉迷这些。”
年纪大,胃容易不舒服,兴许是胃功能下降,但饮食方面没有节制,胃受不住就会表现出来。
许黟没有见到人,不好下定论。
听着邢岳森的担忧,陶清皓感触颇深,他嘟囔着道:“那些粥又不好吃,真不明白为何。”
他家祖母亦是如此,常请大夫到府里把平安脉,且有事没事都要换个养生的药汤喝。
陶清皓每回去祖母屋里请安,闻着那浓重的药味,都不输许黟家了。
他曾跟祖母提起许黟,可惜祖母不信许黟年纪轻能有如此惊人的医术,只信那常来府里的老大夫。
可让他看,那老大夫的水平,根本没法和许黟比呀。
“唉。”他叹气。
许黟瞥他一眼,揶揄他:“年纪轻轻,便唉声叹气不好。”
陶清皓摇头晃脑地说道:“是人就有烦忧也,吾为人,自是有之。”他文绉绉了一下,自个听得都乐了,打岔话题地聊起别的。
他跟许黟聊起他们这几日遇到的其他趣事。
“许黟你可去过县学?”陶清皓问。
许黟诧异地看向他,点了点头,昨日去给方教谕家的儿子看病,确实是途经县学。
陶清皓说:“这几日,县学开设讲堂授课,全县的学子都可去旁听。我与邢兄、鑫幺结伴去旁听了两回,说话都不同了,总是之乎者也,我爹都以为我学业快要有成了。”